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里的水喝了半杯，鳳老爺子才慢慢悠悠地放下杯子，直挺起后腰。
“我知道發生這么多事情后，江小姐還愿意答應給幾分鐘時間我這個老頭，已經是江小姐看在我這把年紀，才給的最大讓步，我不敢再向你請向什么……”
說著，他頓了頓，混沌的眸子直直地看向江以寧。
“我希望能和你作一筆交易。”
江以寧沒有說話。
鳳老爺子等了兩秒，便知道她的意思，拿起手機撥了一通電話。
“把東西拿過來。”
掛了電話，不到一分鐘，休息室的門就被敲響。
江以寧并不覺得驚訝。
像鳳老爺子這樣，家里有條件的老人，當然不可能獨自出門。
“進來。”
一個穿著黑色羽絨服，長相不打眼的人推門走了進來，徑直走到鳳老爺子面前，放下一個文件袋，便默默地退了出去。
鳳老爺子摸了摸文件袋的光滑塑料面，有些不舍得。
不僅把王副院長這條人脈折掉，連做的最后一手準備，結果也用上。
如果還是不成功，那他也拿這個小丫頭沒辦法了。
“這些是暮卓爾……阿沉父親的親筆手稿。”
他輕嘆一聲，將文件袋遞給了江以寧。
文件袋晾在半空好幾秒，鳳老爺子失笑，心里卻驚訝，這個小丫頭比他想的，還要堅定。
“這些手稿，原本我是打算在暮鳳兩家結為連理的時候，作為賀禮交給阿沉的。”鳳老爺子沒有忌諱地笑了笑，看向江以寧，“不瞞你說，去年之前，我一直覺得這兩個孩子會在一起。”
他和暮永山有并肩作戰的交情，后來兩個孩子又經常粘在一塊，也能算是一起長大的兩小無猜。
雖然暮沉那小子性子始終冷淡疏離，可他對哪個世家千金都這樣。
等到適婚年齡，最好的選擇，不就只有他家的素依么？
不僅他這么想，鳳素依、暮永山……乃至大院里所有人都這么想。
等到了時候，兩個人自然而然就會走到一塊，順理成章地聯姻，鳳暮兩家攜手成為四九城，不，成為全國最巔峰，誰也撼動不了的存在。
可惜，世事難料，誰也沒想到會突然出現一個江以寧。
打破所有平衡。
甚至，逼得鳳家不得不尋找外力相助。
說不怨是假的，
鳳老爺子輕輕嘆了口氣。
“于鳳家來說，這些手稿已經變得毫無意義，我也沒了能拿到出來借口，經由江小姐的手，回到暮家，我想應該再完滿不過了，或者換一個說法，江小姐也不希望這些手稿被當成廢紙處理掉吧？”
江以寧神色依舊疏離。
“你想要跟我交易什么？”
鳳老爺子聞言，心里笑了一下，便知道這個交易可以進行下去。
他臉色不顯喜意，露出一副為孫女的將來而憂愁的樣子。
“江小姐聰慧，該早就猜到我的來意，我就直說了吧，素依，我的孫女已經訂了人家，她希望阿沉能參加她的訂婚禮……”
不給江以寧回應的時間，他緊接著道：
“也許江小姐心里會有疙瘩，不過，我一直都知道我小孫女的心里，都裝著阿沉那小子的……她和阿沉一起長大，甚至為了追上阿沉的腳步，考了他留學的大學，學他想學的知識，如今，她知道阿沉和你成了情侶，主動退出，不再糾纏，我作為素依的長輩，從小就寵著她，這點小小的愿望，自然是要想盡辦法替她實現的。
江小姐心里大概會覺得我重利自私，不顧世交情宜，把這些拿來作交易，甚至覺得我在威脅你……為了我的小孫女，沒關系，這些我也都認了。
只是想阿沉能出席訂婚禮而已，訂婚禮之后，大家便各自回歸各自的生活，沒有絲毫影響，江小姐應該愿意成人之美吧？”
鳳老爺子語氣坦蕩蕩，把一切都攤開了來說。
早在暮家拒絕聯姻，暮鳳兩家的關系已經開始僵化。
之后，西京郊土塊開發的對壘拉鋸，所謂的世交情宜，也形同虛設。
再堅持那些有的沒的，只會徒增尷尬，也不利于談判交易。
既然這個小丫頭不好糊弄，他索性用最直接的方式，單刀直入。
簡單又有效。
江以寧目光落到鳳老爺子手上，一直晾在半空中的文件袋，神色冷淡地開口：
“這個交易，你應該找當事人，我和暮沉是情侶，但也是獨立的個體，沒有權利替他進行‘交易’。”
鳳老爺子裝作沒聽出她話里的嘲弄，淡定地搖搖頭。
“‘交易’內容也得分人，別看阿沉那小子冷冷淡淡，其實他的性子最烈，即便毀了這些手稿，他也不會接受。
江小姐聰明，和阿沉又是情侶，我想，你應該能說服他，也能保住這些手稿，不是兩全其美么？”
說著，鳳老爺子像是累了似的，垂下頭，手里的文件袋輕輕放到沙發上。
當然不只是兩全其美……
這事兒，利用得好，說不定還能瓦解暮家和江家的合作。
他鳳家辛苦搜集到的手稿，必須利用到極致。
心念轉瞬，鳳老爺子抬起頭。
見江以寧沉默地看著那份文件袋，一臉沉思的樣子，他知道，這事多半已經成了。
不著急，慢慢來吧。
還有時間呢！
“我小孫女的訂婚禮時間定在正月十五，在這之前，江小姐，你可以慢慢考慮。”
說完，他撐著拐杖，緩慢地站了起來，然后，朝休息室門口的方向慢慢走去。
江以寧瞥了一眼還留在原位上的文件袋。
“你的東西。”
鳳老爺子頓住，笑了聲。
“手稿就先放在你這里，等你有了答復，再決定它的去留也行，我相信江家人的品性，若是交易不成，你會還給我的。”
他在這里打著兩手算盤。
既能賣一個好印象，也能在交易不成后，還有第二次見面的機會。
江以寧微蹙著眉，看著鳳老爺子走出休息室后，才收回目光，再次看向那個文件袋。
片刻，她斂了神，拿起文件袋，抬腳走出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