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天島上。
推翻第二座淵天碑后,眾人迅速朝最后一道淵天碑沖去。
“如果還不能擋住,那就只能將最后這道碑也推翻!”
有人絕望地說道。
他們寧可被烈陽圣火灼燒成灰燼,遁入歿河,也不愿被妖圣徹底抹殺。
姬青青聽到他們的話,身體一顫,迅速起身朝那最后一道淵天碑沖去。
這最后一道碑,她拼死也要護住!
奔跑中,她看了眼那島嶼外的深淵,看到那徑直墜落下去的巨大淵天碑,覆蓋了那道身影。
淚水奪眶而出,等她看到那朵飄蕩在空中的小紅花時,只覺心臟像是被撕裂一般,有種鉆心地疼痛。
她捂著嘴忍住悲傷,繼續朝那最后的淵天碑沖去。
鎮守在這淵天碑前的神魂,與她合一,橫劍擋在了這道碑前。
眾人憤怒地看著她,但一時沒爭執,在他們腳下的囚天島,此刻陡然騰飛起來,似是卸下一道沉重包袱,如鳥兒般騰飛,搖擺的速度之快,險些將島上眾人甩飛出去。
失去另外兩道淵天鎖,島嶼被這僅剩的淵天鎖拽得豎立起來,島上眾人大驚,連忙尋找附近的山石抱住,避免滑落下去。
而原本島上的山石,隨著此刻完全傾斜的島嶼,全都倒落滾動下去。
那些松動的山石大顆的掉落,砸在鎖鏈上,砸落到深淵中。
正在拼命攀爬的李天罡跟姬云清,看到頭頂滾落的巨石,急忙躲到鎖縫中,避免被大石帶落下去。
等山石墜落的差不多,眾人望去,便看到那妖圣的觸須,竟全都收縮了回去,朝他們先前拋飛的那條淵天鎖包圍過去。
“太好了!”
“那妖圣的目標居然是他,看來老瘋子說的沒錯,這死去的聞人姬在本能的追蹤圣人氣息,她說那人是道種,肯定是天生圣骨!”
“圣骨啊,我姬家也不多見,可惜了。”
“可惜什么,剛剛不是你推的最用力嗎?現在又換副嘴臉了。”
“你不也推了嗎,我只是稍微助力一點而已。”
“好了,還沒完全脫險呢,就開始甩鍋了嗎,就這么害怕被家族追究責任?”
“反正都是那聞人姬的錯。”
“說起來,那道種也是罪犯嗎,怎么會被關押過來?”
“想什么呢,道種就算是犯錯,也會有人替他背罪,我看他不是犯錯,是過來有事,應該是接人吧?”
眾人抱住各處山石,爭論起來,目光都看向姬青青。
毫無疑問,那道種要來接的人,就是她。
先前姬青青被放逐過來時,聽說其罪名是跟外族成婚,如今看來,那道種莫非是他兒子?
這些罪犯都是人老成精,立刻就猜到大致情況,只是心中不免驚奇,那道種莫非是混血,混血也能成為道種嗎?什么時候姬家如此不堪了,看來是沒他們真不行啊…
“先別說了,快,把這淵天碑守住,別讓它脫落了!”
陡然,有人驚呼道。
只見淵天碑微微松動,原先是三座淵天碑的鎖鏈拉扯穩固,如今只剩下一根,竟有些松動了。
其他人聞言,臉色頓變,急忙便朝淵天碑爬來,要將其按到島嶼中。
姬青青本來還擔心他們又推翻這座淵天碑,此刻見沒那聞人姬攻擊,他們卻慌張地守護起這座淵天碑,不禁感到諷刺。
但如此情景,也讓她心中暗松了口氣,她回頭朝鎖鏈處望去,看到數千米外的李天罡。
夫妻二人四目相對,李天罡神色激動,大呼道:“青青!”
姬青青心中卻是悲傷涌出,朝鎖鏈前端爬去,道:“天罡……”
鎖鏈垂直離開深淵后,那妖圣嘴里的吸附力也減弱了,李天罡滿臉驚喜和激動,攀爬的速度陡然加快,沖到了鎖鏈頂端,一把將姬青青擁入懷中。
深深緊抱了一下,他隨即迅速看向四周,連忙道:“昊兒呢?”
“昊兒他,昊兒他……他墜入深淵了。”
姬青青眼眶濕紅,已經泣不成聲。
“什么?”
李天罡懷疑是風大,自己沒聽清。
姬青青卻是哭泣到說不出話來。
李天罡終于反應過來,他渾身一震,只覺全身的血液都驟然燃燒到極致,隨后又猛地冰冷到腳底。
他腦子嗡地一聲轟鳴,有些空白,耳邊似連妻子哭泣的聲音都聽不到了。
墜落深淵?
