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紅車手環顧周圍草叢，緩緩停下腳步，胸口因劇烈喘息而上下起伏。
剛才跑路的時候過于匆忙，沒注意其他人的位置，一不留神就走散了。
他手里提著任務電池，腳邊拱衛著火焰鼠、皮丘等寶可夢。
這些小家伙受過訓練，沒有發出聲音，只是剛剛親眼目睹同伴火爆猴被殘忍殺害，情緒都很低落。
車手心情復雜地摸了摸自己的寶可夢，一件很地獄的事情是，殺場危機四伏，存在太多難以理解的事物。
能干凈利落地死掉，甚至不算最壞結局。
短暫傷感過后，車手表情重新變得嚴肅，開始思考對策。
殺場不會發布必死的任務，一定存在一條或數條完成任務的途徑。
也許就像蚍蜉說的，草叢里還有什么玩家尚未發現的線索。
也許二號電池就在克里夫的肚子里，得把他殺了才能爆出來。
當然，不管最終結果如何，當務之急都是找到其他人匯合。
窸窸窣窣——
前方草叢被突然撥開，表情疲憊的趙紫荊出現在視線當中。鞋底懸浮在距離地面兩三厘米的位置，像是不想留下腳印。
“是你啊。”
車手松了口氣，壓低聲音道：“其他人呢。”
“還沒找到。”趙紫荊平靜道：“拿好電池，我們一起走。”
趙紫荊拿出雷達指路儀看了下方向，隨后比了個手勢，示意車手跟上，向指路儀藍色箭頭的斜側方走去。
車手與剩余寶可夢快步跟上，生怕一不留神再度走散，“不回那片空地？”
“不回了。我們手頭上只有一枚電池，去了也是白去。”
趙紫荊頭也不回地解釋道：“與其如此，不如抓緊時間探索草叢，尋找其他線”
“索”字尚未說完，車手腳邊的寶可夢齊齊使用技能，風刃、雷電、火球、飛葉快刀等轟向趙紫荊。
她抬起雙臂，向兩側猛揮，前方高草登時如摩西分海般蕩開。
被念動力掃中的車手，也失足摔倒，和任務電池一起跌進泥坑。
一旁的寶可夢們立刻試圖反擊，然而趙紫荊直接用念動力控制住車手的雙手，強制他拿出精靈球，將所有寶可夢收起來。
并砸壞精靈球開關，使得寶可夢無法逃離。
做完這些，趙紫荊踏步上前，俯瞰著泥坑里的車手，心平氣和問道：“為什么攻擊我。”
“你不是趙紫荊，至少不是我認識的那個。”
車手咬牙道，“我身上帶了一項技能，可以觀測到對方近段時間是否殺了人、積攢了業力。
原本的趙紫荊沒有業力，你卻有。
假使你沒殺死克里夫，那就證明你剛剛殺過其他人。”
趙紫荊皺眉道：“就因為這？”
“不止。”車手攥拳說道，“克里夫剛出現的時候，身上就受了相當多的傷，并且他還說‘這次該殺誰’。
此外，在鉍黃干尸所在的土坑里，蚍蜉他們聲稱看到過兩個凱瑟琳，一個凱瑟琳當著他們的面，被未知存在腰斬，尸體也被收走。
結合這些信息，整片高草真就像蚍蜉說的那樣，是類《恐怖游輪》的時間循環模式。
同一時間，存在兩組以上的我們這些玩家。
我所認識的趙紫荊，不可能在短短幾分鐘時間內，就殺死同伴。
也就是說，你是時間循環模式里，未來的趙紫荊。”
