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喊住她：
“以寧！”
江以寧停住轉身的動作。
四目對視。
對方沒有直接問，但眼神卻是表達得清清楚楚。
顯然她這么快就做決定，出了他的意料。
他不明白自己哪一步算錯了。
不需要他開口問，江以寧就直接給了他答案：
“葉總，大概是生長環境不一樣，在你的世界里，身邊有很多相似的同類，你不孤單，所以你把自己放在天才那一欄上，而我……”
女孩輕笑了聲。
“我一直把自己放在瘋子那一欄上，我很清楚自己是一個什么樣的瘋子，冷漠，自私，偏執，難以共情別人……裝正常人很簡單，但也很苦惱，今天謝謝你給我了一個全新的答案，我身體里那些異于正常人的情緒，不是我的問題，是把異常寫入我基因的那些人的錯。”
“葉家，江家，和一大群所謂的科學家，科研人。”
“既然有問題的是你們，我有權利從你們這些人手上拿些我想要的東西，很理所當然吧？”
此時的葉曦，已經笑不出來。
他完全誤判了江以寧的性格。
女孩內在，跟表現出來的模樣，完全是兩回事，就如她自己所說的那種，她在裝正常人。
所以，她想從葉家手上拿到的東西，就是再無瓜葛。
“以寧，你——”
“我說了，我是個自私偏執的人。”江以寧打斷他的話，“我有我想要的東西，沒時間幫你重啟一個我沒有興趣的計劃。”
葉曦一頓，眸底閃過一抹驚訝，驚訝過后，剩下一片嘆息。
“你連這個也猜到了。”
江以寧反問：
“很難猜嗎？”
葉家聰明人已經有不少，這些人……不，就葉曦一人，便足已支撐起整個葉氏的發展。
為什么非要她不可，不都是擺明著的嗎？
還說什么不想跟她離心……如果沒有目的，哪有什么離不離心可言。
葉曦望著前面，神色依然保持通著冷淡冷靜的女孩。
葉家，似乎真的跟她無緣？
“以寧，你覺得，這份計劃背后，還有多少勢力在蠢蠢欲動？”
微微頓了頓，而后，輕又淺地說了一個名字。
“還記得去年初，你去M國參加比賽的事嗎？在你眼里，那場比賽，是不是除了一點小風波外，就很平淡？”
江以寧知道他想說什么，之前葉清愛也跟她說過，她能平安回華國，葉家在背地里費了不少力氣。
除了葉家，還有人想重啟“造神計劃”。
比如，M國霍華德家族。
最初“造神計劃”的唯一投資人。
如今重新回顧過去兩年間，為數不多的接觸，自然能反應過來，里斯·霍華德找上她的原因。
還有那群“數字人”。
霍華德家族，比葉家更極端更殘忍，他們一直沒有停止過改造人類的相關實驗。
而她，則是最初“造神計劃”的原材料。
花了大筆錢才造出來的東西，當然想要拿回去。
霍華德的想法，倒是跟葉家有些相似，還知道她不僅僅只是材料，還是個會思考會自主行動的材料，兩邊對她不約而同采取了“不離心”的行動模式。
她還得感謝這群人的保守。
“謝謝提醒，這是我的事情，我會處理……就算處理不好，我也會自行消化后果。”
言下之意，是拒絕葉家的幫助。
葉曦還真拿她沒辦法了。
把人強制留下來的辦法很多，但這種留下來的人，根本就沒有任何用處。
“以寧，我很好奇，翻開這些真相后，你對江家，還能做到毫無芥蒂嗎？”
江以寧垂下眸子。
芥蒂？
不，江家是她長久以來的執著。
站在正常人角度來看，江家參與進這種有違人論，會遭人指責唾罵，該受審判的項目里，就是自甘墮落。
對待這種情況，正確的做法，應該是遠離，或者舉報吧？
但，唯有她自己知道，葉曦說她是江正學制造出來的作品，江正學是她生物學父親，那個瞬間，她心里生出一股無法言說的快感。
是一種終于得嘗所愿的快感。
整件事情，她唯一擔心的，是怕事情暴露，會給江家帶來毀滅性的打擊。
不能暴露。
最后……奶奶……溫知晴。
也許她真的知道真相，也許她真的有目的，但她都不想去管。
論跡不論心。
這二十年來溫知晴對她做了一切，她都記得非常清楚。
即便這一切都帶了目的，那又如何？
她不在乎。
既然是江家把她造制出來，那他們就一輩子跟她綁定在一塊吧。
這是他們的責任。
所有江家人，都永遠擺脫不了她。
江以寧想要從江家手上拿的東西，就是這些。
或者說，這次來葉氏，她得到有生以來，最大一份收獲。
收斂起思緒，她淡淡道：
“那也是我的事情，不勞葉總費心。”
葉曦像是無力一般，整個人靠到沙發靠背上，無奈失笑。
“行。”
“我明白了。”
“不過，以寧，你身上流的葉家血，終歸是抹不掉的，不管怎么樣，只要你想要回來，或者需要幫忙，你都可以找我。”
江以寧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轉身往外走。
她和葉曦這份簡短的談話，其實并不簡短，從進了葉氏的辦公室，到她推開門走出去，這一段時間，已經差不多兩個小時。
外面的人早就等瘋了。
江以寧一出去，葉棠就先撲了上來。
“你們到底談了什么！”
江以寧側開步伐，躲開她，視線甚至沒有落在她的身上。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掃了一圈，尋找她最想見的那個人。
像是聽到她的心聲一般，男人從角落走出來，站到她的最佳視野里。
四目相對，一眼萬年。
下一秒，江以寧邁開腳步，一頭撞進了他的懷里。
男人順勢抱緊了她。
“談完了？”
懷里小姑娘沒有抬頭，黏著他的胸膛點了點腦袋，悶悶答了句“談完了”。
男人十分享受這少有的撒嬌。
而且，還是當從的撒嬌。
“那，我們回去了？”
“回四九城。”
解決完問題，就可以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