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穆云霖不動聲色觀察辦公室里的細況時，江以寧也在不動聲色地觀察穆云霖，卻沒有在她的臉上看出來什么。
或者，是她疑心太重？
在得知何亞新死息沒多久，又傳來王明誠雙親遭遇火災的消息，也許是因為這兩個都涉及人命的消息太過重重，她下意識就認定深城一行，會冒出那么一個企圖接近她的人。
到了深城，又待了幾天后，她身邊只一個不熟悉的人。
穆云霖。
所以，她這半個多月一直對穆云霖抱著警惕和懷疑。
也許在旁人看來，她這點警惕和懷疑，多少有點驚弓之鳥的味道。
在雙方都沒有表露出任何異樣之下，穆云霖來到江以寧面前，動作自然地放下手上的東西。
“這位，是以寧的哥哥嗎？”她笑著開口，“我剛才在外面聽小李她們在議論。”
江以寧沒有做過多解釋，點了下頭。
“是。”
相比起江以寧不動聲色的觀察，向以軒的打量則是毫不掩飾。
聽到對方提到自己，他毫無芥蒂，笑嘻嘻地接話：
“嗨，吃不吃？”
說著，就把手上吃了半袋的肉脯遞了出去。
穆云霖視線掃過袋口，轉而看向江以寧手上那塊吃了一口氣的肉脯，眸光微閃。
她輕聲說了聲“謝謝”，手卻摁到桌面的文件上，將那疊文件往江以寧的方向推了過去。
“以寧，這些病人下午需要開個面談小會，你先處理一下吧。”
江以寧收回視線，用空著的手接了過去。
“好，你等——”
話說到一半，拿著肉脯的手忽然一空，她視線下意識追了過去。
就看見穆云霖那只抬離文件的手，借勢一掠，在她反應過來前便把肉脯給拿到手，同時，另一只手飛快地抽了張紙巾，遞到她手邊。
“擦擦手。”若無其事地做著這一切，她笑道，“這個，我幫你吃掉吧。”
江以寧皺眉低斥：
“小穆！”
但已經晚了一秒，穆云霖已咬住江以寧咬過的地方，眉眼彎彎地“嗯？”了一聲。
四目相對，周圍的空氣像凝固住一般。
穆云霖旁若無人般咬掉肉脯一角，吃了進去后，才不緊不慢地開口：
“你介意？”
江以寧已然神色冷了下來，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只冷冷地注視著對方的眼睛。
穆云霖也不在意她冷漠的態度，低聲道：
“你要是介意，我下次不這么做便是，別生氣，好嗎？”
十凈清朗的中性聲線里帶著一抹不難聽出的寵溺，宛如情人的低哄一般。
旁邊的向以軒瞬間回神，心里大吼一聲“臥.槽”，哪里還有心情繼續吃零食。
整個人彈跳了起來，一邊暗罵這個不男不女的家伙不講武德，一邊伸手將人拉離辦公桌。
“你小子，有話出去說！”
嘖，他都忘記了沉哥的敵人跟他妹的敵人不一樣，前者是仇敵，所以才有殺意，后者是變態，未必會帶有殺意，他不能只憑殺意來判斷人的一舉一動！
竟然在他眼皮底下被鉆了空子！
奇恥大辱！
穆云霖像沒有防備一般，被推得踉蹌，后腰撞到旁邊的座椅，發出一陣刺耳的“吱嘎”聲。
她絲毫沒有要反抗的意思，卻也沒有要出去的意思
或者該說，她眼里根本沒有向以軒，眸子只專注地追著一個人。
江以寧緊抿唇瓣，與她對視視片刻，忽然開口：
“向哥哥，算了。”
向以軒一頓，不敢置信地扭頭，用眼神告訴小姑娘：
算？！回去他就要被大卸八塊了，能算嗎！
都不知道他倒給沉哥一輛牛車，能不能讓這件事算了！
然而，對上小姑娘那雙冷漠的桃花眼。
片刻，他煩躁吼叫了聲，倒是收了手，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他妹說了算！
雖然不再找穆云霖算賬，但他一雙眼睛依然像要吃人般，瞪著穆云霖。
而穆云霖的注意力，從頭到尾都沒有分給過他一分一毫。
聽到江以寧的話，穆云霖微微動了動唇瓣，問：
“……以寧，你是不是想要換掉我，才說算？”
她的聲調也沒有太大的起伏，聲音壓得低低的，透出幾分情緒低落的味道。
江以寧卻莫名聽到一絲瘋狂之意。
那一瞬間，她想起了何亞新，想起了王明誠的父母。
說她多心也好，說她驚弓之鳥也好。
江以寧微吸了口氣，壓制住心里那團渾濁的洶涌，嗓音微啞：
“你先出去。”
穆云霖深深地凝視了她幾秒，沒再說什么，轉身就走。
辦公室安靜了下來。
就這么會兒，向以軒已經煩躁了好幾輪，屁股像被什么咬似的，在椅上挪了無數個回來，最終還是沒能坐住。
“妹？說說你是怎么想的？要是不高興，別憋著，就拿我撒氣吧。”
江以寧默了默，情緒已經調整了過來。
“其實這只是小事一件，我們別想得太嚴重。”
不說別的，就說許茵和齊詩筠這對小閨蜜，打打鬧鬧間，也有不少這種小動作。
向以軒沖她翻白眼。
“嚴不嚴重，我會判斷，我也懂你的意思，但你想的那種，是有前提條件的好吧！”
從沉哥小情兒他們幾個嘴里搶食，他敢做，也無所謂。
要是一個陌生人，敢對他做這種行為，瞧他弄不弄死那人？！
管他是男是女！
江以寧沉默。
向以軒說完也意識到自己語氣太重，還在是他先失誤的前提下，他哪有臉強硬啊？！
當下也沉默了下來。
過好一會兒，他扒拉了下頭發，小聲哄道：
“妹，你真打算算了？”
江以寧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
“我想等結果出來之后再說。”
向以軒瞟了她一眼，聽懂她的意思，倒也贊同。
對人對鬼，處理方式當然是不一樣的。
“行，我聽你的。”
事情看似落幕了——才怪。
緊要事，才剛起頭！
向以軒忽然撲在辦公桌上，胸膛壓著幾袋肉干零食，就這么眼巴巴地盯著小姑娘看。
江以寧：“……”
雖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半晌，她試著開口：
“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