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寧默了默,半晌,猶猶豫豫地開口:“我喂你?”
話音落下,空氣有一瞬的凝結。
暮沉看著她,目光平靜無波。
但,在這種時候,越是平靜就越顯得可怕。
江以寧自認膽子不小,此時此刻也不由地冒出了些退意。
……這不是他受傷了,她才想著要照顧他么?
她能做的照顧,也只有喂飯和攙扶了。
咽了口口水,江以寧開口打破這片詭異的沉默,“那你……”
自己吃三個字還沒有說出來,那邊暮沉突然微微點頭,說了聲“好”。
江以寧愣住,以為自己聽錯。
他剛才那模樣,她還以為踩到地雷了。
她跟著奶奶見過不少病人,不少人都不喜歡把自己脆弱一面暴露在人前。
仿佛猜到她的想法,暮沉重復道,“好,寧寧喂我。”
江以寧點點頭。
暮南送來過的食盒里,大部分都是些易吸收和易消化的湯和粥,有幾款清淡的菜,應該是為她準備的。
她往碗里盛了半碗魚粥,坐到床邊,確認粥的溫度可以入口,舀起一勺遞到暮沉的唇邊。
暮沉頓了一下,便張開唇,吃了下去。
然后……就不動了。
他看了突然發起愣的女孩。
“寧寧?”
男人低沉悅耳的嗓音在耳畔響起,大提琴般的音色,敲擊在耳膜上,撼動人心。
江以寧的耳朵瞬間被燒了一下,赫然回神。
“啊?”
暮沉低笑了聲,“怎么突然走神?”
江以寧垂下眼簾,捏緊了手中的勺子。
為什么突然走神?
她要怎么回答?
說她盯著他的唇看到走神嗎?
為什么沒有人告訴她,喂人吃飯時,要看著對方的嘴唇?
她……她還以為喂飯只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可是,剛才看著他的緋薄淡色的唇張開,吃下粥,沾上濕意……她的腦子就莫名變得怪異起來!
為什么會這樣?
明明和暮沉認識了大半年,也不是第一次看見他吃飯的樣子。
以前從來沒有這樣怪異過……就因為她的注意力突然落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嗎?
額頭上忽然傳來一道溫熱的觸感。
暮沉的手背貼在她的額頭上。
“寧寧,你不舒服?”
他的手帶著溫暖,然而,江以寧卻覺得他的碰觸,像火焰燎原一般。
她后仰躲開了。
“沒有!”
暮沉微挑眉梢,眸光落在她通紅的耳垂,笑著收回手。
“那,繼續?”
慢半拍才反應過來,他說的繼續,是指喂他吃飯。
江以寧視線下意識看向他的唇。
漂亮這個詞闖入她的腦海。
……她瘋了嗎?
暮沉帶著濃濃笑意的嗓音再次將她拉了回來。
“寧寧,哥哥餓了。”
江以寧咬了咬唇,有些后悔提出給暮沉喂飯了。
如果她現在說不喂了,會不會有些任性?
最終,江以寧還是硬著頭皮繼續。
一頓飯頻頻走神數回,她被暮沉帶著戲謔的目光看得幾乎無地自容。
等他一吃完,自己也顧不上吃,埋頭收拾了東西,拎著食盒,扔下一句“好好休息”,便逃出了病房。
連原本打算一邊吃飯,一邊和暮沉談談葉家和研究所被襲的事都忘記了。
一夜無眠,第二天清晨,她頂著黑眼圈去醫院。
但,她沒有去找暮沉,而是去了找柳醫生。
暮沉愿意用她的藥,她就可以開始配制新藥。
聽到暮沉受傷,過來得匆忙,連衣服都沒有帶過來,想要配制藥品,還得跟醫院方面溝通,借用藥材和工具。
柳醫生比她早過來好幾天,又有暮家作后盾,有他從中牽線開口,醫院自然愿意給她開扇方便門。
“我真的可以在旁邊看著?”柳醫生在前面領路,一邊搓著手,有些激動,“我一定不會把看到的東西說出去!”
藥方也是重要的商業機密,他懂行規。
昨天試探過,又得小姑娘就是“溫醫生”,他便對她那身醫術十分感興趣。
“說出去也沒關系。”江以寧根本不在意這些。
何況,他還是暮沉的主治醫生,暮沉的療養和用藥都由他來統籌。
家人還在四九城等著她回去,她不能一直留在這邊。
最好的辦法,就是主治醫生也會配制那些藥。
兩人一頭扎進藥室,一待便是大半天。
將要用的藥調制得差不多,江以寧剛走出藥室。
暮南仿佛等了好久,從旁邊沖了過來。
“江小姐,你總算出來了!”
看著他臉上的焦急,江以寧心中一凜,“暮哥哥怎么了嗎?”
“三爺他……哎!”
暮南真不知道該怎么說,總不能說三爺見不到江小姐,所以鬧別扭,連飯也不吃嗎?
這樣說,三爺的形象就毀了!
他也會被三爺打死!
江以寧顧不上其他,立即朝暮沉的病房趕了過去。
十分鐘的路程,硬生生讓她壓縮成五分鐘。
“暮哥哥!”
連門也沒敲,江以寧氣喘吁吁地推了病房的門。
病房里,除了暮沉,還有幾個江以寧沒有見過的人,聽到她沖進來的聲音,齊齊扭頭朝她看了過來。
而暮沉本人,一身筆挺的西裝,站在眾人之間。
空氣里一陣沉寂。
江以寧僵硬地站在門口,退不是,進也不是。
暮沉看了她一眼,合上手上的資料,遞給站在他右側的男人。
“暫時這樣,你們先回去。”
幾個人默默地收拾手邊的東西,默默地魚貫而出,仿佛對江以寧的存在,毫不感興趣。
如果沒有每個人出門前,都特地看她一眼的話。
那些好奇和探究的視線,讓江以寧如芒刺背。
一分鐘后,整偌大的病房,僅剩下暮沉和她兩人靜靜地對望著。
江以寧咬了咬唇,撐不住率先側開頭,臉上全是窘迫。
“暮、暮哥哥……你說過要好好休息……”
他不僅又在工作,還直接在病房里開會。
不,重點是,暮南竟然騙她!
害她……害她……
好丟人!
暮沉沉沉地看著她,沒有接她的話,而是問:
“寧寧吃午飯了嗎?”
她從早上就一直呆在藥室沒有出來過,當然是沒有吃。
眼下已經是下午兩點多。
她聽懂了暮沉話里責怪的意思,更不敢對上他的視線。
“沒……”
“寧寧也說過要一起把身體放在首位。”
她補救道:“我現在就去。”
暮沉輕嘆一聲。
“過來。”
逼qu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