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時間,百京時間凌晨三點二十一。
李晟校正了下腕表計時,在資訊統合眼鏡外面額外套了層護目鏡。
自動化立體倉庫清空出一大片區域,周圍一圈擺滿了架設在三腳架上的一排排多功能高速數字攝像機。
這些攝像機名為識靈,是普羅米修斯的旗艦款,除了能高速攝像、防水防塵防輻射之外,還自帶三維激光建模功能。
更重要的是,它的圖像傳感器感光單元當中摻雜了靈石粉末材料,能拍攝到“已死亡高等生物信息場量子退相干不完全導致的宏觀相干態投影”,也就是俗稱的,鬼、靈體、魂魄。
據說這項技術來自古早恐怖游戲《零紅蝶》,也有說來自于電影《捉鬼敢死隊》,不管如何,其效果絕對算得上一分錢一分貨。
用該相機拍攝的一些作品,什么短視頻題材的全球探店:鬼王帶你住鬼屋,
真人短劇題材的已死的我踏上決死復仇之路,
綜藝題材的冥婚:我們戀愛吧第七季,
在玩家論壇上還是蠻火的,用戶充值付費還能提前點映最新三集。
李晟正準備著實驗器材,就聽到后方傳來嚴肅聲音,
“測試對象:傳說道具慈悲賦魂曲。測試內容:探查慈悲賦魂曲的效果邊界與隱性規則。研究人員:李晟、灰雨。”
轉過頭,只見灰雨不知何時穿了身白大褂,內襯棕色毛衣,戴著金絲細框眼鏡,下身是包臀裙、絲襪、高跟鞋。
李晟一頭問號,“你干嘛?”
“跟你一起做實驗啊。”
灰雨理直氣壯道:“我看論壇上說,傳說級道具極其珍貴,基本是各大公會鎮館之寶那個級別,就算是對公會有著杰出貢獻的Lv35強者想要借用,
也得寫一大堆報告,接受什么研討會、決議會、聽證會問詢。生怕出差錯。
萬一這慈悲賦魂曲玩脫了,給陸地板塊甚至地球母親附上靈魂,我在旁邊也能幫忙護你周全。”
“行吧。”
李晟眼角一抽,首先就算把他渾身靈力榨干了也沒可能給陸地板塊附上靈魂,其次,這地球要是真有了靈魂,一百個李晟加灰雨也不夠地球隨便抖抖體表泥土、引發9.5級地震給埋的。
不過灰雨既然有這份心,那總比她一心多用,同時刷短視頻、定時追番、手游收菜、看虛擬偶像直播、指派AI代寫作業等等強。
“你站攝像機后面,做好記錄。”
李晟吩咐了一句,戴上慈悲賦魂手套,從桌上拿起了.一根新鮮黃瓜。
遵循冥冥中的指引,李晟閉上眼睛,無形力量以右手手掌為起點,穿透金屬手套,滲入到黃瓜當中。
“檢測到靈體信號了!”
灰雨精神一震,攝像機清晰捕捉到,黃瓜內部出現了一團無形無質的“氣”。其等級接近于兔子、刺猬等小型哺乳動物。
李晟放下黃瓜,靜靜等待了半分鐘,沒有任何異變。
“誒?”灰雨頓時有些失望,“我尋思這黃瓜能長嘴說話呢。先用嘴巴咬死蟑螂,以舌頭舔舐、刺激蟑螂神經中樞,讓蟑螂把它背起來。獲得自由活動能力。”
“什么腌黃瓜瑞克。”
李晟翻了個白眼,拿來菜刀,將黃瓜切碎,“現在呢?”
