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天立的呆愣中，執法堂弟子姍姍來遲。
他們到的時候，人群已經散得差不多了，只有賭坊掌柜跟前排著長長的隊伍，都是賭贏了來領錢的。
中洲城不禁賭，掌柜又早早把賭坊許可證掛了出來，執法堂拿他沒辦法，只能當做沒看到。
寬闊的天街上殘留著斗法的痕跡，但周圍的建筑沒有受到絲毫損毀。
這種事沒抓到現行，還沒造成任何損傷，哪怕猜到參與斗法的是楚霖風和周天立，也拿他們沒辦法。
“辛苦哥幾個白來一趟，一點小心意，拿著喝茶。”楚霖風笑嘻嘻地上前跟他們打招呼，一人發了一塊上品靈石。
他剛剛入場前也讓沈慕斯幫自己下注了，現在不僅拿到了周天立設置的彩頭，還從自家商行大賺一筆，闊氣得很。
執法堂弟子環顧四周，確定沒人可抓，只得收了靈石，打道回府。
就是走之前，他們隊長小聲提醒楚霖風：“少爺，您玩夠了就早點走吧，省得府上將您趕出去。”
楚霖風不以為意：“我爹又要把我逐出家門啊？”
執法堂隊長：“您別這么自我感覺良好呀。”
昭世不明白他從哪兒看出來的楚霖風這份覺悟算自我感覺良好：“五師弟不是這個意思吧？”
隊長看了他一眼，沒能透過面具看清昭世的臉，也不管了，與楚霖風耳語道：“這次把您逐出家門的是老祖宗。”
楚家傳承萬年，族中先后出現過多位高階修士，是楚家如今屹立在世家之巔的底氣。
這些高階修士在外統一被尊稱為老祖宗。
楚霖風自認是個孝順子孫，就是前段時間對他爹不夠尊敬了些，也不至于驚動老祖宗吧？
“哪個老祖宗？”他問。
“最老的那個。”隊長更小聲了。
那就是楚家的渡劫期老祖，當年騙逐月道尊簽下套路貸的那位。
林宴臉色巨變。
來中洲前，他總覺得漏掉了什么，如今終于想起來了。
小師妹幫師公撕掉套路貸的貸款協議書后，楚家老祖感受到因果之力消失，特地前來天水宗查看情況，跟師公打了一架。
當時楚霖風沒認出來那是自家老祖宗，一個勁地在下面給逐月道尊吶喊加油，對自家老祖宗出口不遜，還被錄了下來。
如今想必是逐月道尊把那枚留影石送給了楚家老祖……
“我覺得我們見不到那枚鑰匙了。”不僅如此，現在林宴懷疑他們能活著離開中洲城都是小師妹保佑。
在他的沉重語氣下，師兄妹陸續想起這事，個個臉色難看。
唯有楚霖風這個當事人無所畏懼：“沒事的，老祖宗最疼我了。說把我逐出家門，最多是氣頭上做給師公看的。不要緊，我們現在就回家。”
他大步往前走去，絲毫沒有被逐出家門的落魄，反而像是個衣錦還鄉的狀元。
周天立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暗自佩服楚霖風的心境。
換了他被自家老祖逐出家門，這會兒早就慌得不知所措，哪還能這般鎮定自若地回去自討苦吃。
楚霖風能拜入天水宗，果然有兩把臉皮子。
中洲城大半產業都屬于楚家，楚家祖宅自然占據了中洲城最好的位置。
在楚霖風的帶領下，一行人很快到達楚家。
光是看著巍峨門楣，就能想象出這些年楚家的風光無限與富貴無雙。
見到楚霖風，守門的兩尊石獅子活了過來，輕巧地從石墩子上跳下去，來到楚霖風身邊：“少爺。”
“好久不見。”楚霖風依次揉了揉這兩只化神期石獅子的腦袋，邁步想上臺階，被其中一只石獅子咬住衣角。
“少爺，您現在被逐出家門，不是楚家人了，不能進去。”
楚霖風錘它腦殼：“你一口一個‘少爺’，還說我不是楚家人？”
