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無疑是近日以來最大的好消息。
辰龍之所以與孟朗先到西城,為的就是今早從樓蘭王妃手中搶人。
只可惜,自上次京城一別,玉成樓就跟人間失蹤了似的,任憑辰龍如何尋他,也杳無音信。
辰龍一度以為自己上了那家伙的當,再見面勢要拿那家伙人頭的……
“確定是玉成樓的字?會不會是有人冒充他的筆跡?”
他問道。
孟芊芊將紙條遞給陸沅。
陸沅看過后篤定地說道:“是他的。”
孟芊芊神色一松:“看來是沒錯了。”
辰龍下意識地想反駁,話到唇邊記起陸沅是狀元,也是藺祭酒的得意門生,又把反駁的話咽了下去。
“會不會有詐?”
他警惕地問道。
巳蛇看向他:“你比之前謹慎了不少。”
辰龍道:“不是謹慎,是不想浪費不必要的功夫。”
話雖如此,但幾人明顯感覺到了辰龍進入西城后,少了一點殺氣與果決,多了幾分顧忌。
“我去探路。”
辰龍說。
“我和你一起。”
巳蛇道。
辰龍淡道:“不必,你留下,我帶上孟朗足夠了。”
孟朗哐啷推開房門,激動得熱淚盈眶:“師父你終于發現還是我好用了吧?”
辰龍無情說道:“你武功太菜,留下也保護不了任何人。”
孟朗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有意思的是,辰龍與孟朗剛走,便有一枚冷箭射入房中,箭頭上插著又一張紙條。
也是玉成樓的筆跡。
只不過比上一張紙條潦草了許多:“別去!有詐!”
孟芊芊眉心一蹙:“什么情況?前面說找到了,轉頭又是有詐……”
陸沅頓了頓,說道:“要么,他被人蒙騙了,要么,他被人威脅了。我能想到的只有這兩種可能,但無論哪一種,等待辰龍與巳蛇的都將是一個陷阱。”
孟芊芊捏緊了紙團:“會是阿依慕蘭的手筆嗎?”
陸沅道:“不好說,我讓郁子川去找人。”
孟芊芊想了想,說道:“郁子川追不上哥哥與巳蛇的,只能你去。”
陸沅道:“但這樣一來,興許又是一出調虎離山之計。既然第一封密函有可能是假的,那么如何保證這一封就一定是真的呢?最好的法子是按兵不動,或者,傾巢出動。”
分散兵力,逐個擊破,如果對方打的是這個主意,孟芊芊與陸沅便最好不要分頭行動。
客棧已非安全之地,留下也不見得有多安全。
“你待在我身邊。”
陸沅說道。
這個決定看似冒險,在當下卻最能護她周全。
孟芊芊搖頭:“我不用任何人保護我,我可以保護我自己。”
“好。”
陸沅尊重她的決定,也信任她的能耐。
孟芊芊叫醒了檀兒,讓她與郁子川、崔虎守夜,一旦發現情況不對,立即帶著宗政曦與周楠嫣、姚青鸞撤離。
臨行前,她給了崔虎一張地圖。
“若出了事,躲去此處即可。”
這是爹爹當年為娘親置辦的一處小別院,夫妻二人偶爾會過去小住。
自從與西域戰事吃緊后,小院便被閑置了。
孟芊芊記得東廂內有間密室,可作為藏身之用。
“是。”
崔虎收下地圖,“少夫人,樓蘭人狡詐多端,你們要當心啊。”
孟芊芊頷首:“我們會的。”
檀兒挽住她胳膊:“姐姐,額也去嘛!”
孟芊芊語重心長地說道:“你的任務很重要,離了你,帝后與嫣兒、半夏將無法安全撤離。”
檀兒覺著孟芊芊的話很有道理,爽快地答應了:“得令!包在額身上!”
孟芊芊又對檀兒道:“此外,還有個更重要的任務交給你,你別告訴任何人。”
檀兒好奇地問道:“連郁子川和半夏也不能說么?”
孟芊芊鄭重點頭:“沒錯,不能說。”
檀兒興奮地搓搓小手:“是啥子秘密呀?”
月黑風高。
陸沅施展輕功,帶著孟芊芊在西城飛檐走壁。
這段日子,他每日勤加練習,比剛到梁國那會兒進益了不少,若再與辰龍比較高下,孟芊芊懷疑哥哥或許追不上他。
陸沅停在了一個岔道口。
“我記得第一張紙條上畫的宅子就在附近了。”
孟芊芊吹了聲口哨。
獵鷹振翅盤旋,開始挨家挨戶搜尋辰龍與巳蛇的身影。
片刻后,它銜了一個香囊回來。
孟芊芊握住香囊,眉心微蹙:“是我給哥哥做的香囊,他近日難以安寢,我放了安神的干花。我送的東西,哥哥一直隨身攜帶,不會輕易丟失。”
陸沅在巷子里踱了幾步,望著兩旁寂靜無聲的房舍,探出修長如玉的指尖,輕輕地蹭了蹭墻壁上的灰塵。
隨后他的指尖輕輕了一下,若有所思道,“這里有過一場打斗。”
孟芊芊納悶不已:“打斗?可是……毫無痕跡啊……”
打斗過的地方,終歸是有些許凌亂才是,可這里井井有條,干凈得連灰塵都看不見多少——
等等,這才是破綻!
