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霄是個內向的孩子，這么多人的注視讓他感到不適，靦腆地往寧曜身后躲：“我……我瞎猜的……”
鑒于他大乘期魔尊的隱藏身份，天水宗眾人都覺得他猜得對。
姜心鼓勵他：“小師弟憋慫，自信點，你說的就是真相。”
絳霄大受鼓舞，綻出一抹笑，又在觸及到其余人的目光之時再次怯生生地躲到寧曜身后。
這輩子能為大乘期魔族遮風擋雨，寧曜覺得自己真是出息了。
同樣性格內向的他，鼓足勇氣對眾人說：“請諸位相信我小師弟的話。”
姜心用力附和：“嗯！”
絳霄這孩子確實讓禹燁感受到了點不一樣的地方，他思索著說：“若不是想乘人之危，那魔族侵入天成靈界的時機實在是太巧了。”
楚霖風舉手提問：“現在是因為有明辰仙尊的封印隔絕了天成靈界和魔界，導致我們和魔界無法相互找到。十萬年前沒有這個封印，雙方靈界中的高階修士也沒辦法找到對方嗎？”
這個問題一直都困擾著如今的修真界，眾人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放到了禹燁身上。
禹燁面露無奈：“我不知道魔界那邊的情況，但天成靈界這里應當不知道對方的存在。我曾聽仙尊說等她突破了瓶頸，想要離開天成靈界，去星界看看是否還有別的靈界。”
楚霖風詫異：“明辰仙尊之前都沒去過星界嗎？”
“仙尊去過，但只是在附近看了看，便回來了。似乎是出于某種顧慮，仙尊不會離開天成靈界太遠。”后半句話禹燁說得很慢，帶著極大的不確定性。
“世界樹就在星界，仙尊當時沒有遇上它嗎？”林宴問。
禹燁搖搖頭：“沒有，仙尊說天成靈界附近的星界除了星光，一無所有。”
這點林宴倒是能明白：“世界樹估計是躲起來了，或者平時距離我們很遠。如今的世界屏障是仙尊額外加固過的，許多渡劫期修士雖然無法突破這一屏障前往星界，但經常貼著屏障近距離觀察外界，都沒發現過世界樹的存在，也是一樣的道理。”
“那星光是怎么來的？”楚霖風問。
這把眾人給問住了，因為見慣了這東西，誰都沒往這方面想過。
唯有姜心糯糯道：“是以前的星星留下的。”
“那星星呢？”楚霖風又問。
姜心：“死掉啦。被世界樹吸干后，星星死去，就只剩下這些星光從遙遠的星界照過來啦。”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禹燁。
他們都見過夜幕中的滿天繁星，都驚嘆過星辰璀璨、星光燦爛。
卻沒想到這只是萬千尸體的余暉。
似乎是又想起了災難來臨時妖樹的恐怖，月族的恐懼透過共鳴傳遞給禹燁，他的身影蕩起漣漪，開始飄散。
他蒼白的臉上浮現出濃烈的不舍：“我……我要走了……”
昭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禹燁只比他大幾歲的面容上強撐出一絲穩重，忍著悲傷問：“當初與媛媛商量給你取名為‘旭’，代表太陽初升。你知道的，月亮的光芒來源于太陽。后來遭逢大難，也不知道你娘用了這個名字沒有……”
“她用了。”這是個好名字，可昭世不喜歡這個名字。
這個名字總讓他想起和喬媛在喬家受難的日子。
“后來師父給我取名‘昭世’，日月昭昭的‘昭’，朗朗明世的‘世’。”
“昭世……”禹燁低低念了幾遍，眼神欣慰，“真是個好名字。你師父一定是個文化人。”
寧曜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上次身為儒修的三長老嫌棄姜一塵沒文化，讓他多讀書的時候，姜一塵理直氣壯地反駁：“讀書？讀個屁！”
還好他的名字是師娘取的，以后不用聽親爹親娘違心夸師父。
禹燁身上的漣漪變化得愈發頻繁，漸漸的，連他的面容都便得模糊起來。
“好好照顧自己。”他的聲音有些飄忽，一眼不眨地凝視著昭世，滿是不舍。
本就不善言辭的昭世，此刻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禹燁的身軀幾乎是眨眼間就暗淡得幾近消失，昭世本能地看向姜心：“小師妹，可以讓他們活過來嗎？”
姜心面露為難：“我沒有辦法復活他們。”
“那可以像捏修狗一樣，把這里的月光也捏成人嗎？”楚霖風問。
姜心搖搖頭：“不一樣的。修狗是從無到有，這些月族已經有了各自的靈魂，不能再被創造一次。”
“那可以斬斷他們的痛苦嗎？”昭世問。
他體內的月族血脈在與這些月族共鳴，能感受到他們如今的狀態。
這些月族既生又死，處在瀕死之時的痛苦中，日日夜夜受此折磨。
他們是月光，但他們的人生沒有一點光。
這次月族秘境表現得之所以與之前全然不同，是因為徘徊于此地的月族感受到了他體內的同源血脈，為他逃出生天而高興。
他們在集體潛意識中創造了那個村莊，甚至美好地幻想出自己打敗了妖樹，還無一人死傷。
他們只是想好好活下去罷了。
無數月族的嘶鳴在昭世心中炸開，那些月光化的月族已經沒了自我意識，也就禹燁能夠通過與他之間的親緣聯系暫時恢復了自我。
昭世想幫幫他們。
可他太弱了。
“小師妹……”他的聲音微微發顫，有什么晶瑩東西從眼中滾落，順著臉頰從面具下滴下，正好落在姜心的小手上。
巨大的悲傷吞沒了姜心，讓她眼眶發紅，扁著小嘴哭了出來：“我真的沒有辦法讓他們活過來，我最大的努力只能帶他們離開這里，讓他們好好好好睡一覺。”
“能減輕他們的痛苦嗎？”昭世問。
姜心哽咽著點點頭。
嗚嗚嗚我好沒用。
“謝謝。”昭世趕緊幫她把眼淚擦掉，忍著鼻音去哄姜心，“小師妹最棒了。”
真噠嘛？
“小師妹是我見過的最厲害的人。”昭世又說。
“對，小師妹最厲害了。”林宴附和。
其余人反應過來，紛紛跟著夸姜心。
姜心吸了吸鼻子，自信心這才回來點，對禹燁和周圍圍繞著他們的無數月族說：“那你們跟我走吧，好好睡一覺哦。”
她拿起昭世手中的月光石，高高舉起，哭哭啼啼地在心里唱起不成調的搖籃曲。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無形之力從姜心體內擁入，沒入月光石內。
月光石微微震顫，周圍的月光受到牽引，飛快地朝著月光石內涌去。
禹燁的身子已經透明到快看不見了，可他凝視著姜心，沒來由的從這孩子身上感受到一股熟悉感。
這熟悉感讓他感到安心，就好像是……呆在仙尊身邊之時。(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