李天罡的頸脖子僵直住,艱難地轉過頭,看著鎖鏈另一處,那朵血蓮扭動的妖圣身軀,以及那看不見底的深淵。
怎,怎么會…
李天罡的腦子在這一刻有些卡殼,呆愣住。
那個孩子,死了?
死了?!
他的腦子嗡嗡震蕩,不可置信,也無法接受!
他來之前已經想好,無論那孩子再如何對待他,他都選擇忍耐,哪怕是道歉,低頭,甚至更過分一點,哪怕他彎腰鞠躬,也要將對方帶回去。
他想好好的彌補對那孩子的虧欠。
他也不想讓父親,死不瞑目!
盡管先前跟那孩子有諸多矛盾,看不慣對方的諸多行為舉止,但他不滿歸不滿,卻始終是將其當做自己的孩子來管教,希望他變得更好。
但現在,他死了?
李天罡的腦子似是木訥住,許久,他的眼眶中,才滲透出滾燙的熱淚。
他想到那庭院中的一幕幕。
那孩子在院里畫畫,眉開眼笑。
那孩子跟二叔閑聊,生動活潑。
那孩子躺在搖椅上,閑散慵懶。
一次次,他都在旁皺眉地看著這一切。
但現在,他卻再也看不到了。
連那孩子玩鬧的身影都看不到了!!
“這是假的,是假的對不對,青青。”
李天罡的聲音帶著幾分嘶啞和顫抖,在燕北目睹十幾萬將士的生死,看到李福跟羽玄慘死在眼前,他內心痛苦到極致,但都不曾落淚,他聽父親說過,男兒在沙場,只流血不流淚!
但現在,他卻落淚了。
姬青青只是抽泣,這話讓她無法去回應。
“你們說的昊兒……”
這時,旁邊的姬云清已經反應過來,他瞳孔放大,似在地震般顫抖,震驚地道:“難不成是樂平?!”
姬青青聽到這名字,心中的悲意更加情難自已:
“樂平是我給他起的名字,天罡,是你告訴他的嗎,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了他……”
姬云清呆住,有些懵。
那孩子,掉落深淵了?
他無法相信自己聽到的,孩子在天驕戰上,名震整個姬家,打敗所有天驕,以自己血肉之軀對抗圣骨,破道域,鑄造無敵神話,居然,會死在這里?
一顆冉冉上升的新星,還未到最耀眼的時刻,居然就急速墜落了?
“怎么會這樣,是鎖鏈,這……”
姬云清抬頭,頓時便看到此刻傾斜過來的囚天島情況,他瞳孔一縮,登時就明白發生了什么。
他只覺一股氣血直涌到臉上,內心悲意上涌:
“為什么不推翻我們這座淵天碑,為什么是那孩子的,為什么?!!”
他的憤怒咆哮聲傳到島嶼上,先前推碑的眾人都是臉色微變,若是能再選擇的話,他們也會考慮先推這座碑,但當時實在情況危急,顧不得太多。
“我寧可是我們墜落下去,也不能是那孩子啊,他才多大,他才多大!!”
姬云清悲傷地嘶吼,那是姬家萬年來最出色的天驕也不夸張,以三不朽敗道域,打破傳說,還得到圣人垂青,居然,就這樣隕落了。
他無法接受,那承載姬家未來希望的光芒,就這樣熄滅。
“你們該死,你們都該死啊!!”
姬云清的眼眶中布滿血絲,悲傷中逆起滔天殺意,怒視著島上眾人。
眾人都是色變,里面那位道域老者也是臉色難看,姬云清也是太平道境,他即便燃燒神魂都不是其對手,畢竟他的狀態太差了。
李天罡聽到姬云清震怒的咆哮,身體一震,也意識到了原因。
看著這僅剩的一根垂直于天際的鎖鏈,他只覺心臟顫抖,有種說不出,甚至想嘔血的沖動。
這豈不是說,是他間接害死了李昊?
如果他沒來,他們就不會在這根鎖鏈上,那被推翻的兩根鎖鏈,就必然不會是李昊那一根!
想明白這點,他只覺腦袋再次轟鳴般,有種道心焚毀的感覺。
自己親手將李昊葬送了?!
可他明明只是想追來道歉…
為什么會這樣?
李天罡雙目失神,呆呆地說不出話來。
深淵中。
李昊在被淵天碑砸落時,那急速下墜的淵天碑砸下的力道,讓李昊的肉身都感到疼痛。
墜落到接近深淵,接近那妖圣時,李昊才艱難地推開身上的淵天碑,抹去臉上的血水,隨后急速攀爬到淵天碑的另一側,同時激活體內那道圣人印記。
此刻唯有這圣人印記,能讓他逃生了。
隨著意識觸碰,那印記上銀輝綻放,但片刻后又收縮了,恢復到原先。
李昊臉色頓變,再次觸目,銀輝再次綻放,卻又恢復如前。
是被這妖魔遮蔽了?
