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知晴午睡醒來，鐘嬸就轉達了江以寧的話，看到她敲門進來，當即笑著朝她招了招手。
“寧寧來了，來，坐這。”
江以寧想起鐘嬸說過的話，老人待在療養院煩悶了，所以見到探望的人，才會這么開心，心里忍不住微微泛起酸意。
在這里，肯定比不上在自家，閑時可以侍弄藥草，孩子們又在膝下陪伴。
即使幾個叔伯嬸嬸每天都會過來坐坐，可跟住一塊，到底是有差別。
江以寧走過去，在溫知晴旁邊的位置坐下去。
從門口到坐下不過是短短不到十秒，溫知晴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等她坐下，才笑著抬手摸了摸她的發頂。
“下飛機就直接到我這了？”
瞞不過，也沒打算說謊，江以寧乖巧點頭。
“嗯。”
溫知晴細細地看了她一眼，隨即，扭頭對鐘嬸道：
“去準備幾道寧寧愛吃的菜吧，別忘記跟醫生報備。”
療養院的療養項目里，包含了食療這一項，會針對每一個住進來療養的病人不同情況，而量身準備一套膳食，但是有營養，對身體好的食物，一般都有一個共通點。
過于清淡。
會過來這邊療養的，大多非富則貴，療養院不好限制太死，只能要求病人做報備，好配合調整。
鐘嬸笑著應了聲。
“好，我這就去。”
說著，轉頭看向江以寧。
“小小姐，我要離開一下，就先麻煩你陪老太太聊會兒天。”
江以寧卻知道，奶奶是故意支開鐘嬸。
奶奶已經猜到她這次過來，是意有所圖。
所有想法被按在底下，臉上絲毫不顯。
她點頭說了聲“好”。
鐘嬸利落地出去了。
溫知晴瞥了眼。
小姑娘看似與往日無異，但小動作上處處露出破綻。
養在身邊十六年，日夜相處，她想看不出來都難。
心里輕嘆，溫知晴握住女孩的手，將她拉過來，倚靠著自己而坐。
“寧寧是不是有問題想要問我？”
江以寧先是僵了一下，半晌，還是沒忍住，伸出手摟住奶奶的腰，半窩半靠地倚進奶奶的懷里，一只手
自打十五歲后，她身體已與常人無異，也開始有了長大的意識，就很少跟長輩這樣親昵。
會倚會靠，卻不會再像個小孩子似的，賴在長輩的懷里。
長違的親昵，江以寧有些貪婪地蹭蹭了奶奶的肩膀。
良久，才不情不愿地“嗯”了一聲。
溫知晴了解她，見狀，無奈地笑了笑，堅持要進入主題。
“跟葉家有關？”
江以寧微微抿唇，最終還是退出了溫知晴的懷抱，改握住她那只已經干瘦的手。
“奶奶……”
“您聽說過‘造神計劃’嗎？”
話音落下的瞬間，她能感覺到，握住的那只手明顯地僵了一下。
答案已經出來。
溫知晴沉默了幾秒，才作了回答。
“我知道。”
老人的聲音極輕，像在訴說一個不能為外人知的秘密一般。
果然……世界上就沒有那么多巧合，是嗎？
她不是巧合被江家收養的。
溫知晴能感覺到交握的雙手傳來微微的顫意，心里不由地暗嘆一聲。
這一天，到底是來了。
倒是意料之中。
在小姑娘回到明家那一刻，她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她看向小姑娘，那雙好看的桃花眼微斂著，看不清她的思緒想法，但……她一手養大的孩子，根本不需要靠揣測。
“你不是巧合被我帶回江家的。”
江以寧雖然已經知道答案，也做好了心理準備，但親耳聽到溫知晴說出答案的時候，心臟還是無法控制地怦然亂跳。
她被送到江氏，奶奶因為愧疚而收留她。
可是……為什么偏偏就不認她？
因為她只是一件實驗材料，所以，不能做真正的江家人嗎？
“寧寧。”
溫知晴無視被女孩捏痛的手，伸手輕輕將她摟入自己懷里。
“乖啊，別怕，不管什么計劃，在我接過你的那一刻，你就是咱家的孩子，咱家里只有六個普通的孩子，除了你們自己給自己打拼出來的身份外，你們對外就只有一個身份，江家的孩子。”
江以寧一怔，掙扎著抬起頭，直勾勾地看向老人那雙向來祥和的眼睛。
里面，除了心疼，就再也看不到其他情緒。
“奶奶，你……”不知道她是江正學制造出來的？
不過瞬間，江以寧心里閃過無數想法，無數猜測。
可是，想來想去，猜來猜去，她都沒辦法找到一個安穩的立足點。
葉家在騙她，奶奶……也會騙她嗎？
江以寧承認自己懦弱得可怕。
此時此刻，她竟然既希望溫知晴是在騙她，又希望她沒有騙她。
割裂感幾乎要把她撕扯成兩半。
褪了色的唇瓣開開合合數下，江以寧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嗓子啞得嚇人。
“奶奶，你能不能跟我說說，你知道的，關于我的所有事情？”
頓了頓，她又補充了一句：
“我也想……把我知道，跟奶奶說一說。”
江以寧的視線沒有離開過溫知晴的眼睛。
如同溫知晴了解她那樣，十六年多的朝夕相處，江以寧依賴溫知晴，喜歡江家的長輩，并且，這份依賴和喜歡還變成了執著，一切都不是沒有原因的。
感情，向來都需要雙向付出。
在女孩說出葉家的那一刻，溫知晴就沒打算繼續瞞著，有些事情，孩子該知道的。
這是一個漫長且涉及甚廣的“故事”，三言兩語根本不可能說得清。
盤算著鐘嬸差不多該回來，溫知晴便先讓孩子梳洗了身上的風塵仆仆，等吃過飯，摒棄所有打擾，再慢慢細說。
江以寧沒有反對。
進浴室前，她用僅剩的理智和思緒，聯系了療養院外的暮東，跟他說，她這邊會留宿一晚。
暮東回了一句“好的”，就沒再說什么。
江以寧的留宿，在他們的安排和計劃里，并沒有打亂任何部署。
交待完，她這才進了浴室。
療養的病房，除了設施完善外，布置上也很用心，并不會把房間布置成病房。
除了一些必要的醫療器械，房子跟普通的百平房子，沒有多大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