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曜一行十人的出現非常顯眼,原本坐在村口或閑談或下棋或讀書的村民全都戒備而好奇地抬頭望向他們。
盡管他們都穿上了相對廉價的低階法衣,但出眾的氣質和外貌還是令人不敢小覷。
村民們面面相覷,很快便有膽大地走上前來,停在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問:“幾位是什么人?”
這是一名筑基期修士。
林宴露出溫和的笑:“我們師兄妹路過此地,見天色不早,想要借宿一晚。”
金烏西墜,天顯得有些昏暗,按照修真界的普遍規律,煉氣修士在外夜游確實不安全。
村民并未輕易相信他們:“你們是何門何派?要往哪里去?”
“我們師兄妹出自卷簾門,想要通過大周邊關前往暗海群島。”林宴說出早已準備好的說辭。
上前問話的筑基期修士一一打量過他們,蹙眉道:“你們這點修為就想去暗海群島?”
悟心挑眉,顯然是發現了什么。
林宴露出尷尬且苦澀的笑:“不瞞前輩,我們這也是無奈之舉。家師不知在外得罪了何方大能,累及宗門,我師兄妹已在外飄零多月,未曾有一日安生。偌大一個天成靈界,竟沒有我們師兄妹的容身之地!”
說到傷心處,他紅了眼眶,低頭抹淚。
寧曜看得嘆為觀止。
二師弟這演技也太好了吧?
怪不得但凡有忽悠人的活,師父都讓他去干。
“小友莫要傷心過度。”對面的筑基期修士有些動容,寬慰了一句,又沒完全放下心,仍舊仔細打量他們,“你們卷簾門還有和尚?”
悟心的表情頓時比林宴還要悲愴。
林宴嘆息道:“我這位師弟年幼之時遭師父仇人誘拐,成了和尚,近期才相認。”
苦海大師確實與姜一塵有仇,只是礙于自己渡劫期的身份,不好跟姜一塵這個合體期一般見識。
大師此生宏愿除了普度眾生,便是希望姜一塵早日晉升渡劫期,好讓他毫無心理負擔地揍姜一塵一頓。
悟心寶相莊嚴的慈悲面容之上,流露出深深的掙扎與愧疚。
這讓問話的筑基期村民都不好意思了,只能把目光挪開,很快又落到姜心和絳霄的身上。
姜心已經被囑咐過,乖巧地趴在寧曜肩頭不說話。
絳霄睡在昭世背上,對外界的動靜毫無知覺。
小家伙精致的小臉上一片蒼白,雙唇毫無血色,看起來奄奄一息。
“怎么還有這么小的孩子?”筑基期村民問。
林宴才平復的悲傷又席卷而來:“這是我師弟師妹。我們幾個大了,吃點苦倒是不算什么,就是可憐了我小師妹和小師弟。您也看到了,小師弟罹患重病,小師妹又只是個沒有靈根的凡人……”
林宴越說越傷心,掩面而泣,泣不成聲。
楚霖風扭過頭去,捂住臉,把這輩子的傷心事都想了一遍,才忍住沒笑場。
這幾個少年身上看不出破綻,筑基期村民覺得小孩子方便下手,打算從姜心和絳霄身上做文章。
他笑瞇瞇地問姜心:“小姑娘,你們卷簾門在什么地方?”
“在大山里。”姜心糯糯地說。
“什么山?”
姜心只知道江云峰,但天水宗位于什么山脈,她還真不清楚,只能搖搖頭。
筑基修士又問:“那山里都有什么呀?”
姜心掰著手指頭數:“有大兔子、大老虎,還有會飛的鳥。有的山峰還會咚咚咚冒煙,發出好難聞好難聞的氣味。”
說到這里,她仿佛又聞到了煉器峰和靈丹峰比賽制毒的氣味,嫌棄地捂住了口鼻。
筑基期村民并不知道她說的兔子老虎和飛鳥是指什么,只覺得聽起來都是些普通野獸。
自古靈氣濃郁之地都是靈山秀水,風景美不勝收,姜心那描述比窮山惡水還惡劣,可見宗門生存環境不怎么樣。
看樣子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卷簾門真的只是個搶不到好地方的小宗門。
“你們去暗海群島干什么?”筑基期村民問。
“一方面是為了躲避師父的仇人,另一方面則是為了師弟師妹。”林宴道。
筑基期修士不解:“為了這兩個孩子?”
林宴猶豫了下說:“我們在大陸正面找不到能夠醫治小師弟的辦法,想去暗海群島試試。另外就是聽聞那邊的偽靈根便宜些,想攢錢給小師妹買一條。”
提到偽靈根,筑基期村民的眼神微微閃爍:“你們準備出多少靈石買?”
林宴異常尷尬:“我們囊中羞澀,能給小師妹買一條最便宜的偽靈根就不錯了。更何況小師弟的傷勢更重要,若是能攢下靈石,還得先緊著為他醫治。”
他們身上的法衣都很破舊,但非常干凈,足見一行人的窘迫與素養。
隨著雙方話題的展開,村口的其余村民陸續靠近圍觀。
有人狐疑地問:“你們都窮成這樣了,有靈石繳納通關費嗎?”
沈慕斯瞪大了眼睛,一副沒見識的模樣:“什么通關費?”
“你們得給大周朝廷繳納一筆通關費,才能坐他們的穿梭舟去暗海群島。我記得一個人大概二三十塊上品靈石吧。你們一共十個人,至少要準備兩三百塊上品靈石。你們有嗎?”
話音才落,演技好的幾名少年齊齊臉色大變:“怎么朝廷還收靈石?”
村民嗤笑一聲:“這年頭什么不要靈石?難不成你還指望大周朝廷白給你干活?”
一時間眾人無言以對。
姜心的小腦袋轉了一圈,似乎是也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勁,可憐巴巴地問:“我們去不成暗海群島了嗎?”
她小嘴巴一撇,泫然欲泣。
好難過啊,以后再也吃不到巫族姨姨做的彩虹糖惹。
寧曜艱難地控制住表情,啞聲寬慰她:“別難過,我以后會好好掙靈石的。”
姜心還沒說完,旁邊的村民便笑了:“你一個劍修,能養活自己就不錯了,哪還攢得到靈石送你師妹去暗海群島?更別說再給她買條偽靈根了。”
這話沒有惡意,純粹是對煉氣期劍修的客觀描述。
寧曜煉氣期都在宗門渡過,有祁瀾清照顧著,倒是沒挨過窮。
但他筑基后外出歷練,確實經歷了一段窮得叮當響的日子。
過往回憶如海嘯席卷而來,寧曜的眼眶驟然也紅了。
窮鬼劍修傷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