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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六月
魏老夫人怒道:“老身不要喝茶,滾出去!”
宮女福身,“是,奴婢告退!”
魏老夫人見她受辱依舊不卑不亢,并未表現惶恐驚怕,氣得破口直罵,“一群爛貨,跟紅頂白的爛貨!”
皇后恰好來到,聽到這句失控的話,笑著道:“這還是本宮認識的魏老夫人嗎?怎么說話粗鄙如村婦無二?”
魏老夫人猛地抬頭,只見一位身穿鳳袍的女子步履端莊地走進來,她氣度雍容,眉梢卻平添俏皮。
她認出來了,失聲道:“皇后?”
歲月竟如此厚待她,容貌未變,添了成熟的韻味,卻不覺衰老。
想她女兒年輕時候那叫一個絕色容顏,在宮中也極盡尊貴,吃的穿的用的皆上乘,但上一次進宮去看她,臉上那皮肉都松弛了。
反觀皇后,肌膚依舊飽滿緊一致,久病之人,怎么會有這么紅潤的臉色?
皇后步入,笑顏灼灼桃花,“老夫人,許久不見啊!”
“皇后!”老夫人憋著的一口氣,生生咽下,神色甚是復雜,“老身,參見皇后!”
皇后揚袍坐下,看著老夫人那雙哭腫的眼睛,故作不知地問道:“老夫人怎么了?這眼睛腫得如此厲害?”
老夫人站直,“無事,患了眼疾。”
她依舊驕矜,在皇后面前,依舊是那個堂堂一品誥命,不會讓皇后輕視半點。
皇后來的時候想著收拾她一頓,但是,看到她哭腫的眼睛,又知道她沒了幾個兒子,覺得收拾她真的很無趣,和悲憫無關,只是不大想讓陛下如愿。
陛下想什么她很清楚,叫她來當個惡人,他回頭再給顆甜棗。
既然沒有和魏國公府直接撕破臉,那么他還是會把面子做足的,既然如此,她何必當這個惡人?
這般想著,她道:“老夫人請坐!”
魏老夫人一點都不客氣,上前去坐下,“皇后怎知老身在此?”
“陛下派人請本宮來與老夫人敘舊的。”皇后如實說,這句話的意思,老夫人是能聽明白的。
魏老夫人慘厲一笑,“陛下叫你來的?陛下竟然讓你來見老身?陛下就這么隨意打發了老身么?陛下真狠心啊。”
這話皇后就不愛聽了,“本宮親自前來,怎算得是隨便打發?”
魏老夫人心頭悲憤,“老身入宮為了前朝的事,你是皇后,也只能管后宮的事,怎么不叫隨意打發?”
“奇怪了,前朝的事,與老夫人何關啊?如果前朝的事都與老夫人有關了,那本宮為何不能管?”
老夫人一雙眸子紅得駭人,語氣充滿不屑,“老身不想與皇后廢唇舌,請皇后轉告陛下,老身會在此等他,等到他來見為止,請他不要隨便再派個等閑之人過來打發老身。”
聽了這樣的話,皇后再不動怒,就是不尊重老夫人了,這樣盛怒的老夫人陛下卻晾著不管,甚至叫她前來,明顯,有想要氣死老夫人的想法了。
她給晴姑姑遞了個眼色,讓她出去把外頭的宮人叉出去,晴姑姑得令,當即轉身而出,留下皇后獨自一人在主戰場。
皇后笑著說:“呵呵,聽老夫人這話要笑死人的,連當朝皇后都是視作等閑之人,不知道的還以為老夫人多高貴的出身,實則,也只是本宮手底下一個小妾的母親,穿上了這大紅錦袍,頭上插上幾根可笑拙劣的羽毛,就在本宮跟前大公雞裝鳳凰了?”
魏老夫人冷冷說:“數年不見,皇后倒是牙尖嘴利了,老身可笑不可笑,自有外人論斷,倒是看看你,以為穿上了鳳袍就真是了不得了?陛下這些年,可有去過你殿中一次啊?得過多少皇恩圣寵啊?說老身大公雞的,也不看看哪家的母雞,連個蛋都不會下。”
皇后笑了起來,“皇恩圣寵,誰在乎誰去爭取,人這一輩子活著仰人鼻息,就靠著旁人施舍,也實在可悲了些,與那些乞丐有什么分別的?”
她身子稍稍前傾,做出詢問狀,“至于母雞下蛋不下蛋的……老夫人倒是下得多,只是眼下還剩幾枚啊?”
這話戳中老夫人的心窩子,她臉色一變,厲聲道:“皇后!”
“老夫人!”皇后也厲色起來,“別仗著二十年前的所謂交情就來脅迫陛下,你躲在后院里頭不知道外邊發生了什么事,以為魏國公府還如當年那么威風啊?陛下愿意施舍你一口飯,你老夫人就有一口飯吃,陛下不施舍,你國公府什么都不是。”
“魏國公府不是乞丐!”老夫人憤然站起,只覺大受侮辱,“你身為皇后,竟如此詆毀君臣關系,你……”
“既知君臣,在本宮面前你還敢如此放肆?莫不是倚老賣老,故意揣著明白裝糊涂?”
魏老夫人鼻孔一嗤,傲慢道:“老身無需倚老賣老,陛下待老身如長輩敬重,此乃眾所周知的事。”
“陛下敬你,是陛下仁慈敬老,你不該仗著陛下的厚待而目中無人,連本宮都不放在眼里,所謂得沐皇恩而知守本分,你倒是好,陛下給你幾分敬重,你蹬鼻子上臉不知好歹,連陛下都沒放在眼里!”
老夫人氣得哆嗦,“皇后這罪名扣得好大啊,是指老身欺君犯上嗎?”
“罪名不在扣,而在犯,你魏家今時今日境地,還不足以證明嗎?”皇后也是冷冷地一笑,“至于是否欺君犯上,看看你如今的氣焰,在本宮面前如此的放肆,還記得你的身份,本宮的身份嗎?”
威嚴的質問,讓魏老夫人眉心一震,她抬頭看向皇后,心底生了詫異,這養病還養出氣勢來了?
皇后迎上她的眸光,逼得她幾乎下意識躲避,“本宮說你揣著明白裝糊涂,并非信口開河,陛下今日叫本宮來會你,是什么意思?你心里當真不明白嗎?他可以敬重你,但你不能以此脅迫他,他不愿與你撕破臉,而你非要撕破的話,那本宮就直接給你捅破了。“
皇后傲然冷笑,“他厭惡你們魏家權傾天下,厭惡魏國公咄咄逼人,厭惡你這個老婆子總拿著昔日情分來要挾他,厭惡你們故作分不清君臣尊卑,他更厭惡你們忘記了自己是條狗,妄想上桌同他搶食,本宮說得夠明白了嗎?”
字字誅心,誅得魏老夫人面容慘白,她奮力地握住了扶手,嘶聲道:“你胡說,陛下并不會這樣厭惡國公府!”
“不會嗎?”皇后微微一晃,頭上的珠翠叮當響,“那么,如今國公府的幾副棺材為誰準備的啊?”
魏老夫人聽得此言,腦袋嗡嗡作響,只覺得天旋地轉,喉頭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