望著遠處廝殺的雙方,衛淵陷入了沉思。
時間也對,地點也對,那飄揚趙國王旗證明目標也對,可這兩撥廝殺的人是怎么回事?有一方看起來像馬匪,打起來也像馬匪,但他們不是馬匪。
衛淵眼光毒辣,哪有馬匪一水的制式軍器,特別還騎著一色制式軍馬的?武具盔甲還有一點點可能,比如衛淵現在就都是制式盔甲,可戰馬不可能。
衛淵區區三百騎士,胯下的戰馬都是五花八門,什么品種顏色都有,一看就很雜牌。那些馬匪所騎的戰馬都是同一品種,品級大體相當,只有王國或是大世家才有這等實力。
一支假馬匪搶先打劫自己的目標,這是什么意思?是考驗的一部分,還是有人想要搶奪機緣?
不過衛淵稍稍思索,覺得后者不太可能。都能搞出幾千匹制式良駒軍馬的人,還會看上外戚那點資源?如果不是窮得跟衛淵似的,誰會去抱外戚的大腿?
在西晉朝堂,外戚這根大腿,也就比清流的腿毛粗些。
衛淵越想越是頭痛,轉頭問身邊的崔聿:“你們家族搞什么歷練、考驗的時候,想要向家族證明自己實力,一般要怎么做?”
崔聿有些不明白衛淵為什么會問這個問題,道:“這還不簡單,證明自己的最好方式莫過于讓所有對手一起上,再把他們都揍趴下。”
衛淵懂了。
他戴上面具,提槍在手,喝道:“敵人沒幾個人,一會盡量抓活的,但要是有實在想不開的,那就讓他們死得慘點!有高手記得往我這趕,好了,準備,上!”
三百騎士清一色的玄甲長槍,人人身上光芒閃動,氣勢不斷攀升,居然凝聚出正常需要萬名精銳才能形成的軍氣!
這一次衛淵沒有吝嗇,每名騎士都給了一道氣運,五十核心更是每人三道。隨后萬里河山具現,天地狂徒運轉,在雙重加持下騎士們一個個體型都大了一圈,猛惡如虎,惡狠狠地向戰場殺去!
三百道基一同沖鋒,氣勢接地連天,一道青色氣柱扶搖而上,直入云端!
一時之間,戰場上無數強者心生悸動,同時望向這個方向。
馬車中,少女睜大雙眼,難以置信地看著那道青氣,失聲道:“那是軍氣?三百人就能有軍氣?這不是跟父王的禁衛鷹騎差不多了?”
老人依然半張著眼睛,有些含糊地道:“算是不錯,但比禁衛鷹騎還差一點。你父王的禁衛鷹騎都是戰場上選出來的,那都是從尸山血海里殺出來的人,里面可沒有小毛孩子。”
少女嗯了一聲,目不轉睛地看著。
三百騎士,卻沖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還在廝殺中的兩軍驟然看到這么一支騎隊殺來,都是駭然,下意識地放緩了廝殺的動作。
衛淵穩坐青駒,氣定神閑,伸手一指,一座玉山憑空出現,向著戰場中央狠狠砸下。一時之間數千廝殺戰士人人膽寒,驚叫著四散而逃。
玉山離地一丈時突然消失,衛淵也不想真的砸死這些普通士卒。不過玉山威力太猛,下落時四溢的勁風已經將落點周圍幾百人吹得人仰馬翻,沖鋒的通道已經打開。
無須衛淵下令,三百騎士自動分成十隊,第一隊三十騎如同三十頭奔騰戰象,從軍陣當中殺過。所有騎士都同時舉槍,狠狠向下一劈,劈出十余丈的槍氣,將挨到的人都炸得到處翻滾。
有點眼力的老兵都是心膽俱裂,前鋒三十騎士居然個個都是道基修士!
馬車中的老者眼睛稍許睜大了一些。
第一隊騎士剛剛出陣,第二隊三十騎士緊跟著殺入,同樣三十道長長槍芒,放倒了一片戰士,根本不分陣營。
又是三十道基!