石獅子不怕疼，歪著腦袋說：“喊少爺是情分，守門攔住您是本分。我們要是私自放您進去，老祖宗會拆了我們的。”
“信不信我現在就拆了你們？”楚霖風拿出藏有姜一塵劍意的玉佩。
另一只石獅子情商明顯比前一只高，忙說：“少爺息怒，我們倆只是守門的，上頭有吩咐，不敢不從。您要是真想進去，我有個主意。”
“說。”楚霖風捏著劍意蓄勢待發，大有不讓他進去，他就打進去的架勢。
石獅子諂媚地說：“您可以遞帖子啊。只要主家有人愿意接待，您就能進去了。”
楚霖風：“……”
感情我回家還得別人同意唄？
更何況他這次得罪的是老祖宗，誰敢冒險接待他？
等著一起被老祖宗逐出家門嗎？
“老祖宗要絕后嗎？我可是他這一代唯一的子孫！”楚霖風強調。
石獅子示意他息怒：“您別氣，老祖宗既然都把您趕出去了，說明他覺得有你這樣的子孫，還不如絕后。”
楚霖風第一次發現自家門口的石獅子嘴這么毒。
他深吸一口氣，索性不要“楚家大少爺”這個身份了，對石獅子說：“那你們干脆就當我是個外人。現在本少爺以天水宗弟子的身份拜訪楚家，快擺宴相迎！”
雖然天水宗在中洲城內名聲不好，被人喊打喊殺，但若是正式拜訪，出于“大家名聲都差，互相給個情面”的份上，該給的禮遇還是會給。
可楚家跟天水宗打交道久了，早有應對之策。
石獅子直接拒絕：“老祖宗有令，楚家概不接待天水宗弟子。”
這很明顯是針對他，楚霖風好氣：“他連表面功夫都不做了嗎？”
“應該是吧。老祖宗這次挺氣的，拿了欠條挨個上門討債，跟人打了個痛快才回家閉關。”石獅子怪羨慕的，他們也想有這么多債隨時可以去收。
楚霖風捂臉，杵在原地相當愧疚地跟師兄們道歉：“師兄，我沒用，我沒想到老祖宗這么絕情。”
“這也不能怪你，畢竟當時你也不知道那是自家老祖。”寧曜寬慰了一句，察覺到身后有人過來，走到一邊讓開條路。
來人渡劫期修為，手中握著一卷畫，上面傳來淡雅的桃花香。
見到楚霖風，這人一笑：“誒呦，我們家最不孝的大孫子回來了。”
“二叔公！”楚霖風面露喜色，正要開口，被他對面的年輕男子打斷：“老祖宗都不許你進屋，我可沒法帶你進去。”
“您也是渡劫期，怎么不能？”楚霖風眼巴巴地看著他，像是只無家可歸的小狗。
這是楚家二叔公楚瑜，楚家的二號人物，赫赫有名的天才修士。
面對楚霖風的提問，楚瑜笑瞇瞇地說：“因為我孝順，從不忤逆老祖宗。”
楚霖風哼了一聲：“您是故意想看我笑話吧？”
楚瑜笑而不語。
姜心循著鼻尖徘徊的桃花香湊到楚瑜面前，好奇地盯著他手中卷起的畫卷：“叔叔，這里面畫的是什么呀？”
楚瑜面貌俊秀，看起來不到三十歲，被喊“叔叔”也不在乎輩分，笑盈盈地說：“這是我的秘密。”
這個香氣和二師伯身上的香味好像哦。
“你認識我二師伯嗎？”姜心問。
楚瑜打量了她片刻，很快猜到姜心的身份：“你是姜一塵和祁瀾清的女兒？”
姜心點點頭，再次追問：“這上面畫的是不是我二師伯呀？”
除了宗主姜一塵和宗主夫人祁瀾清外，天水宗確實有六名常務長老。
只是二長老甚少出現在人前，外界很少有人見過她。
楚瑜本就不喜歡插手雜務，從未見過天水宗二長老，笑著說：“我都不認識她，為何要畫她？”
姜心鼻翼微翕，用力嗅了嗅，再三確定從畫卷上傳來的香氣就是二長老的桃花香，糯糯道：“我二師伯叫顧傾芝，你真的不認識嗎？”
楚瑜臉上的恬淡隨意一下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