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寧抬起頭,一時沒有跟上周院長的思維跳躍。
行什么?
周院長哼道:
“我支持你,生命物理不念就不念了!咱才不去生院那種地方受鳥氣,哼,你奚院長巴不得你回物院呢!離正式開學還有幾天,我幫你找個好的導師,你直接回物院去!”
小姑娘的決定并不是錯。
雖說導師制改了,弱化了團隊里單一導師的權重,但只要施堯還在團隊里,小姑娘回去總會有受氣的可能性!
他可不樂意!
江以寧的天賦就擺在那,現在先讓她念著兩個學位,等京大解決生命物理導師不足的問題,再讓她過去修第三個學位不就行了嗎!
說而起行,他對還坐在位置上的小姑娘交待了句“在這等我一會”,就風風火火地往外走。
整個過程,江以寧連張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周院長的速度很快,不到半小時就給江以寧去了消息,讓她過去行政樓那邊辦轉專業手續。
是轉專業,不是退修。
江以寧看了信息,便出了周院長的辦公室。
剛走到樓下,就看見不遠處的綠蔭道中間站著一個人。
葉信然。
他面向著辦公樓的方向,看見她走出來,身體明顯挺直了下,向她這邊邁了小半步,目光緊緊地攫著她的身影,
顯然,人特意等在這里,沖著她而來的。
江以寧目光一掃而過,神色不變,目不斜視地往前走。
還有兩三步距離時,葉信然長腿一邁,擋在她的正前方。
江以寧看了他一眼,隨即,往邊上靠過去,腳步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葉信然輕嘆,后退著再次邁步,再次擋到她的面前,聲音無奈至極。
“以寧。”
江以寧停下腳步,抬眸,冷聲開口:
“葉老師,請自重。”
少女的聲音平靜冷淡,一雙幽靜的桃花眼透著疏離的冷漠,讓人不禁想退避。
葉信然沒有因為她態度而露出半分惱怒,從善如流地接過她的話。
“抱歉,江同學。”
聲音里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寵溺。
他道:
“可以和你淡淡么?關于學業上的問題。”
一個老師,對學生提出談學業問題,似乎沒有拒絕的道理。
江以寧卻道:
“我沒有學業上的問題,需要咨詢葉老師。”
“麻煩讓一讓,我有事。”
說著,她便往另一邊邁開步子。
葉信然似是預料到她的動作般,幾乎同時邁出步伐,第三次檔住她的去路。
像是怕驚動她一般,他的聲音更輕柔了些:
“我聽說,你要退修生命物理?”
江以寧站定,肩背挺直,桃花眼清冽至極,越發顯出痰漠冷沉。
她微抿著唇瓣,沒有說話的意思。
分明就是拒絕溝通的模樣。
葉信然端正斯文的臉龐上劃過一絲無奈。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做事三思而后行,而不是憑喜惡隨心所欲。”
“你跟著陸謹先生學習,該知道,科研枯燥乏味,需要耐心和持之以恒的意志,搖擺不定并不是好事,哪怕是聰明人也不例外。”
江以寧眉心微蹙,已顯露出幾分不耐,等他說完,也終于愿意開金口:
“謝謝葉老師的指導,如果沒有別的事,麻煩讓一讓。”
不僅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還隱隱多了一抹逆反的味道。
葉信然依然沒有惱怒,靜靜地看了她幾秒。
“以寧,我只是以老師的身份,為你考慮,你大可不必因為一個姓氏就拒絕別人的好意。”
江以寧頓了一下,旋即唇角掀起一抹極淡的弧度。
她抬起眸子,與他對視。
“別人的好意跟我有什么關系,為什么我不能按自己的意愿拒絕?”
他先揭起隱藏在內里的洶涌,女孩也不再掩飾,眸光清冷至極,泛著不加修飾的直白敵意。
葉信然直視那份敵意,輕聲道:
“葉家才是你的血親,從來也只是希望你能過得幸福快樂,不是嗎?”
江以寧聞言,唇邊的弧度更深,笑意卻不達眼底。
“是嗎?我真不知道。”
“不擇手段逼我去深城,原來是為了讓我幸福快樂。”
這話一出,葉信然一直忍讓溺寵的神色,終于出現一抹裂縫。
他皺起眉頭,耐心地解釋:
“老太太和先生們一開始并不知道明家會陰奉陰違,讓你受了欺負,沒有人心里會好受,所以,這一年多,大家也沒有再逼迫你,就是要緩和你心里的疙瘩,難道你看不明白嗎?”
“以寧,那都是你的親人,從來沒有想過要害你,你又何必將大家推得那么遠?”
江以寧輕輕地“哦”了一聲,笑著問:
“是挺好的一家人,還重新幫我安排了一個母親。”
“的確,我本來是一點也不知道,為了讓我去深城,葉家對我的親人做了什么,才趕在我十八歲前,逼得江家放手,讓我去跟葉家安排的‘親生父母’沾上那莫名其妙的關系。”
“原來,是為了讓我幸福快樂,那就麻煩葉老師代我向葉家轉達一句謝謝了,若有機會,這種幸福快樂,我會盡數奉還!”
葉信然啞然,一時間沒了回應。
江以寧斂起笑意,收回目光,以極強硬地姿態用肩膀將對方撞開,往前邁步。
不過片刻,那抹纖瘦的身影就消失在綠蔭道的盡頭。
葉信然望著那個方向,久久地才收回視線,眸光微斂,晦暗不明。
隨后,他向相反方向走去。
江以寧憋著一口氣,大步往前走。
許是氣暈了頭,她甚至忘記自己原本的目的地方向,只一個勁兒盲目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才將她從怒火中拉回現實。
她也沒看來電顯示,便點了接聽。
手機那邊傳來熟悉的,低沉好聽的男性嗓聲:
“寧寧。”
江以寧瞳孔微縮,腳步當即停下。
“阿沉。”
這一開口,她也自己被沙啞得不像樣的聲音給嚇了一跳。
男人像沒聽出來一般,含著嘆喟的嗓音劃過她的耳膜。
“寧寧,我想你了。”
“很想。”
酸澀瞬間涌上,鋪天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