灰雨掃了眼屏幕,“嗯靈體信號消散了。”
信號消散,證明靈體會被殺死。
李晟思考片刻,放下黃瓜,轉而拿出一個鏤空的、雕刻著鬼臉的萬圣節南瓜,如法炮制,往其中注入靈魂。
這一回有所變化,南瓜緩慢動了起來,做出了“齜牙咧嘴”的本能動作,但并不能與外界交互。
“好像明白了。”
李晟搓了搓下巴,“黃瓜在產生靈魂后,沒有多余反應。是因為它本身只是植物果實,沒有感受器官。
而萬圣節南瓜頭,因為被人為雕刻出眼睛嘴巴,在概念層面比單純的黃瓜更‘鮮活’,所以可以做出擬人化動作。
同時,因為南瓜頭沒有神經結構與思維功能,它只會按本能行事。”
李晟用甜度計測了下,發現隨著南瓜頭不斷運動,其果肉的含糖量微妙下降——產生了靈魂的物體,會像活物一樣消耗自身能量。
既然植物可以,死掉的動物行不行呢。
“拿只冰鮮鴨出來。”
李晟讓灰雨從冰柜里拿了只拔了毛、剝離了內臟的冰鮮鴨子,用慈悲賦魂輕輕一摸。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冰鮮鴨子竟睜開眼睛、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明明已經沒有肺,卻還是發出“嘎嘎”聲。
“我嘞個去。”
灰雨目瞪口呆,這場景過于獵奇,只見復活的鴨子遵循本能,埋頭吃切碎的黃瓜,卻因為腹部剖開,吃多少漏多少。
李晟再用手掌一撫,冰鮮鴨子瞬間僵住、倒地,失去生機。
他若有所思道:“目前為止探索出的慈悲賦魂的三條隱性規則。一,賦魂者并不能天然擁有被賦予靈魂物體的控制權。
物體產生靈魂后,就相當于獨立個體,不一定對賦魂者抱有百分百忠心。
二,賦魂者可以通過再次觸摸,收走靈魂。
三,收走靈魂后,已經消耗的靈力理智值并不會返還。
這幾點還蠻合理的,不然手套持有者,完全可以借著各國海軍開放日的機會,上軍艦航母輕輕一摸,直接越過船員,奪取戰艦控制權,發射核導彈單人引發世界大戰,那就太離譜了。但如果能和戰艦談好條件、獲得效忠則另說。”
“唔”
灰雨歪頭想象了一下,問道:“如果給戰艦賦魂,產生的靈體會是人類形狀呢?還是直接寄托在船舶電控系統里?”
“暫且不知。更可能是后者,畢竟黃瓜賦魂后的靈體是一團球。”
李晟走到倉庫貨架邊,借助浮空引擎升到高處,從架子上拿下一副法國畫家雅克·路易·大衛的著名油畫——《跨越阿爾卑斯山圣伯納隘口的拿破侖》的復印件,
再給油畫賦予靈魂。
這一回情況又有所不同,只見畫上的拿破侖活了過來,策馬越過阿爾卑斯山,但很快他就撞上了空氣墻,或者說畫框,顯得無比茫然。
并且,也許是畫作本身是世界名畫的緣故,李晟發現可以往里面繼續傾注意志。
隨著攝影機記錄到靈體指數不斷上升,
拿破侖原本略顯呆滯木訥的表情變得鮮活、激動,張嘴朝畫外說著什么。
李晟以拼裝布偶能力,將畫紙與音響連接在一起,音響里旋即傳出了拿破侖的法語聲音,“你們是誰?我這是在哪?我的法蘭西軍團呢?”
嗯?看來高等級的靈體不止能擁有感知外界能力,還具備更復雜的思維與記憶。
“我們是更高維度的四維生物,你現在在2025年,至于你的法蘭西軍團.”
李晟找來平板電腦,播放起巴黎奧運會的開幕式,拿破侖看了幾眼就厥了過去。
隨后李晟如法炮制,又給其他一些世界名畫賦予靈魂,發現了新的幾條隱性規則。
首先,被賦魂的物體,只是其載體本身,加上大眾觀念,加上手套持有者個人看法的總和。
比如這幅《拿破侖翻越阿爾卑斯山》,歷史上拿破侖騎的不是高頭大馬而是驢,驢的抗寒性和持久力都比馬強,
且畫作本身的模特也不是拿破侖本身,而是畫家的兒子。
在這種情況下,復活畫作認知的自我身份依舊是拿破侖,且并不知道滑鐵盧戰役。
而兵敗被俘,處在生命中最后階段的圣赫勒拿島時期的拿破侖,則清楚記得滑鐵盧,還向李晟要求把約瑟芬和法蘭西近現代史給他送過來。
二者共同點在于,他們所知的關于拿破侖的歷史記憶并不超出互聯網上的相關記載,并沒有關于拿破侖本人更隱私的記憶——比如他跟約瑟芬二人彼此都有多少出軌對象。
側面證明,被賦魂的物體并非復刻原版。而是獨立的衍生作品。
因此,召喚一百個牛頓、愛因斯坦研究核聚變反應堆什么的,可以告吹了。
但讓他們代寫個大學生作業、發發論文賺稿費,應該還是可以做到的。
其次,賦予的靈魂強度越高,則物體的智慧程度與自我意識越顯著。
其中一幅尼采的畫作,在知道自己是畫中人后,毫不猶豫一頭撞死在畫框上。其靈體強度也隨之清空。
再次,賦魂物體,能與拼裝布偶完美銜接。
如果給畫作拼上眼動儀、電腦主機、屏幕,甚至可以獨立上網
最后,可以在同一件物體上反復賦魂、收魂。
新誕生的靈魂,將喪失此前的全部記憶。
李晟收起所有畫,又翻找出大量手辦、模型、玩具,逐一實驗。
以威震天的85厘米高模型為例,在傾注100點靈魂能量時,模型可以行走跑跳,
注入200點靈魂能量時,部分模擬出原版威震天的人格與思維模式,能與人正常交流,在手槍、坦克、噴氣式飛機等形態間來回切換。
注入400點靈魂能量時,其身上的塑料武器也“活”了過來,可以發射塑料炮彈。威力差不多能打穿西瓜。
而等李晟用拼裝布偶,給威震天安裝上真槍實彈之后,它飛快適應了新武器,用肩抗式單兵火箭筒炸穿了金屬標靶。
炸完之后,還發出了陰惻惻的標志笑聲,“哈哈哈我已經天下無敵了!擎天柱再也阻止不了我!我要征服世界!”
