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讓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動彈。
反倒是被注視的姜心毫無察覺，再次糯糯地地問：“風痕前輩，可以把你懷中的世界樹枝椏給我嗎？窮奇答應給我啦。”
別提我！！！
窮奇內心怒吼，面上完全不敢吭聲。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感受到自己與風痕之間的差距。
風痕的修為已經超越渡劫期。
他感覺風痕的視線在自己身上一掃而過，又重新落回姜心身上。
“你是誰？”黑暗中響起一道陌生男子的聲音，聽聲音尚且年輕，但其中的虛弱藏也藏不住。
“我叫姜心，是天水宗弟子。之前送你好多蜉蝣同伴的逐月道尊是我師公哦，我和師公天下第一好！”姜心噼里啪啦報完根腳，怕對方不信，還從須彌鐲里掏出一大把柔軟雪白的兔毛。
風痕前輩留著這根枝椏就是個禍害，連軀體內僅剩的靈力都會被它吸收完，不如給我。
他跟師公的關系那么好，我有師公的兔兔毛做證，前輩一定會信我的。
從中察覺到逐月道尊的氣息，三位長老皆感到難以置信。
師父居然是只兔子？？？
繭中蜉蝣的斷翅微微顫動，似是想要上前查看，又因為被無數細線所纏繞而不得不放棄。
幽暗的復眼掃視在場所有人，看到五長老，風痕的視線明顯停頓：“葉寶山你也在？你們還真是逐月的弟子啊……他人呢？”
蜉蝣僵硬的身軀似乎放松了些，感嘆中帶著幾分見到故人的蒼涼喜悅。
復眼望向眾人身后，只能看到一堆燃盡的篝火余燼，并未看見他所期待的兔。
姜心好心告訴他：“師公去魔界啦。”
“魔界？”風痕低低重復這兩個字，沒有力氣追問更多，喃喃道，“看來我是等不到他了。”
五長老曾經得罪過風痕，兩人算是不打不相識。后來風痕晉升渡劫期，他一直都很敬佩對方。
現在看他變成這個樣子，五長老心中難受得緊：“等師父回來……”
“來不及了。”風痕打斷他，叮囑五長老，“讓他先別沖擊大乘期。”
窮奇忽然意識到什么：“你是沖擊大乘期之時出問題的？”
怪不得他能明顯感覺到風痕已經超越渡劫期，但又沒有給他像姜心或絳霄那樣的極度壓迫感。
“明辰仙尊之后，天成靈界已經供養不出第二個大乘期。我前往星界晉升大乘期，全神貫注之際遭到域外之樹偷襲。這便是那株域外巨樹的一根枝椏。”
蜉蝣緊緊抱著枯枝的腹足稍稍動了動，讓眾人能夠看清自己懷中的東西。
“前輩為什么要保留這東西？”林宴不解地問。
不知道是沒聽見還是不想說，風痕沒有回答林宴的問題：“我剛剛聽你們喊它‘世界樹的枝椏’，看來我沒有猜錯。只是我不明白世界樹為何偷襲我，還吸干了我的生機與靈力。”
“因為真正的世界樹被人吞掉了，兩者融為一體，現在的世界樹我們叫他‘吞噬者’，這家伙只剩下吞噬的本能。”姜心簡言意賅地把這事說清楚。
蜉蝣幽深的復眼中浮現出驚訝與了然：“原來如此……這件事外面都知道了嗎？”
“沒呢，但之前吞噬者多次以世界樹的形態入侵天成靈界，人族好多高階修士都心生戒備。不過妖族這里情況相反，不少妖修都相信‘供養派’的邪說。”姜心提起這事就為這些妖修的智商感到捉急。
這么笨蛋的獸獸是要被人抓走吃掉的！
窮奇補充道：“這些年一直有人以你的身份在外行走，眾人都不知道你出事了。”
“它在妖域有內應。”風痕很自然地吐出這個結論，望向林宴，“你不是問我為何要留下這根枝椏嗎？我在等逐月。”
眾人不解。
風痕虛弱的聲音緩緩響起：“我被偷襲之時，察覺到‘世界樹’想寄生我，利用我的身軀回歸天成靈界。我不愿帶著禍患回來，又不是它的對手，只能拼死以自身為棺材封印下這根枝椏。”
“縱觀整個天成靈界，除我之外，逐月最有希望晉升大乘期，我想等他來。只要他看到死去的我和這根枝椏，就能猜到星界存在我們不知道的隱患。”
“以他的能力，或許能保住天成靈界。”
說著說著，風痕的視線不自覺地落在姜心身上，聲音蒙上了一層難以理解，“我已隕落，神魂具散，空留這副軀體與蟲繭，為何你能將我喚醒？”
“因為我厲害。”姜心驕傲地挺起胸膛。
五長老尷尬道：“我這個師侄女有點特殊。現在你既然活過來……”他說到一半沒了聲，實在是無法承認風痕這樣算活著。
現在的風痕甚至都算不上是回光返照，他們更像是在跟死人對話。
風痕比他更了解自己，沒有多說什么，只是一眼不眨地凝視姜心。
他能從姜心身上看到不同于常人的東西，他不是太明白那代表什么，只是隱隱感覺到了希望。
或許天成靈界有救了。
“給。”
蟲繭內的一根絲線松動，從僵硬的蟲尸中取出那根枯枝，送到姜心面前。
“謝謝你呀。”姜心開心地道謝，學著姜一塵揮劍的動作揮舞手中的枯枝，發出“嘿嘿嚯嚯”的配音。
風痕看著她無憂無慮的模樣，想起自己曾經也有一段這樣的日子。
這世界他來過、闖過，有過驚心動魄的歷練，也交到了至交損友。
他沒什么可遺憾的。
死去的蜉蝣緩緩閉上了眼睛。
那條為姜心送來枯枝的細線在空中化作光點一點點消散。
姜心的開心戛然而止，愣愣地望著眼前發生的變化。
琥珀般的蟲繭亮起淡金色的光芒，化作無數細小的淡金色光點，飄向四周。
籠罩四周的禁制消散，死寂的地洞內靈氣逐漸濃郁起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出一條綿延萬里的精粹靈脈。
這樣一條靈脈足夠培養出一個一流宗門。
修士的靈力來自世界，死后回饋世界。
這是風痕為天成靈界做出的最后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