李昊心中驚怒,接連急速觸摸,卻都是如此。
幽暗和腥臭從四周包圍過來,七八條先前纏繞鎖鏈的觸須,也在此刻朝他拍打過來。
李昊眼中露出絕望,自己真要死在這里?
望著那遙不可及的天際,他忽然意識到,沒人在意他的生死。
他眼中的絕望轉為憤怒,化作無邊的烈火,發出震天的咆哮,但聲音在這妖圣的法則壓制下,無法傳導出去,就像是無聲的吶喊。
他憤怒地揮拳,像不要命似的,朝那些觸須砸去。
嘭地一聲,觸須將淵天碑連帶著鎖鏈拍飛,另一條觸須,卻朝李昊呼嘯而來,還未臨近,帶動的聲勢已經似乎要將李昊渾身的骨骼擠壓碎。
而少年只是帶著滿腔的絕望,瘋狂嘶吼著揮拳。
彼此相撞,觸須震落而下,將李昊拍進血蓮中裂開的巨嘴中。
而李昊也在瞬息間揮舞出千百拳,砸落在這妖圣的觸須上。
他渾身似是破碎般,血肉撕裂,那觸須震蕩下來的力量,便超出他的承受。
若非他肉身堪比神兵九鑄,又是神力狀態下,僅是觸須的橫掃,便將其直接震得灰飛煙滅了。
那巨嘴內,似是無底深淵般,李昊墜落了許久,才跌落到一處黑暗不見底的黏稠之地。
他渾身的血肉炸裂,只有筋膜纏繞在骨骼上,如一具待死的廢骨,倒在這深淵中。
那巨嘴合攏了,將最后的一縷光線,也收束關閉。
但沒過數秒,陡然間,李昊感覺身體仍在急速下墜。
不,準確的說,是這妖圣的身體在急速下墜。
他有種身體輕飄起來的失重感,但沒多久,這股墜落便結束了,而他也重重摔在了那黏稠之地中。
隨后,周圍似乎傳來陣陣震蕩聲,緊接著,有大片的液體滴落下來。
這是跌落到深淵之底了么?
李昊想著,此刻反倒沒了憤怒,只剩下說不清的平靜。
越來越多的液體涌入,落在殘破的身軀上,李昊感覺血肉被灼燒,陣陣刺痛。
自己的結局,是被消化嗎?
李昊嘴角微微扯動,望著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忽然覺得,自己這穿越當真荒謬,就多余來這世上一遭。
來這里只是為了受罪么。
可惜,還沒跟風老道別。
芊芊的劍術,也還沒指導她入道。
元照那小子,父母都不在,自己也不在他身邊,以后不會被人給欺負了吧。
一些思緒在腦海中飄過。
渾身灼燒的疼痛卻越來越強烈。
陡然間,那頭頂似是落下大塊的軟肉,連帶著液體砸在身上。
緊接著,四周劇烈震蕩,像是天崩地裂般,大量的軟肉跟硬骨,砸落到身上。
周圍噴濺出大量的腥臭液體,似是血水,將李昊包圍。
李昊被淹沒到血水中,險些嗆到。
這些血水帶著強烈的腐蝕力量,李昊渾身像置身沸水熱火中,無盡的灼燒和疼痛撕裂過來。
他渾身的血肉都被撕裂脫落,但一身骨骼,卻仍在抵抗,將自己的意識和神魂護住。
在這宛如凌遲般的劇痛中,李昊向四周看去,卻驚駭地發現,這吞吃掉自己的妖圣,似乎……死了?
那高高聳立的血蓮的蓮瓣,在無力地脫落,斷裂,在血海中砸起數百丈高的血水。
血水如浪濤般朝他淹沒過來,將李昊又打落到血湖底。
李昊拼命向上游動,等剛露出,便又看到其他妖圣的肢體腐爛墜落,不復先前的柔軟和破壞力。
李昊全身在血濤中蕩漾,骨骼也受到血水的侵蝕。
這妖圣死了?
李昊看著眼前崩塌的巨大妖圣身軀,有些難以置信。
陡然間,他腦海中似一道電光掠過,瞪大了瞳孔。
難不成說……先前自己拼命揮舞的千百道拳頭,打在那觸須上,意外觸發了1的致命屬性?!
李昊被這想法給震驚了。
這妖圣……被自己給殺了?!
他有些懵,但事到如今,他也顧不得是什么原因,原先已經絕望灰暗的心,此刻再次露出強烈的求生欲望。
他在血海中拼命掙扎,想要爬起來,但盡管這妖圣的身軀在崩壞,那法則之力卻依然沒消散,讓他無法運轉氣力,力量無法外泄。
只能單憑肉身,在這血湖中潛泳。
然而這妖圣的鮮血似乎帶著強烈的腐蝕力量,他的血肉脫落得越來越多,白骨露出的地方,也被灼燒磨損,堪比九鑄神兵的肉身都快要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