“趙紫荊”像是第一次認識車手一般，詫異地打量了他一眼，“.你比你看上去要聰明。”
“過譽了。”
車手臉上的笑比哭還難看，所有寶可夢都被封在精靈球里，他的本體只比普通人強點有限，對上黑化的趙紫荊毫無勝算。
身處絕境，車手反倒平靜了下來，說道：“在那些時間循環主題的電影里，普通人總是會陷入慌亂。
但玩家要更理性、冷靜。面對另一個自己、另一組同伴，未必不能坐下來好好合作。
可能是只有一組玩家能逃出升天，另一組會被滯留于此。
也可能是必須殺光其他所有活人，才能從草叢里逃出去。”
“你答對了，很可惜，沒有獎勵。”
“趙紫荊”打了個響指。
念動力悄然傾瀉，穿透皮膚。車手的五臟六腑都被絞爛，口中噴出內臟碎片。正如預言畫上描繪的那樣。
生命最后一刻，他艱難笑了起來，雙手從背包欄里拿出了一個爆炸裝置。
“趙紫荊”毫不猶豫收回念力，形成厚重墻壁擋在身前，下一秒，炸藥包轟然引爆。
念力屏障將爆炸的正面沖擊波盡數擋下，但那枚任務電池，卻被高高擊飛，躍出高草頂稍。
“趙紫荊”臉色陰沉下來，車手在最后時候竟然還擺了一道——之前玩家測試過，任何事物越過高草頂稍，都會消失。
當時為了避免任務失敗，眾人沒拿電池測試過，
此刻車手引爆炸藥包、擊飛電池，如果電池因為越過高草頂稍而消失，那就是對趙紫荊的報復，大家都別好過。
如果電池沒有消失，而是成功越過高草，那也能用這一招給潛在的蚍蜉他們提個醒。
“趙紫荊”站在原地，釋放念力，接住了掉落下來的任務電池。
好在電池本身沒有任何損壞，電量還是只剩40。
其他人與那個克里夫隨時可能出現，她帶上電池，順手用念動力反復碾壓了幾遍車手尸體與精靈球，隨后迅速撤退。
片刻，高草被再次撥開，李晟與灰雨望著散落一地的車手尸體，沉默無言。
好歹也是一起經歷過任務的熟人，李晟倒也沒心情講地獄笑話，認真檢視起周圍環境。
灰雨疑問道：“會是那個赫什么什么夫干的么？”
“是克里夫。”李晟頭也不抬地說道：“你說的赫魯曉夫是前蘇聯領導人。”
灰雨聞言一愣，“嗯？赫魯曉夫不是野比大雄的朋友么？”
“那是小夫。”
“小夫不是倚天屠龍記里的人物么？”
“那是紀曉芙。”
“紀曉芙不是鐵齒銅牙的大臣么？”
“那是紀曉嵐。”
“曉嵐不是新一的女朋友么？”
二人談話之際，腳步漸行漸近，繃帶男找到這里，看到爆炸坑里的零碎尸體，聲音有些顫抖道：“這，這是車手？”
“嗯，我來的時候就這樣子了。任務電池貌似也被帶走。”
李晟重點檢查了下赤紅車手身上攜帶的運動相機，發現碎得徹底，完全無法復原。
繃帶男徹底繃不住了，撲通一聲坐在地上，雙手抱頭前后搖晃。
那個克里夫可是Lv20級別超凡者，玩家們本來就很難以戰勝，現在午夜嚎叫和赤紅車手都死了，局勢極端不利。
“我得回家，”繃帶男似乎是想起了更多記憶，痛苦道：“我老婆還生著病，我女兒在特殊兒童教育中心，我得回家.”
