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霄高大挺拔的身影虛幻且飄忽,矗立在雕像之前,卻無一人察覺。
原本想要前往主殿的昆侖宮弟子莫名改變心意,轉身走向別處。
一聲“好久不見”,跨越了十萬年的再次交集。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在廣場上蕩開,惟妙惟肖的雕像卻沒有任何反應。
絳霄皺起眉:“明辰,別裝死,我知道你還活著。”
同為大乘期,他能感受到這尊雕像之內有明辰仙尊的意識殘留。
十萬年前,時間有限,兩人都來不及說更多的消息。
明辰意識崩潰之時,還記著提醒他提防幕后之人,現在沒道理他找上門來,明辰反倒避而不見。
絳霄擰眉細細打量著面前這尊雕像,謹慎地分出一抹神識附著其中,感受到沉穩而規律的呼吸,仿佛一個正在酣睡的孩子。
大乘期不需要睡眠,明辰這嬰兒般的睡眠簡直不像話。
絳霄懷疑明辰是故意的,直接傳音入密:“別睡了,你這個年紀怎么睡得著的?”
正在熟睡中的姜心不滿地皺起小眉毛,習慣性地伸出小手想要拍飛面前這聒噪的聲音。
雪白的雕像猝然仿佛活了過來,伸手就往絳霄臉上招呼。
絳霄險險躲開,沒被打到,臉頰卻泛起幻痛,又想起了之前被明辰隔空扇到的兩巴掌。
你們人族什么毛病?
現在流行用這種方式跟魔打招呼嗎?
絳霄琢磨著要不要學一下,是不是就能把明辰給喊醒?
他這個念頭剛泛起,熟睡中的姜心忽然一陣惡寒,猛地從床上豎起。
床邊正在給她蓋被子的傀儡人發出沒有任何起伏的聲音:“心心,怎么了?”
“做噩夢了,好像有人想打我。”姜心懵懵地說,抱緊了散發出溫暖的金烏絨羽抱枕。
傀儡摸摸她的腦袋,安慰她:“心心那么厲害,打回去就好。”
姜心繃緊了小臉,用力點點頭:“嗯嗯,看我打飛他的腦袋!”
她倒下去把被子蓋過腦袋,斗志昂揚地閉上眼睛,繼續睡覺。
廣場上,絳霄感覺雕像內明辰仙尊的意識消散了一瞬,又很快恢復如初。
“明辰你……”絳霄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雕像再一次抬手扇他。
絳霄臉色微變,本能抬手格擋:“你打我干什么?留著這抹意識在這兒,不就是為了讓人聯系上你嗎?”
雕像的手穿透他虛幻的胳膊,絳霄往后退去,避開那一巴掌。
他拉出安全距離,不料雕像身子前傾,居然從基座上一躍而起,直奔他而來。
絳霄意識到不對勁,抬手防御:“明辰別睡了!你的自我意識呢?再動手別怪我不客氣!”
姜心睡得迷迷糊糊,聽不清夢中的話,只能聽到含含糊糊的聲音,似乎是在責怪她。
她好像不該把意識投射入這里。
姜心知錯就改,迷迷糊糊地撤回渙散的意識。
廣場上那座純粹由昆侖雪組成的高大雕像轟然倒塌,毫無征兆地摔倒在地,碎成無數細雪。
這一下直接驚動了暗藏在雕像下方的陣法,一道龐大的陣法瞬間籠罩昆侖宮,將早就與外界隔絕的昆侖宮層層封鎖。
一道道陣法不斷堆疊,眨眼便鎖到了廣場之上。
“大膽!”一道渾厚蒼老且極為憤怒的聲音自昆侖山深處傳來,驚動了昆侖宮的每一個人。
絳霄咋舌地望著地上摔成碎雪的雕像,舉起雙手以示清白。
真不關他的事。
除了挨巴掌的時候,他全程沒接觸過這尊雕像。
但將雕像視作昆侖宮秘寶的昆侖宮老祖并不這么認為。
他一眼就看出絳霄停留在此的只是一抹意識,直接順著這股意識與本體之間的聯系,前去抓捕絳霄的本體。
渡劫期的力量洶涌而來,對如今力量殘缺的絳霄來說非常不利。
他抬手一指,泄出一絲力量,趕在昆侖宮老祖之前把客舍內的眾人收入掌中乾坤。
昆侖宮老祖撲了個空,旋即隨著絳霄留下的力量殘留追擊而來。
絳霄蹙眉,身影消失在原地,眨眼便瞬移到千里之外的昆侖天池。
昆侖天池乃是昆侖宮禁地,與昆侖宮弟子修煉起居的主峰相隔甚遠,由層層陣法籠罩,外人便是連窺探都難。
絳霄卻如入無人之境。
天池頂端,萬年積雪不曾融化,深不見底的天池倒映出頭頂蔚藍的天空。
天池之上,飄著七八朵純白雪蓮。
雪蓮花蕊正中,靈氣濃郁,散發出幼小又盎然的勃勃生機。
微弱的光芒中,隱隱能看到一個個黑點,仿佛蜷縮起來的胎兒。
這些雪蓮周圍是一名須發皆白、身形佝僂,渾濁目光中充斥怒意的老者。
這位便是昆侖宮老祖。
外界以為他早已隕落,卻不知他以渡劫期之身守在昆侖天池已不知多少萬年。
老者立在水面之上,如履平地。
他的周身冰霜凝結,肩膀、膝蓋、手腕等關節處露出皚皚白雪真身。
見到頭頂尖角的絳霄,昆侖老祖大吃一驚:“魔族?!”
絳霄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冷哼一聲:“小小渡劫期,也敢攪擾本座?”
他的修為沒有絲毫外溢,就連渡劫期的昆侖老祖也無法察覺。
越是這樣,越是說明雙方修為差距懸殊。
昆侖老祖心中暗驚,卻沒有表現出絲毫怯懦:“敢問閣下是何方神圣?為何毀我昆侖宮雕像?”
原本想要自報名號的絳霄忽然就不想說話了。
不是他做的。
真不是。
可這話沒人會信,還會覺得他堂堂魔尊陛下敢做不敢當。
明辰你可真是冤死我了。
絳霄暗自嘆息,對上昆侖老祖時依舊是那般狂拽霸酷炫:“不服憋著。把你藏起來的東西交出來。”
昆侖老祖大吃一驚,沒想到會被絳霄看出來。
他暗自思量該如何應對,絳霄卻沒有那么好的耐心,抬手一指,昆侖老祖身旁空間被撕裂,一個人影從里面掉出來。
人影毫無防備,從空間中出來便落入水中。
眼看她就要被淹沒,昆侖老祖即忙將人拉住,并在對方腳下凝出一塊冰霜,確保對方能夠站立在天池之上。
絳霄的掌中乾坤之里,被縮小了的姜心費力地爬出他手掌心,趴在手掌邊緣正好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哇哦”一聲。
絳霄詫異她能爬出來,正要探查姜心的情況,就聽到姜心無比嫌棄地說:“真晦氣啊,居然在這里也能遇上她。”
絳霄不由自主地順著姜心的目光望去,看著那個躲到昆侖老祖身后的人,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對方的名字——邢淑儀。
他不太記得自己變成孩子后所經歷的一切,但想起這個名字也覺得晦氣。(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