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場的通道一般至少有三個,如果是體量大的礦場,通道會更多。
使用最頻繁的通常是副井,工人上班、下班從這里通過,然后是主井,主井會設計得比較開闊,用來運送礦產資源,再然后是通風井,用來保障通風安全。
黃毅跟著格魯烏人前往主井,在路上他大致了解了一下這里的情況——
這座金礦從開采距今已經有三十多年,原本山谷外圍全是荒野,后來大批工人帶來家眷在這里安家,使小鎮初具規模,起初沿街只有一些小商店出售食品和紡織物,而后工人懷揣豐厚的薪酬無處消費,于是酒館拔地而起,集市也絡繹不絕,最繁榮的時期甚至被稱為黃金鎮。
但依舊沒能改變格魯烏貧瘠的國力。
這里的人受教育程度低,掘金氣氛濃厚,工人的后代從小耳濡目染,長大后通常也會成為礦工,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哈桑兄弟,他們強壯也蠻橫,拉幫結伙形成一股勢力,鎮上沒人敢惹。
但每座礦山都有自己的“壽命”,經過二三十年的開采,礦場的產量不斷下降,小鎮也日益蕭條,蝗災是壓垮小鎮的最后一根稻草。
大量居民逃走,只有一部分礦工及其家屬依舊堅守在這里。
現在為黃毅等人領路的老人,就是哈桑兄弟之一,又因為年紀大了被稱為老哈桑。
礦工通常短命,要么死在安全設施不完備的礦坑里,要么死于惡劣的工作環境帶來的疾病,哈桑兄弟中,只有老哈桑活到了六十多歲,當地人都相信老哈桑是受到神明眷顧的人。
老哈桑把黃毅一行人帶到礦洞入口便停下腳步。
“礦場的發電機只能支撐生活區的供電需求,所以這片區域沒有供電,照明設備無法使用,你們如果想下去找人,需要先解決這個問題。”老哈桑說道。
他不像普通老人長得慈眉善目,反而有些古怪,時常做出一些不合時宜的表情。
比如此刻,稀疏的眉毛向下搭著,眼睛瞪得極大,布滿血絲的下眼瞼使他看上去充滿病態,干裂的嘴角透出若有似無的冷笑與嘲諷。
老哈桑直勾勾盯著黃毅,令黃毅感到很不舒服。
照明問題不難解決,手電筒應急燈防風蠟燭這些東西全都有,現在黃毅面臨的難題是讓誰跟這些格魯烏人一起去找人。
讓埃希亞士兵下去容易激增矛盾,兩國原本就不和睦,從救援隊里抽調人手則存在語言不通的問題,或許可以由他自己帶著秘書下去,但他是指揮官,脫離指揮位置,萬一發生意外狀況,誰來接替指揮任務?
為難時,李青找到黃毅,客客氣氣地問:“長官,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黃毅挑眉看過來。
他見過風翎的檔案資料,知道她身邊有一名玩家一名管理員,這在監察局內部不算什么秘密。
但畢竟沒見過本人,所以他不確定眼前這個文縐縐的道士在風翎身邊究竟扮演什么角色。
黃毅跟著李青走到一邊,問道:“什么事?”
李青看了眼不遠處,處于焦躁中的葉崢,低聲說:“無論地下是什么情形,都必須盡快讓風翎的污染體進去,留在地面上,沒人能夠控制它們。”
黃毅蹙眉回答:“這一點我當然知道。”
李青又說:“有格魯烏人帶路,或許不用擔心迷路,但是這些格魯烏人也不得不防,我的能力可以查看對方的卡牌,這三人的卡牌分別是劍士、黑禿鷲、食尸鬼,如果深入地下后這幾人意圖不軌,他們熟悉地形又有卡牌能力,對我們會很不利。”
黃毅微愣,眉頭皺起,“劍士?你確定?”
“是的。”李青點頭道,“那名自稱老哈桑的老人,體內的卡牌就是劍士。”
黃毅沉默下來,神情逐漸冰冷。
李青有些不解,以為自己哪句話冒犯了對方,這時黃毅突然轉身走向礦洞入口,說道:“我親自下去看看。”
李青愣了愣。
埃希亞的大將得知黃毅要下礦井,也愣住了,急忙表示埃希亞的士兵已經做好犧牲準備。
黃毅冷冷地回了一句“不用”。
他用耳機聯絡前線,讓許一鳴暫時接管指揮權,隨后自己帶著秘書進入礦洞,沒有任何猶豫。
老哈桑和兩名格魯烏獵手跟著一起進去。
葉崢路過李青身邊,催促道:“發什么呆?我們也進去。”
“可是,我們不是想要讓他增派人手嗎?”李青茫然看著黃毅消失的背影,“他還沒有增派人手。”
葉崢快速回道:“有他一個就夠了!”
話音剛落,她已經沖進了礦洞。
貓蛛和人面鴉也火急火燎地往里進。
李青見狀,也只好匆匆進去了。
礦洞幽暗,離開主坑道后,空間逐漸狹窄,并且出現了大小不一的分岔路,就像一棵樹上延伸出分枝,分枝上又生出更細的分枝,無窮無盡。
人面鴉們沒頭沒腦的往這些分岔路里鉆。
有些鉆進去就沒了影兒,有些從左邊鉆進去,又會從右邊鉆出來,足見路線亂七八糟。
“有這么多污染體,就算礦洞深處再復雜,應該也會很快找到你們的隊員吧。”老哈桑一邊走,一邊笑著說,“如果他們還活著的話。”
他的聲音像風干的木乃伊撕開身上的裹尸布,干啞,沉滯,還帶著一種不懷好意。
黃毅不動聲色,握著手電筒掃了掃四周。
老哈桑走在前面,輕輕撫摩一堵巖壁,語氣格外溫柔:“看吶,我年輕時的第一塊金子,就是在這里挖到的,這座山養育了我們所有人,不斷為我們帶來財富和幸福。”
黃毅平靜地道:“但是現在這里只有怪物。”
“怪物又怎么了?怪物一樣可以是財富!”老哈桑扭頭看了一眼黃毅,咧嘴笑起來,露出滿嘴稀疏歪扭的黃牙,“長官大人,您是外鄉人,您不明白,對于我們這些常年在地下采礦的人,巨噬地蟲既是噩夢,也是我們的守護神。”
“我尊重你們的傳統,不過救援隊現在有四名隊員失蹤,很可能與這只怪物有關,所以我們會不留余力地將其擊殺。”黃毅語帶深意地說道,“當然,如果兇手確實是它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