少女的眼睛已經瞪大,雙手下意識地握著拳頭,唯恐錯過了一點細節。
頃刻間第三隊、第四隊騎士殺穿了軍陣,合計六十道槍芒揮過,已經有上千人倒地不起。
馬車中的老者咳嗽一聲,慢慢坐起。
第五隊騎士緊接著殺入。幾隊騎士陣型越來越寬,撕開的缺口也越來越大,轉眼間缺口已經大過戰場的一半,已經不能叫缺口了。
就在這時,馬匪中突然亮起一道刀光,居然一口氣掃滅了七道槍芒!
一個帶著懶洋洋笑容的年輕人持刀走出,說:“果然有變數,還好我不放心,跟過來看了一眼。你們很不錯,可惜遇上了我……”
他話未說完,面前忽然多了個人。
那是一名少女,戴著面具,長發飛揚,手中提著把長得出奇的刀。她雖然沒有露出面容,可是露在外面的脖頸和手都是如雪般白皙細膩,想來面具下的臉也是極美的。
年輕人笑得更加燦爛,說:“你也用刀?正好我可以教教你。我叫王自研……”
少女根本不想和他說話,揮手間一道細細柔柔的刀光已經揮了過來。
王自研一聲長笑,道:“刀是兵中霸者,應該這么用!”
他雙手持刀,氣勢陡然高漲,狠狠劈出一刀,如同可以斬山斷岳!
這一瞬間,哪怕在他面前的是山,是海,都可一刀斷之!
霸刀和纖細柔弱的刀光一觸,竟發出驚天動地的巨響,如同兩個山民巨人全力掄起鐵錘、敲在一處!
王自研只覺自己如同被上古強者巨手拍中,全身劇震,雙臂瞬間沒了知覺,那柄巨大寶刀更是高高飛上天空,一口氣高飛幾百丈,然后突然炸碎,不知碎成了多少塊。
王自研腦中一片空白。
少女并沒有乘勝追擊,而是想了想,然后從懷中掏出一包壓扁的點心,扔到王自研面前,問:“幾天沒吃飯了?要不你先吃點東西再打?”
王自研心中不知道是在流淚還是流血,眼見少女又揚起長刀,悲憤道:“我投降!”
少女又思索了一下,然后說:“我不知道我們收不收俘虜。你先趴下吧!”
王自研還沒來得及爭辯,后背突然挨了重重一擊,被少女用刀背砸倒,趴在了地上。然后少女在他后背上踏了一腳,直接將他踩入地下,然后揮起刀風,將浮土掃回原處。
王自研被這一腳踏得識海震動,元神搖晃,全身骨骼都出現裂紋,根本動彈不得,只得眼看著自己被活埋。好在他道基尚在,埋個一兩天還死不了。
等第七隊騎士殺出軍陣,原本廝殺雙方已經有三分之一倒地,其余的都丟下兵器跪地不起。整整兩百道基,這仗根本就不是人打的。
掃平了中央戰場,三百騎士重新整隊,就向著車隊逼近。趙國護衛將軍已經下令列陣護住中央舟車,然后喝道:“我們是趙國使節,負責護送寧國公主出使西晉。你們是什么人,敢劫持王家公主?”
居中的騎士淡道:“我們是西域第一馬匪,戰天五十大盜。”
趙國將軍看看面前的三百面具騎士,根本就沒聽說過什么戰天大盜。他放緩語氣,說:“寧國公主深受大王寵愛,也是西晉元妃親妹。你們現在退去,我可以當什么都沒有發生。否則的話兩國仙人動怒,天下雖大,也無你們藏身之處。”
騎士點頭,道:“這話在理。所以為了不傷到公主,你們是自己下馬投降,還是說非得要我動手?”
衛淵面前忽然出現一個老人,雙眼半睜半閉,慢慢地道:“年輕人有沖勁是好事,但太狂妄就不好了。”
衛淵心中一動,知道真正的考驗終于來了,問:“你是誰?”
老人呵呵一笑,說:“老夫是誰并不重要,你只需知道那東西在老夫手上就行。想要的話,憑本事來拿吧。”
持長刀的少女就想往前沖,但被衛淵提了回來。
衛淵一躍而起,落在老人面前,道了聲得罪。
老人笑瞇瞇地擺了擺手,道:“無妨,盡管放手施為。”
衛淵持槍在手。他現在手中這把槍槍身是暗銀色,頂端沒有槍尖,而是裝了形如新月的長長刃鋒,有些類似于斬斧,又有些像是方天畫戟。
衛淵盯著老人,忽然橫移數丈。
老人微微轉身,繼續面對衛淵,有些不明白衛淵想干什么。
衛淵不再遲疑,身前突然炸開一道光環,璀璨水柱從光環中射出,瞬間到了老人面前!
