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寧并沒有坐到琴前，只是就著站著的姿勢，指尖輕巧地撫了一段簡短的泛音，僅僅展現滑奏技巧的指法。
范云苓看完，便也學著她的樣子，試了試。
眼看兩人再一次堆起聊天壁壘，旁邊的人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在場的千金名媛里多多少少都學過音樂，達不到阿寧那種級別，按理也能插上幾句話。
只是她們學的都是鋼琴、小提琴這類感覺更高級，更高雅的樂器，圈子里交流的也都是這類樂器。
沒有人愿意在不太熟悉古琴的情況下，隨便開口，免得鬧了笑話。
無疑就是便宜了范云苓。
就在這時候，人群里忽然有人笑著說：
“阿寧音樂展彈奏的《熾》不到半個月，幾乎已經傳遍了全國，大家都覺得好聽，今天難得在這里見到阿寧真人，不知道我們有沒有福氣，聽聽阿寧現場彈奏的《熾》？”
這話一出，附和聲響起一片。
一般這種場面，被捧的人盛情難卻之下，怎么也得露一手。
然而，誰也沒想到江以寧開口就是拒絕，而且，連借口都懶得給。
“抱歉，我不想彈。”
話音落下，空氣靜了一瞬。
第一個開口起哄的人，更是像當眾被江以寧狠扇了一巴掌似的。
氣氛透著古怪的死寂。
半晌，還是宋書顏率先打破了沉默，笑著打圓場：
“咱辦酒會追求的是高興，快樂，既然江小姐不想彈琴，那就不彈了。”
“對了，我們聊了這么久，想來大家也渴了吧？不如我們到那邊喝點飲品，再繼續？”
其實從江以寧走進宴會廳，到現在，也不過十來分鐘，說累了渴了那都是場面話。
大家心里對江以寧這個硬茬子多少都懷了點怨氣。
看似禮貌疏離，實則我行我素。
看似有才有藝，實則狂妄自大。
看似干凈漂亮，實則面目可憎。
第一次踏進她們的圈子，就處處招人痛恨，可見這人情商之低。
要不是看在她背景的份上，她還真別想全須全尾地走出這個宴會廳！
還好，江以寧這一次沒有拂了宋書顏的面子，淡淡地應了一聲“好啊”，便在宋書顏引導下，朝餐飲區走去。
“切，依我看，她壓根不懂彈琴，說不定是偷冒了阿寧的名號！以為自己叫江以寧，名字有個寧字，就真的是阿寧了？”
“嘻嘻，還真說不定！”
“要真的是阿寧，她哪會拒絕演奏啊，再說了，你們沒發現嗎，她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自己是阿寧！”
“反正她仗著有江家撐腰，有暮三爺靠山，就算穿幫也會有人幫她兜底啦！”
“就別提暮三爺了吧！我到現在還是覺得她在唱狐假虎威！你們不知道吧？那天的投標我就在現場！看得清清楚楚！她全程跟在暮三爺身邊，但暮三爺提都沒有提她！我爸還特意問了句，都被帶了過去！但凡是朋友，都不會這樣！女朋友？笑死人啦！”
“要是不裴姝說她是江家的養女，哪會有這么多流言風語啊！”
“虧我剛才還覺得她作風像江家人，嘖！江家人才不會像她這么狂拽！”
“對對對！瞧她那副樣子，什么時候被人套麻袋揍一頓，我都不會覺得奇怪！”
“哈哈哈哈你在我心里裝監控了嗎，套麻袋……”ŴŴŴ.BiQuGe.Biz
幾個落后一些的千金名媛一邊小聲議論著，一邊跟著宋書顏和江以寧的方向慢慢移動著。
同樣慢了幾步的范云苓，將這些人的對話聽了進來，手指不自覺地用力，緊緊握住自己的晚宴包。
她不傻，她清楚看到那些建議阿寧彈琴的人，往她身邊投射過來的恨毒視線，在那些人開口的瞬間，她就知道她們在打什么主意。
無非就是等阿寧彈完之后，拿她來做比較，把她踩進泥潭里。
這些人……還真無聊！
阿寧早就成名，音樂圈子里公認的大神，創作出來的作品是大家爭相研究學習的素材，而她，一個還沒畢業，還沒有作品的學生……
但，不可否認的是，如果當眾拉出來和阿寧作比較，被踐踏，她一定會難過的。
阿寧拒絕了。
她一定也看出來了，所以才拒絕的。
結果，卻被人這樣污蔑。
這些人，真無聊！
無聊死了！
怎么這么討人厭啊！
早知道……不，她喜歡阿寧，能見到阿寧，她還是會選擇參加酒會的。
“阿寧！”
等范云苓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喊了出聲。
恍惚中，她沒有控制音量，一嗓子瞬間引來宴會廳里大半的人的注目。
前方不遠處被喊的女孩，也停下腳步，回頭看來。
“嗯？”
范云苓咬咬牙。
瘋就瘋！
大不了以后也不跟這些人來往！
她也不想跟這些人做朋友！
勾心斗角，爾虞我詐，她一點也不稀罕！
無視周圍的奇異的眼光，她加快腳步，走到江以寧面前，伸手捉住女孩滑膩的手。
“我想聽你彈《織》！你能不能彈給我聽？我求求你！”
被她握住的手掙了掙，范云苓連忙松開。
江以寧站在那，神色平靜。
“抱歉，我不想彈。”
范云苓噎了一下，不知為什么，混亂的心情忽然就明媚起來。
絲毫沒有在阿寧身上感受到半點負面情緒，范云苓眼珠子轉了轉，大膽發問：
“你為什么不想彈呀？”
在范云苓問出這句話的瞬間，宋書顏就意識到有些不妙，來不及阻止，就聽到江以寧說道：
“既然不是真心想聽，我就沒必要配合被利用。”
話音落下，四下寂靜。
畫面像被定格了一格。
本來這種場合，大家向來習慣圓滑。
只要暗話不是太明顯，一般都是能帶過就帶過，誰都不會把話說得太白，太絕，留著余地，既不尷尬，又不會徹底撕破臉。
哪有江以寧這種，說話不看場合，不看空氣的！
這酒會還要不要繼續啊？！
范云苓眸子晶晶亮，超想鼓掌！
“那，我真心想聽啊。”
江以寧看著她。
她連忙表心跡：
“剛才是有點私心，但現在，是真的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