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菜上菜，整個過程都安安靜靜的。
直到餐廳服務員全部退出包廂，席間沒有人碰觸餐具。
安靜了片刻，確定不會再有人隨便進去打擾后，明傾函才抬眸掃了對面兩人一眼，隨即，伸手拿起茶壺，站了起來，借著倒茶水的動作，打破無人說話動彈的僵局。
他倒了兩杯八分滿的清茶，一邊把杯子推到兩人面前，一邊低聲將葉棠的想法大概地說了說。
畢竟是自己的母親，說完后，還是為葉棠解釋了幾句。
“她到底是含著金湯勺出生，順風順水慣了，遇的幾次挫折，都……”
頓了頓，他還是這句“都跟你有關”給咽了回去。
“我知道，你想利用她對葉家做點什么，但是，她真的不合適，有什么……讓我來幫她做，可以嗎？”
明傾函聲音低啞，多少帶著些無奈和懇求。
江以寧看著他。
“不用。”
意料之內的拒絕，明傾函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倒也不覺得意外。
他雖然是葉棠的兒子，但他不姓葉，再加上，葉棠過去二十年，一直為了維護明傾城，而跟自己娘家漸走漸遠。
明承康多少有些想要擺脫葉家贅婿的名銜，也不想讓外人知道明家是借了葉家的勢，才爬到深城數得出名字的地位。
葉家跟明家的來往越來越少。
在這種前提下，尚且還年幼的他，自然是跟著父母身后走的。
即便這兩年陪在葉棠身邊，待在廣城，明傾函對葉家內部，依然知之甚少。
能幫得上的忙，當然也不多。
“以——”
明傾函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
江以寧卻打斷他的話。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不是你的問題，我不用你幫忙，是因為現在這樣就足夠。”
明傾函頓住，眼帶疑惑地看著對面的小姑娘。
現在這樣就足夠，是什么意思？
不用葉棠做什么嗎？
江以寧念出他的心聲：
“我不需要葉女士做什么。”
明傾函更疑惑了，心里卻又覺得她這種想法異常合理。
只要了解葉棠的性子，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想要借葉棠這樣一個不定時炸彈的手來幫忙做事。
江以寧伸手摸了摸自己面前的杯子，感覺杯壁已經不那么熱，正想端起來喝一口。
旁邊卻更快地伸出一只大手，從她手里截下杯子。
她的視線順著杯子移動，就看著身邊的男人，端著她的茶，舉到唇邊，輕輕地吹了吹。
注意到她的視線，男人低聲說了聲“還很燙”。
江以寧只覺臉頰有點熱，但有人在看著，她故作若無其事地點了下頭，就把注意全放到談話上。
只當作身邊男人做了一件很尋常，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她淡淡說道：
“其實我目前也沒想要做什么，只是想要葉家能主動把自己的底牌亮出來而已。”
對她來說，即使她不是葉棠的女兒，可身上流著葉家的血，是毋庸置疑的。
兩年來做的所有鑒定報告，都擺在她的面前。
是不是葉棠，根本不重要。
只是，葉家的一舉一動，都太虛空了。
她看得見葉家的人，葉家的動作，都看不見葉家的目的和想法。
對方不把底牌露出來一些，她怎么有膽子跟他們談判？
江以寧承認自己沒種，沒膽，還怯弱。
她賭不起，也不能賭。
手上所有有價值的東西和關系，她都不要輸掉。
這時，身邊男人忽然湊近，將杯子遞到她唇邊，輕聲哄道：
“乖，涼了些，喝一口試試。”
江以寧轉眸看向他，沒有喝遞過來的茶，而是向男人伸出自己掌心。
男人笑了聲，把空著的那只手，放到小姑娘的掌心上，任由她握住。
握住想要握住的手，江以寧彎了彎唇角，唇瓣碰著杯子邊沿，就著他的手，淺淺抿了一口茶。
“還是有點燙。”
暮沉動了動被握住的手指，像回應一般，包裹住她的手。
“嬌氣，真拿你沒辦法。”
嘴上抱怨，卻還是乖乖繼續給她吹涼茶水。
明傾函在對面，一時間看得目瞪口呆，又聽見江以寧說道：
“我不否認有利用葉女士的意思，但，目前這樣，就已經足夠。”
明傾函回過神，也反應過來，這女孩的確要利用葉棠，但只利用了葉棠的性格，借著葉棠的表現和嘴巴，讓葉家主動從迷霧中站出來。
這樣反而是，葉棠越想瞞住“同卵雙胞胎”的事情，就越對江以寧有利。
只要葉家也看不清江以寧了，才會想動起來。
明傾函搞明白幾分這女孩的想法，心也安定了不少。
就“妹妹”一事，他也不敢相信葉家，只是普普通通的葉家。
他沉默了片刻。
“我媽打算今天就出院，會不會對你有什么影響？”
如果有影響，他便幫忙把人留下來。
江以寧想起了從仁和出來前，聽到江霜報過來的事情，輕笑了聲。
“不會，我想，葉家大概很快就會主動過來找我。”
今天早上葉蓁過來后，明傾函沒有留下聽姑侄聊天，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聽到她這么篤定，他只微微點了頭。
頓了頓，目光細細掃過對面女孩精致的臉蛋，半晌，他還是沒忍住，開口問：
“如果……葉家內里真的藏了什么，你會怎么打算？”
江以寧偏頭想了想。
“從來都不是我打算做什么。”
她想要的東西很簡單，重要的喜歡的人全都在她身邊，僅此而已。
沒有人想破壞，她壓根不想動彈半分。
把原有的幸福一直維持下去，把破壞者驅離，一點也不過分吧？
如果葉家一開始就亮明意圖，不往她身邊塞什么未婚夫，她也不是不愿意和平談判的。
明傾函一直緊盯著女孩的神色，因此并沒有錯過女孩眸底那一閃而過的戾氣。
那是與她冷冷清清的氣質完全不相符的狠。
旁邊安安靜靜的男人，再次開口插了進來。
“來，不燙了。”
“我也沒那么渴啊……”
小姑娘小聲嘀咕著，人還是湊過去，就著他喂水的動作，把不大的茶杯里裝的水，一口氣全喝了。
明傾函嘴角抽了抽，逼著自己不去注意這對小情侶的舉動，逼著自己把心思放到葉家上。
這葉家，到底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