老人終于動容,長眉飛舞,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卷古書,書頁不斷翻動,里面飛出無數微言大義,攔在水柱前。
畢竟是法相高修,老人動作如電,偏又神態從容,盡顯高人風范。
然而書冊中飛出的圣言法義根本沒能阻擋水流分毫,水流瞬間就沖到了書冊上,結果圣人語錄四處亂飛,那古書一下就被磨掉了大半!
老者眼中閃過精光,睡意一掃而空,頭頂出現三卷經典,里面飛出無數圣人言,組成一道光幕,終于擋住了水流。
但老者立刻發現自己一身法力如同開了閘一樣飛速流泄,轉眼間就沒了一半!他這時才發現,這道璀璨水流威力竟是大得不可思議,如同數十個道基修士同時對自己出手!
眨眼之間老者法力就消耗過半,而對手水流依然源源不絕,根本就沒有盡頭,老者終于顧不上臉面,就想要閃避。
然而他忽然想起,自己要是一閃,水刃就會射中身后馬車!老者這時才明白那騎士為什么先要橫移幾步。
老者別無他法,只能咬牙苦撐,好在一身法力快要見底時,水流終于消失。
但水流剛剛消失,那騎士就大喝一聲,一槍當胸刺來!
老者奮起所余不多的法力化為書卷,終于擋下了這一槍。
這一槍兇悍霸烈,一往無前,一槍刺碎了古書!
老者法力崩潰,剎那間等于不再設防。好在老者看出那騎士也已是強弩之末,再想擠點道力出來也不容易。而他畢竟是法相,呼吸間就法力就能重生,就能重現古書,防御周身。
但就在這剎那空隙,騎士手中那把古怪長槍突然砰的一聲,射出無數鐵砂,轟了老者一身!老者瞬間只覺元神劇痛,法相如同被萬千螞蟻啃咬,再也支撐不住,仰頭就倒。
衛淵這些鐵砂威力雖然不大,但都是特制,上面全都浸過蝕神魔香。
老者倒下,大敵已去,衛淵就望向了馮臨和他那還站著的兩千兵馬。
馮副將不愧是久經沙場的猛將,立刻把刀扔在了地上。他帶的兵也是相當機敏,齊刷刷地扔下手中兵器,退后列陣。
衛淵又望向趙國將軍。那將軍面容沉靜從容,道:“不必多言,今日有死而已!”
衛淵也不和他爭,只是用長槍指了指舟車。
那將軍臉色數變,最后咬牙道:“你只要能保公主無恙,我就投降!”
“放心,沒有人會動公主一根指頭。”
趙國將軍長嘆一聲,擲槍于地。
回頭看著倒地不起的老人,衛淵忽然意識到一個很嚴肅的問題:那東西究竟是什么?
當時襄侯傳話,只說要取個東西。這老人則表示東西在自己手上。雙方都是十足高人風范,深得說話說一半的精髓,誰都沒說那東西究竟是啥。
不過這事也好解決,衛淵一揮手,道:“搜!”
老者還留有最后一線意識,當下又驚又怒,勉強抬手指著一人,顫聲道:“老夫的身……只能她搜!否則……和你拼命……”
衛淵轉頭一看,見老者指的是徐意,心下就有些明白了。
圣人云,食色性也。
圣人不余欺也。
其實風聽雨容貌還要勝過徐意,只是這位小師姐身上明王殿氣息太濃,不說話不動還好,一開口就露餡,一動手更糟糕,打誰都像是狂龍戲蠅。
老人都開口了,衛淵也就從善如流,對徐意道:“你去吧。”
老人聽到這句話,終于松了口氣,緊繃著的心神一松,暈了過去。蝕神魔香太過歹毒,老人雖是有名法相高修,法力耗盡后也是遭受不住。
徐意有些不情不愿,問:“要搜什么?”
這個問題又把衛淵難住了。不過衛淵也有辦法,既然不知道那東西是什么,那索性全都拿了,反正里面肯定有那東西。
于是衛淵道:“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