“塑改鋼,膠改焊。一天三頓小牢飯。”
灰雨嘀咕道,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臉神秘地跑向貨架,扛了一大堆東西回來,“牢晟你來賦魂這些東西試試、這個是柔情○娘,這個是對○哈特,這個是春○堂等身手辦.”
“你特么整天腦子都在想啥,不對,我的倉庫里為什么會有這些東西。”
李晟狂翻白眼,給了灰雨一記腦瓜崩。
“這不是測試賦魂手套的力量邊界嘛。我尋思得向真理之側學習,培養科研精神。”
灰雨理所應當道,“我看過幾百期農業頻道致富經,微博上關注了幾十個財經博主,這個項目絕對可以賺錢。
好些個宅男宅女玩家,就沒跟異性交往過,連惡科盟的夜總會都不敢邁進去。
談戀愛的膽子沒有,但是花個幾千游戲幣、讓自己珍藏多年手辦活過來、瞬間過渡到老夫老妻的膽子絕對有,而且很大。
再迭加拼裝布偶能力,甚至能在手辦里面植入骨骼、關節、一整套呼吸消化生殖器官,讓手辦無比像人,甚至比張三豐還真人。”
“你擱這造銀翼殺手里的生化人呢?”
李晟眼角一抽,“每次賦魂都要消耗靈力理智的好不好。”
消耗低不等于沒有消耗,這次的秘境探索并不算劇本任務,為了應對下次殺場挑戰,李晟總得留點靈力值給自己,
不可能為了點錢,毫無顧忌消耗手里的靈力。
“裝備道具到了傳說級別,已經深度觸及所謂的規則、概念。慈悲賦魂的用途除了可以輕松想到的創造活化靈體大軍外,還有一點很重要,即,某種意義上的永生。”
李晟表情吊詭,主動融化手掌皮膚,掌心部位細胞高速分裂,在宏觀層面緩緩“擠”出肉芽。
肉芽糾纏蠕動,形成一坨有著毛發、牙齒、眼球的不規則球體。
“我去,好惡心!”
灰雨咋舌道:“這啥啊。”
“人體。”
李晟隨手搬來浴缸,往里面注滿水,將肉球丟入水中。
肉球遇水發漲,細胞加速分裂,逐漸長出了纖細四肢。
“這顆肉球由未分化干細胞組成,附上了未開啟靈智的靈魂。一旦肉球檢測到其主人死亡,就會開啟加速生長模式,快速擁有人形,蛻化成人。
由于被賦魂的物體,是其載體本身,加上大眾觀念,加上手套持有者個人看法的總和,因此只要將肉球視為自己的副本,它最終就會長成為新的自己。”
李晟平靜道:“換言之,擁有這件道具后,就可以源源不斷制造自身備份,哪怕死在劇本世界,也能夠以另一種方式存活下去。”
灰雨錯愕道:“誒?這不就是狂笑劇團Joker的無限奪舍,和大群的肉身備份么?”
“不不不,這種永生,可要比Joker和大群高檔多了。靈與肉都來源于自身,和Joker的自欺欺人、大群的主動分裂自我,完全不是一碼事。”
李晟將手伸入浴缸,將肉球消化吸收,沒有任何排異反應,“我稱之為,鳳凰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