通常而言，殺場系統傾向于遴選那些有著明顯特質、巨大潛力的普通人，讓他們成為玩家。
所謂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玩家群體里，人生悲慘得多得是。
而繃帶男貌似是最慘的那一批。
他父母早亡，妻子罹患重病，女兒先天缺陷必須有人照顧，他本人作為消防員，也在一場大火中重度燒傷，現在又被拖入殺場。
少頃，看到過電池飛天而被吸引過來的趙紫荊和凱瑟琳，也來到了爆炸坑邊，所有幸存者再次匯合。
“這片區域只有車手一個人的腳印，”
趙紫荊稍作觀察，皺眉道：“海軍六式里有一招月步，能通過踩踏空氣短暫滯空。會是他干的么。”
“難說，車手作為召喚師，本體實力有限。如果是被克里夫偷襲，我估計他會被瞬間秒殺，一點動靜都發不出來。”
李晟搖了搖頭，忽然間像是意識到什么，猛地嗅了嗅空氣。
若有若無的香味。
他眼前一亮，立刻從立體倉庫里，拿出一臺工業級嗅覺分析儀（電子鼻），用拼裝布偶的特效，安裝在鼻子上。
嗅覺分析儀由氣敏傳感器陣列、信號預處理和模式識別三部分組成，廣泛應用于化工、食品飲料、環境氣味檢測、醫學檢查等領域。
安裝在鼻子部位后，空氣中極其寡淡的香味立刻變得清晰起來，并且明確指向三點鐘方向。
李晟一馬當先，向那個方向跑去，一邊跑還一邊解釋，“在寶可夢的世界觀里，臭臭花也分雄性和雌性。
其中雌蕊溢出的花粉會散發一種極其強烈的惡臭，足以傳播至兩公里開外。而雄性臭臭花的臭味則要輕得多。
經過空氣稀釋，就成了淡薄香味。
車手的臭臭花是雄性，他在死之前，肯定讓臭臭花把花粉或者花蜜沾染到電池（也有可能是殺死他的人）上，給我們指引。”
如果這時候車手還活著，肯定會虛弱地喊上一句，“這是我最后的波紋了，蚍蜉！”
凱瑟琳被動地跟在后面狂奔，上氣不接下氣問道：“不，不會是陷阱么？”
這個問題李晟懶得答復，灰雨瞥了凱瑟琳一眼，吐槽道：“阿姨，你有選擇的權利么？”
什么阿姨，我大學還沒畢業呢！
凱瑟琳表情扭曲，不過這稱呼真沒什么問題——畢竟嚴格意義上灰雨的年齡才七、八個月。不管面對的誰都有資格喊上一句叔叔阿姨。
眾人尋著空氣中香味一路前行，還未撥開草叢，就聽到前方傳來凄厲的、極為熟悉的女聲，“不可能！”
沖出高草，只見第二個趙紫荊跪倒在泥坑里。
她神情恍惚絕望，像是受了極大刺激，面前是一具穿著迷彩服的干枯男尸。
男尸發出艱澀呼吸聲，像是處在非死非生的詭異狀態。
其胸口插著任務電池，電量已然歸零。而在尸體旁邊，堆放著幾十、近百個空了的同款電池。
陡然看到第二個自己，李晟旁邊的趙紫荊也極度震驚。
她剛想說些什么，就看到那個趙紫荊抬起手掌，操控念動力短箭，貫穿自己的腦袋，當場死亡，根本來不及搶救。
再一次復刻了預言畫上的一幕。
所有這些都發生在短短幾秒鐘之內，還活著的趙紫荊箭步上前，從泥坑里拽起已死的自己，仔細檢查。
沒有偽裝，沒有人皮面具，被爆頭尸體的每一粒痣，每一顆牙齒都和她一模一樣，這就是趙紫荊本人。
“草叢存在時間循環，同一時間存在第二組自己.”
趙紫荊心思急轉，也想到了之前看到的第二號凱瑟琳，得出了和車手相同的結論。
李晟的關注點則在那些空了的電池上。
電池雜亂無章地堆放在一起，數量近百。如果這些電池都是循環的一部分，那就證明，這場循環至少重復了近百次。
高加索白人男性，三十多歲，方臉。
這個形象，指向了汞合金公會的會長，那名Lv30的超凡者，秘銀。
“秘銀？”
李晟挑起眉梢，看著這具非死非生的尸體，“你還沒死透？”
“剛剛復活。”
干枯尸首虛弱地開口說話，聲音沙啞粗糙如同破鑼，“你們是這個自殺女人的隊友吧？算你們倒霉，跟汞合金一樣，被困死在這里。
從周邊這些空電池來看，這應該是我們第九十八次重復這段對話了。”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剛才跟第二個我說了什么，導致她自殺。”
趙紫荊丟下尸體，目光冷冽地盯著秘銀。
在她的點陣探測技能顯示里，原本Lv30的秘銀，其目前的生命能量僅相當于Lv10Lv12的水平。
“我只是告訴她，這片草叢的真相而已。”
秘銀低聲道：“殺光所有人，才有可能擺脫循環。否則就會像我跟克里夫一樣，被永久困在這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