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生處變不驚,再讓衛淵將事情經過重新復述了一遍,這一次沒有放過任何細節。
復盤之后,張生道:“此事還有一線生機。其一,巫族現在多半還不知道這事是你做的,必然還要細細盤查。其二,巫族想要施放因果大咒代價巨大,就算是最大的幾個部族也要傾全族之力。所以巫族施放因果大咒一向極為謹慎,不確認你是罪魁禍首,此咒是不會落在你頭上的。”
“所以現在我們就要從這兩點上入手。在其一上,盡可能地不露破綻,不讓巫族察知真相。但此法只能盡可能的拖延時間,巫族咒法變幻莫測,說不定就有什么方法能夠旁敲側擊地知道真相。所以從現在起,此事你絕不能再向第三人透露,由為師找一二值得信任之人,共商對策。”
衛淵點頭,他畢竟才剛出師,論時見論人脈還遠不如張生。
張生繼續道:“在其一上爭來的時間,就是要為其二做準備。巫族因果大咒雖然可怕,但代價也是巨大。代價一是來自于發動咒法消耗,具體為師也不清楚,但反正耗費超乎想象。二就是來自反噬。因果大咒又被我們稱為洗地大咒,非是沒有來由的。
幾千年前有一名士深恨巫族,寫下多篇詩詞文章痛罵巫族,此人文才蓋世,留下的都是存世名篇。當然,其中部分名句也值得推敲,比如“壯士饑餐巫御肉”這句,就很是不通。普通人吃巫族肉,不是形同自殺?換成北遼山民就沒問題了,只是這兩族和他沒仇。”
張生習慣性地開始點評歷史人物。
衛淵畢竟性命攸關,趕緊咳嗽幾聲,張生這才省悟過來,趕緊回到正題:“此人詩篇流入巫族,恰好被當時一位天巫看到。天巫大怒,不計后果地發動了因果大咒。結果名士所居故地,數郡之內人口十不存一,真真正正地變成了赤地萬里。天巫未料到一咒下去清空數郡,千萬人死難的怨氣因果反噬,削去了那天巫的剩余大半壽元。”
衛淵就明白了,說:“弟子要多交游,多結識大人物?”
“光是結識沒有用,淺交沒有什么因果,得是深交方可。為師剛剛推敲了那位名士的經歷,他當時治理六郡,所治之地百姓安居樂業,繁盛遠超過往,民心所向,才有了因果。”
衛淵思索道:“那要是治下民不聊生,是不是也有因果?”
張生點頭:“當然有因果,而且也會被因果大咒所殺。天地有時候就是這么的不講道理……嗯?”
張生忽然抬頭,上方處虛空顯現,精純的天地元氣傾泄而下,落入張生體內,讓第四把仙劍由虛向實,溫養進度大幅提升,已經接近圓滿。
這是來自大巫的天地饋贈,比張生想象的來得早了些,并且也要多一些。
但旁邊衛淵就是全無動靜。張生有些奇怪,問:“你沒得天功嗎?”
“弟子得了四百天功。”
張生微微皺眉,道:“為師是一千兩百。分給你的的確實是少了些,不過也不至于全無天地饋贈。”
“應該是有的,都贈到青冥那去了。”
此事古怪,不過涉及天地之事,遠超張生和衛淵此刻層次,所以二人并未多加討論。
張生道:“本來最好的辦法,就是你直接躲到宮里去。巫族再強,也不會把因果咒直接扔到太初宮山門去。就算他們敢扔也沒用,太初宮山門地下埋著一顆上古天巫的頭,任何巫咒扔過來效果都要大打折扣。”
還有這等事?只可惜衛淵道基和青冥融為一體,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走。師徒二人又都是無數風浪中闖過來的,不到最后關頭絕不會做自廢武功的事。
大策略議定,張生就找了紀流離過來,看來大師姐就是張生此時最信任的人。
等衛淵說完了整件事,紀流離也是好一陣才緩過神來,然后神識就到衛淵識海中轉了一圈。她天賦道基特殊,能夠有限地窺見衛淵道基內部。
看過之后,紀流離就沉默了,久久不語。
片刻后,紀流離才回過神,嘆道:“果然是陰陽!距離天地未開時的混沌大道只差最后一步。這是直面天地大道啊!弄得我都有些想轉世重修了。”
張生打破了她的幻想:“你再轉九十九次,也弄不來今世這道基。”
“倒也是。”紀流離收起思緒,正色道:“現下還是要在第一步上下功夫,巫族一定會推算,而淵兒本身不懼推算,如果我再求師祖出手遮掩天機,那巫族就更算不出來了。但據我所知,當下進入幽寒界的人族寥寥無幾,所以巫族遲早會排查到小衛淵身上。到那個時候,推算不出反而是最大的破綻。”
“所以由我出手,小衛淵配合,適當的遮掩,讓巫族耗費大力氣后成功破解,看到我們想給它們看的東西,這樣反而能解除嫌疑。我剛剛去小衛淵的道基里看了下,那根仙君給的月桂仙枝不光恢復生機,還有了靈性。哦,剛剛它還偷吃了天地饋贈,以后有空的話小衛淵你得好好管管它。”
衛淵一怔,本以為天地饋贈被青冥吃了,沒想到這次是月桂仙枝截了胡。
張生點頭道:“此計甚好……”
“小衛淵已經長大了,說人話!”紀流離打斷了張生。
張生哼了一聲,不再掉文,說:“這個方法不錯!月桂仙枝位格夠高,足夠強力,此前也用它殺過大巫,并且來歷清楚。就算它突然煥發生機,也有很多方法可以解釋,當然最主要的是如果真的是受陰陽二氣激發,它就遠不止這點生機。”
紀流離道:“嗯,等巫族成功察探到月桂仙枝,應該就會把視線轉移到其它方向。此事雖然不能告訴祖師,但我可以請祖師出手給小衛淵加持好運,這樣又能拖延一段時間。小衛淵你就抓緊這段時間增強實力,廣結孽緣!”
三人又仔細商討了接下來的一些細節,就各自去布置了。此事只到張生紀流離為止,大師姐一再強調絕不能相信任何人,連寶蕓都不能說。
陰陽幾近于道,位格太高,就連仙君都難免升起貪念。它和衛淵道基又有不同,萬里河山前所未見,但除了衛淵之外,其他人根本駕馭不了,也無從借鑒。如果換個人完全按照衛淵的方法修煉,能不能花出去十萬兩仙銀都不好說。
但陰陽這等純粹貼近大道之物,就有一線可能被掠奪。就算搶去用不了,光是借鑒也能獲益良多。
張生之所以信任紀流離,除了多年相處清楚她的人品之外,最主要的原因還是鎮魔九重塔足夠特殊,未來潛能無限。紀流離如果搶了陰陽,轉世重修,很大幾率會成就一個還不如九重塔的道基,真能結成陰陽太極的機會不超過一成。
紀流離精于計算,自然不會放棄現成的九重塔去賭一個虛無縹緲的機會。否則張生還真不一定敢去賭她的人品。
衛淵回到自己房間,整理了一下思路。第一步暫時和他無關,現在要在第二步上下功夫。
于是衛淵準備筆墨,取出一張玉紙,提筆凝思片刻,就在紙上寫下:
“李治吾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