此處又不是大戶人家的府邸長街,卻像是被下人精心打掃過,連一片落葉也看不見。
“這兒的血跡,被人擦掉了。”
陸沅指了指自己撫摸過的墻壁,拿出帕子擦了手。
孟芊芊神色凝重:“不會是哥哥受傷了吧?”
陸沅淡淡說道:“連你送的香囊都丟了,看來兇多吉少。”
說話間,獵鷹突然朝著巷子盡頭的一間馬棚俯沖而去。
二人同時警覺。
陸沅牽了孟芊芊的手,將她護在自己身后走向馬棚。
在馬棚里,二人發現了一塊玉佩。
孟芊芊皺眉道:“是巳蛇的娘親留給他的遺物,他也是從不離身的。”
陸沅環顧四周,淡定地說道:“情況比我們想的糟糕一點,但也無妨,雕蟲小技而已,犯不著驚慌失措!”
話音一落,他眸光一涼,折了一片樹葉,拂袖一揮,以內力射了出去。
東南方的屋頂,傳出一道悶哼,緊接著一道人影狼狽跌落,迅速沒入夜色。
孟芊芊道:“好快的身法!你看清了嗎?”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詭異的輕功,像是能憑空消失似的,不僅身影不見了,就連氣息也完全隱匿了。
“有點兒熟悉,像是在哪兒見過。”
她捂住頭,倒抽一口涼氣。
陸沅深邃的眼底閃過一絲暗色:“頭又開始疼了?”
孟芊芊呼吸微微喘:“一點點……”
陸沅道:“別想了,見沒見過都無所謂,老白。”
獵鷹不動。
狗男人休想使喚他!
陸沅面無表情地掏出一把肉干。
獵鷹咻的竄了出去!
人雖快,快不過鷹。
氣息可以藏匿,氣味無處躲藏。
獵鷹不僅是天空的霸主,也是暗夜的王者。
它在天空盤旋了一圈,嘯叫一聲,猛地沖向了一棵楊樹。
“原來在那兒。”
陸沅對孟芊芊道,“借你銀針一用。”
孟芊芊取出三枚鬼門十三針。
陸沅握住她的手,指尖輕彈,銀針犀利如梭,破空若龍吟。
楊樹之上的刺客察覺到了危險,想躲避卻已然來不及。
只聽得“呃啊”一聲慘叫,一道高大的身影狼狽地跌落在地。
他想掙扎逃離,卻剛剛爬起,便脫力地摔了下去。
那枚銀針,不偏不倚,正中他的大穴,讓他死不了,也逃不掉。
孟芊芊微微驚訝。
以為陸沅是武功高、輕功好,沒想到連暗器也施展得如此出神入化。
落葉飛花,鬼門十三針……
他的武學天賦,實在是太過逆天了。
陸沅走到了那人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對方掙扎:“辰龍在哪兒?”
對方冷冷地瞪著陸沅:“他死了!我把他的腦袋砍了下來!手腳也砍了下來!拿去喂豬喂狗了!”
陸沅雙手背在身后,眉梢微挑:“看來你想用這個死法,可惜你不配,本督可不是對什么阿貓阿狗都有空用刑的。”
對方狠狠一噎。
陸沅唇角一勾:“想激怒本督殺了你,給你個痛快?”
對方咬牙:“是又怎樣?”
“成全你。”
陸沅掌心向上一扣,以內力將對方掉落的匕首吸入掌心,隨后運氣一送,一刀刺穿了他的胸口。
對方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胸口的匕首:“你……”
“怎么?以為本督要審你?”
陸沅漫不經心地說道,“那你,得先殺了你的同伴才行。”
對方的眸子睜得更大了。
他哇的吐出一口鮮血,搖搖欲墜地倒退了數步,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
陸沅把玩著從他身上抽出來的匕首,一邊用帕子擦拭血跡,一邊風輕云淡地說道:“戲也看完了,人我也替你殺了,還不現身么?”
“玉成樓。”
玉成樓輕輕拍著巴掌,面含微笑自巷子的另一頭走出。
“不愧是朝廷的一品大都督,掌管刑獄與情報的錦衣衛首領。”
“拍馬屁的話省省,本督聽太多了,不稀罕了。”
孟芊芊古怪地看著玉成樓:“這一切全是你設計的?”
玉成樓笑了笑:“沒錯,兩張紙條都是我送出去的,目的是要支開你身邊的所有人,讓你落單,可惜陸沅識破了我的計策,連去找辰龍與巳蛇這么危險的舉動也將你帶在身邊。”
孟芊芊問道:“你究竟是何目的?”
玉成樓的笑容收斂了幾分:“我說找到了商家人質是真的,讓你們不要去,也是真的。”
孟芊芊道:“可你方才明明想要讓我落單。”
玉成樓道:“讓你落單是計劃的一環,只有這樣我才能取得阿依慕蘭的信任。”
孟芊芊道:“你到底是哪邊兒的?”
玉成樓正色道:“我哪兒的也不是,我只想保全龜茲王室,讓其脫離樓蘭的掣肘,也遠離西域的是是非非。我可以帶你們去找人,但你們得幫我把另外一個人質一起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