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寧微微點了下頭。
見狀，江雪當即松開手，退回角落。
葉清愛本還使勁掙扎著呢，跟她抗爭的力量忽然消息，她一時間不防，整個人往前一撲。
還好反應足夠快，雙手撐在桌子邊沿上，才不致于太過狼狽。
她連咳數聲，好不容易才緩過來，喘著氣抬頭，就看見那個依然端坐在椅子上，干干凈凈，什么都不沾不染的女孩。
這會兒連恨意都懶得涌出來了。
“你答應了？那我們簽——”
“等等。”江以寧打斷她，“你喜歡犯傻，我管不著，但是，我希望你犯傻的時候，都別帶上我。”
葉清愛張嘴想反駁，可是視線卻對上江以寧那雙清冽的桃花眼。
那一瞬間，對方漠然冷靜的模樣，跟自己想要徹底瘋狂的行徑，形成強烈的對比。
像對照組似的。
可不就是犯傻么？
失去理智，不顧后果的嚷嚷，只會讓自己把兩邊的路都堵死。
“漢奸”從來都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不過短短的十來秒，葉清愛就從情緒爆發，上頭發瘋的狀態掉回原地。
拌隨而來的，還有濃烈且揮之不去的挫敗感。
葉清愛頹然坐回椅子，死死地盯著江以寧，半晌，忽然啞聲說道：
“說句你不愛聽的，我現在才發現，你跟曦哥在作風上還挺相似的。”
江以寧的確不愛聽這話，本來還只是淡漠的臉色，冷了下來。
“知道還說，你們葉家人果然不是一般的討厭。”
葉清愛就是知道，才非要說。
本來她的人生計劃之一，是走曦哥走過的路，拿曦哥拿過的榮耀。
結果，從高三那年，江以寧被接回來后，就把她的所有安排、所以預想，全部都攪亂了。
但凡江以寧沾上邊的，她都被壓制得無力反抗。
偏偏這個女人，還一臉事不關已的樣子，讓她輸得既憋屈又屈辱。
“曦哥平時也跟你差不多，整天面無表情，冷冷淡淡，好像對什么都不感興趣的樣子，遇到討厭的人又會變得特別毒舌，不過，你還是差曦哥太多了，曦哥沒你這么容易心軟，也不會讓給人第二次蹬鼻子上臉的機會。”
如果是曦哥，在五科競賽的冬令營，就會把她踹掉，更不會讓她有進京大的機會。
不過，考慮到江以寧的成長背景，跟曦哥也有不小的差距，也不是不能理解，她不夠狠的原因。
葉清愛作對比一樣，視線在江以寧身上來回掃著。
如果她一開始就長在葉家，身上就不會有那種，被收養的人才會有的謹小慎微——
“說完了嗎？”江以寧嗓音冰冷，“你可以滾了。”
葉清愛撇嘴。
“我不走，在你滾之前，我都要留在這里盯著你。”
江以寧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我以為，你至少會有點腦子。”
“這里是深城，是人人能的醫院，不是你江以寧的地盤。”葉清愛淡定開口，“我去哪是我的自由，別企圖控制我的行動，我沒有義務聽你的命令。”
這些話，全是剛才江以寧對她說的，她加工了一下，又全部還了過來。
江以寧：“……”
上一次這般無語，還是上一次。
葉清愛已經做好決定，才不顧她的想法，冷哼一聲，站了起來。
“剛才那些話，是我騙你的，我才不會幫你害我曦哥！別作夢！”
說完，轉就往外走。
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干嘛，一下子就出了會客室，走了個沒影。
江雪左右看了看，沖江以寧打了個手勢。
“我跟去看看。”
江以寧點頭。
葉清愛像匹不受控的野馬，思維跳躍得很，時而清醒，時而抽瘋，非常不好控制。
人是來找她的，她不可能任由葉清愛在仁和搗蛋。
江雪跟了出去后，江以寧也起身，回自己的辦公室去。
剛回到辦公室的門前，就看見穆云霖從另一個方向走過來。
視線對上的瞬間，對方便立即露出笑容，抬起手，一邊加快腳步，一邊沖她揮手。
“溫醫生！我正好有事要找你。”
江以寧視線從穆云霖的臉上笑容掃過，心里莫名產生些違和。
但是什么違和，卻又說不出來。
沒有給她太多思考的時間，穆云霖已經小跑來到她跟前，笑著指了指辦公室的門：
“我們進去說？”
江以寧點了點頭，伸手摁下門把手。
剛推開一條縫，穆云霖就邁步上前，伸長手臂，去接替江以寧的動作。
“我來。”
話音未落，右手已經覆在江以寧的右手背上，左手則扶在她的肩膀上，順著門開，將她往里推去。
不過眨眼的功夫，江以寧順著推力松開了門把手，往前走了幾步。
兩人碰觸的時間大概連一秒都沒有。
但——
江以寧大概察覺到剛才那違和感是什么了。
是邊界感。
小半個月觀察下來，能看得出來，穆云霖是活躍外向的人，私底下會跟同事笑鬧，但對人有明顯的距離，笑容親切不親昵，笑鬧時也不會跟旁人有身體接觸。
然而，剛剛就——
穆云霖在后面催促：
“溫醫生，怎么不走？”
江以寧斂起思緒，往前走去，繞進自己的位置坐下。
“隨便坐，你找我有什么事？”
穆云霖在她對面坐下，含著笑看她。
“我爺爺來了深城，會在這邊停幾天，他知道我在仁和給你當助理，就讓我來問你，有沒有空，一起吃個飯，他說想見見你。”
穆老既是奶奶的老朋友，以前在深城也幫過她，老人家的邀約，江以寧自然不會推辭。
“有空的。”
“那我就給我爺爺回話，讓他定時間餐廳咯？”
“好。”
三兩句就事情定了下來，穆云霖卻沒有動，仍坐在對面，笑看著她。
江以寧微微蹙眉。
“怎么了？”
穆云霖眨眨眼，遲疑了下，開口問：
“溫醫生，我能不能求你個事？”
那股違和再次涌出來。
江以寧沒有答應，而是問：
“什么事？如果我能幫得上忙的話。”
穆云霖上身往前傾，低聲問：
“我能不能喊你，以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