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寧指尖按在那張空白頁上。
看得出來，這是一份老文件，白紙已經開始發黃，不知道擺了多少年，但肯定的是，鮮有人翻動。
她翻開第一頁，露出扉頁的內容。
上面最大的字體，標著四個字。
——造神計劃
她的視線微凝，腦海里瞬間被勾出一抹記憶。
醫學世家李家的李佳然，也說過這幾個字，當時她說她用這么個跟江家人有關的醫圈黑料，來換取暮沉放過李家。
但，在她帶文件出來的時候，人卻受了重傷，緊跟著李家人一個一個地出了事件。
暮沉從來不會對人出手，他只禍禍了李家的產業。
后面暮沉也去查了，李佳然的車禍截肢是意外，她父親生病，那是早有征兆的事情，她的哥哥……暮沉說，沒有猜到他的去向，只查到人離開華國的出境記錄，不能肯定他有沒有出什么事。
唯一的沒病也沒意外的李母，她過年前聽到一些消息，說她因為女兒丈夫的壓力，得了嚴重的抑郁。
至于這些人的最終結果，她并沒有去關心。
江以寧繼續翻開第二頁。
這是一份極詳細的實驗計劃，關于人類基因重編的計劃。
建立計劃的目的，大概是這份文件里，內容占比最少的部分，非常簡單，就是要以人工干預的方式，制造天才，再利用這批人造的天才從各種不同方向進行實驗。
內容……江以寧有種在看十八九世紀的醫學發展紀錄片的感覺。
簡單的文里，處處充斥著血腥和慘叫。
對比起來，她那漫長的重病童年，在這份計劃里，竟然有一種不值得一提的輕飄感。
整個計劃跨時跨地非常大，實驗每一步會涉及到的醫學領域，都有那個領域的名人參與了進去。
包括江家。
李佳然當時沒有說明的江家人，名字在這份文件里清晰地寫出來了。
江正學。
他……幾乎橫跨了整個實驗，在幾個最重要的節點上，起了推動的關鍵人。
江以寧呼吸無法控制地加重加劇。
這件東西，絕對不能面世，不能讓奶奶看到，一個字都不行！
出現了江正學這個名字，以至于里面涉及的其他名單，包括投資人一欄上，唯一的一個霍華德，也顯得有些平平無奇。
因為熟知醫理醫學，江以寧看起來一點阻礙都沒有，很快就翻到了最后。
實驗計劃沒有實行到最后，甚至，一半都沒有到，就被中止了。
“你想讓我看的，就是這些嗎？”江以寧合上文件，重新把它扔回茶幾上，“個人行為，并不代表整個家族，葉總，這份文件里的江家人，死了二十三年了。”
葉曦微微勾唇。
“哦是了，因為實驗只進行到一半，二級實驗品甚至都還沒有正式編號，項目就解散了。”
說著，他伸出食指，點了點自己，又點了點江以寧，輕聲重復。
“二級實驗品。”
“我們的來源……雖然沒直接寫清楚，你應該能推測得到，我們是初級實驗品結合后誕生出來的二級材料，本來是要作為二級實驗品，進行下一階段的實驗。”
葉曦指了指文件，輕聲道：
“第一百七十九頁，初級實驗品只列了編號，我是七號的衍生品，而你，是二十一號的衍生品。”
“你想知道二十一號的信息嗎？”
江以寧看著他。
葉曦不需要江以寧的答復，這件事只要開了頭，就沒有中止一說。
“七號，十一號，十三號，二十一號，這四個實驗品都是葉家提供的女性。”
“當然了，你已經猜到，二十一號，是葉棠的同卵雙胞胎姐姐，她沒有名字，嗯，應該說，這些提供出去的實驗品，都沒有名字，只有編號，就如同你剛才說過的那句話，實驗品，沒有傷心的資格，她們沒有任何權——”
江以寧忍無可忍地打斷他。
“你很自豪？”
“葉家靠賣掉那四個人，才開始起家，你在吃著她們的血。”
實驗項目開始的時間，跟葉家從小家族發展壯大，屬于前后腳，不需要寫清楚道明白，就能推測出來的事實。
葉曦頓住話頭，沉默了片刻。
“是，也不是。”
“以寧，有些事情，沒有你想的那么簡單，這些我可以慢慢跟你——”
江以寧打斷他：
“不需要，我不想理解，也不作點評。”
“但，可以確切告訴你的一點，看完這份東西，我對葉家只會更厭惡。”
她站了起來。
“如果葉家不想被清算，這份東西，你最好收緊一些！”
“以寧。”葉曦喊住她，“你現在不想聽這些，可以暫時放下，但……我們只說了生物母親，不是嗎？你不好奇你的生物父親么？”
這話的暗示性太強了。
江以寧頓住腳步，一股寒意從腳底蔓延開來，她無法自控地僵住身體。
葉曦輕笑。
“你猜到了？果然是個聰明的孩子。”
江以寧猛地轉身，眸底全是戾氣。
“不可能！”
葉曦狀似不解。
“為什么不可能？先不說，人死了，細胞組織還能摘除保存移植……嗯，但是，在我們這個情況里，當然不能這樣。”
一直以縱容和寵溺來面對她的男人，神色上忽然多了一抹惡意。
他緊緊盯著她，笑道：
“因為他是我讓你回來的唯一籌碼，所以，他必須是自主行動才行，我不能讓你拿死人沒有意志作為借口，來為江家推脫，對吧？”
江以寧站在原地，緊握著拳頭，拼命壓著身體里不停亂竄的氣息。
她已經說不上，那股氣息是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有，怒憤，惶恐，震驚……所有負面情緒摻和在一起。
“你是生物父親，是江正學，你是江正學親手制造出來的實驗品。”
“別想否認，二十一號實驗品的一切記錄都列得清清楚楚，想推測她的二級實驗品正確誕生時間不難的。”
江以寧克制著自己，沒有沖過去，再次翻開那份文件，
她記得。
“以寧，你現在還得覺，你是偶然被江家收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