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菲然看著那個已經被打掃干凈的角落,一時有些恍惚,剛才還覺得自己很幸運呢,沒想到一來就被分派到了出事的這層樓。
護士又說:“別聽外面那些傳聞,出事后我們第一時間看了監控記錄,雖然這里是監控死角,但是兩側的必經之路上都有攝像頭,沒有發現可疑人員靠近,溫怡的死是一場意外。”
“溫怡是……死者的名字?”凌菲然試探著問。
護士沒有隱瞞,神色淡然地點頭,“對,她以前就在九樓工作。”
凌菲然聞言怔然,不禁懷疑自己之所以被派到這里,就是為了填補孕婦死后的空缺。
“九樓一共有六名志愿者,8小時輪班制,等會兒你就會見到你的同事,下午交班的時候會見到另外兩人,輪班的順序有時會調整,因為人員變動頻繁,大部分志愿者干夠七天就會申請調崗,所以偶爾會加班,不過你放心,加班有額外的津貼。”
護士一邊走一邊介紹這里的情況,走到盡頭處是護士值班室。
值班室是套間,有更衣室和洗漱的地方,凌菲然往里瞧了瞧,在隔簾后面看見了兩張折疊床,估計是為值夜班的同事準備的。
“你坐這里。”護士領著她來到一張辦公桌前,桌上四臺顯示屏成一體式,實時顯示九樓各處的監控畫面,包括十二間病房和左右兩段走廊,以及值班室內部的監控畫面。
“電腦怎么操作剛才在培訓的時候已經教過你了,取藥換藥的流程你也學過了,今天第一天上崗,先試試吧,遇到不知道該怎么處理的情況,給我打電話,桌上有每個分管領導的電話。”
護士說完這些,沒有和凌菲然過頭寒暄,干凈利落的走了。
值班室里只剩凌菲然一個人。
初來乍到,稍微有一點點無所適從,她坐在監控顯示器前,強迫自己專注于觀察視頻里那些病患,慢慢進入工作狀態。
病房都是四人間,有的住滿了,有的沒住滿,從視頻里能看見一男一女穿著護士服正在病房里干活。
感染者無藥可治,所以第二住院部沒有醫生,全是護士。
說是護士也不準確,更像雜役,除了不治病,清創換藥鋪床送水幾乎什么活都干。
好在九樓的這些感染者,身體畸變的程度不算嚴重,至少日常生活可以自理。
凌菲然在值班室盯了一會兒,剛才在視頻里見到的兩名護士回到值班室。
男護士叫趙曉磊,女護士叫劉玟,兩人性格都很和善,主動和凌菲然聊起在這里工作需要注意的事項,比如2床的老人局部皮膚鱗甲化,輸液扎針需要另找位置,17床的女人對鎮痛劑有耐藥反應,用藥時需要加大藥量,諸如此類的細節。
通過和這兩人交談,凌菲然也總算明白了自己為什么一來就能當小組長。
實在是因為這里的人員流動性太大,就眼前這兩名護士,已經早早申請了調崗,最多再干三天,就會調去其它部門。
凌菲然很疑惑,問趙曉磊和劉玟:“如果大家都申請調崗,那第二住院部豈不是會一直處于缺人的狀態?隔離區對這一點有沒有相應的措施?”
趙曉磊笑著解釋:“以后你就會知道了,就算我們不申請調崗,也會陸續被調去更需要人手的緊急救援部或者第一住院部,第二住院部其實相當于是臨終關懷的地方,住在這里的,全都是等死的人,隔離區不會往這里投入過多人力和物力。”
劉玟也勸凌菲然:“你干幾天也申請調崗吧,不用感到內疚,培訓的時候,我們的分管領導說了,工作雖然重要,但志愿者的心理健康也一樣重要,我們這種持有卡牌的人,心理健康直接關系到污染值的穩定,所以絕對不要勉強自己哦。”
說實話,這兩人的話對凌菲然而言有些像潑冷水,因為她正想通過新工作讓自己振作起來。
但她也知道對方是出于友善才會建議她調崗,所以還是認認真真的向兩人道謝。
聊了沒幾分鐘,外面響起一聲凄厲的尖叫!
這尖叫聲太過突然,凌菲然嚇了一跳,沒等她緩過神來,那尖叫聲又變成了狂躁的吼叫,伴隨砰砰砰的撞墻聲!
趙曉磊和劉玟一臉麻木,像是司空見慣。
“別擔心,是樓上的病人。”劉玟語氣淡淡的解釋,“10樓和11樓的感染者癥狀比較嚴重,大部分已經失智,每天都會叫喚很久,坦白講,我覺得沒必要讓他們這樣痛苦的活著,注射安樂死對他們來說才是解脫,不過現在國家出于人道主義,不肯采納安樂死的提案。”
樓上的吼叫聲讓凌菲然心驚肉跳,她不禁問:“可是新聞上說……說隔離區收容了大量感染者,正在積極尋找治療方法。”
趙曉磊不以為然的笑笑,“是在尋找治療方法,也許要找十年,也許二十年、三十年,誰知道呢,反正這些感染者是等不到那個時候了,從我來隔離區那天起,見過的暴斃感染者已經有兩位數了。”
劉玟懨懨地嘆了口氣,低聲說:“所以這個地方真的不適合待久,不管你多么細心的照顧他們,也永遠等不到他們康復的那天,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的癥狀逐漸嚴重、惡化,然后搬去樓上,變成失去理智的怪物,我真的快受不了了,再繼續干下去,我都要抑郁了。”
趙曉磊抬手輕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趁著還沒調走的這最后幾天,照顧好大家,我們也算盡了自己的心力,問心無愧了。”
氣氛一時有些凝重,凌菲然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她剛來第一天,還沒有切身體驗這里的沉重與壓抑,不管說什么似乎都會顯得輕浮。
外面的吼叫聲漸漸變弱,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悠揚的笛聲。
“有人在吹笛子?”凌菲然感到有些驚喜,昨晚她就覺得這笛聲特別好聽,沒想到吹笛子的人在第二住院部。
“噢,是阿米爾在吹笛子,他住樓下。”劉玟說道,“他的卡牌是音樂家,會很多樂器,他的音樂能起到鎮靜的作用,讓人心神平和。”
凌菲然驚訝地說:“我不知道這里還有國外的志愿者。”
劉玟笑笑,“阿米爾不是志愿者,他是從莫古逃過來的感染者,運氣好在路上撿了張卡牌,感染癥狀控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