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川藏線,東起成都,西至LS,全程2146公里,一路山河遼闊,景色壯麗。
折多山的峻險、毛婭大草原的遼闊,怒江的洶涌,然烏湖的寧靜,來古冰川的巍峨
見天地壯闊,只覺人身渺小。
不過,美則美已,但曲折蜿蜒的天路十八彎、陡峭險峻的怒江七十二拐,路途顛簸,空氣稀薄,一路下來也實在談不上愜意。
為了讓許紅豆慢慢適應高反,也秉持著“旅途重要的不是終點,而是沿途的風景”的理念,陳墨的行程安排并沒有很趕,而是一路悠悠然地領略著各地的風土人情。
大熊貓的故鄉“雨城”雅安,在紅色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瀘定,以情歌而聞名的康定,有“攝影天堂”美譽的新都橋,“天空之城”理塘.
第七天,兩人到達了林海小鎮——魯朗。
提到魯朗,不得不提的便是石鍋雞了。
當地的藏香雞,輔以手掌參、黃芪等藥材,再搭配松茸、雪茸一類菇菌,味道鮮美。
“嗯好喝。”
許紅豆喝了一口湯,當即露出滿足的神色。
陳墨點頭道:“確實不錯,味道跟云南的菌子火鍋還挺像的。”
一路舟車勞頓到這里,來上這么一熱騰騰的參雞湯,胃暖洋洋的,疲勞瞬間消了一半。
許紅豆輕白一眼,“這是我們開了這么多天的車,好不容易才喝到的,被你這么一說,搞得好像我們白出來一樣。”
陳墨聳聳肩,“魯朗的海拔雖然比大理高一些,但地形氣候卻是相似,像見手青、羊肚菌等各類菌子,這邊本來就都有。”
許紅豆捂住耳朵搖頭,“不聽不聽,反正就是不一樣。”
“好好好,不一樣。”
陳墨臉上故作無奈,眼神卻笑意溫和。
或許兩個人互相喜歡,就是可以在彼此面前放心像個小孩。
男人不時會有些幼稚好笑的舉動,女人則總有些天真爛漫的想法,我們都不用假裝成熟穩重的大人。
在魯朗稍作停留,兩人便繼續上路。
翻過色季拉山,臨近傍晚時分,兩人來到了今天的落腳點——索松村。
索松村位于雅魯藏布大峽谷的北岸,在這里能看到南加巴瓦峰的日照金山。
村里民宿的后院,便是絕佳的觀賞位置。
不過,南迦巴瓦峰的日照金山有“十人九不遇”之說,要想看到,顯然還需要些運氣。
清晨的日出和傍晚的日落,是有可能看到的兩個時間點。
本來陳墨和許紅豆都做好明天早起守著日出的準備,誰知道兩人剛到的索松村,就與日落金山撞了個滿懷。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金光照澈整座雪山,水面倒映山色,明澄一片,奪目絢爛。
陳墨和許紅豆在一塊石頭上依偎坐著,直至余暉消逝天際。
夜朗星明下,篝火熊熊,民宿的房客圍坐在院子里。
因為正值淡季,客人并不是很多。
除了陳墨和許紅豆外,還有一對也是自駕游的夫妻,一個從LS搭車過來的女子和一位摩旅騎行的大哥。
通過一番交談得知,女子和大哥都是沒了工作之后出來的。
不同的是,女子是自己辭職,大哥則是被裁員的。
說起辭職原因,帶著副圓框眼鏡的段若妍頓時大倒苦水。
“我感覺每天的工作都在精神內耗,開些為了開而開的會。”
“周三開例會、周四開組會、周五開團會。最離譜的時候,一天八個小時的班,能開五個半小時的會。”
“然后每天要寫日報,每周得寫周報。周一到周五寫日報,周二周三就要著手準備周報。”
“日報要有思考,思考要有總結,總結要有舉措。”
“周報要有數據,有數劇就要有表格,表格要體現波動,有波動就要解釋原因,有原因就要有舉措,有舉措你就要用數據來說明你什么能完成這些舉措,簡直堪比一篇論文。”
許是悶郁久了,加上本身性格善談,段若妍吐槽起來,遣詞造句那叫一個首尾呼應。
說這些的時候,其身上肉眼可見的特屬于打工人的怨念滿滿地溢出來了。
陳墨只感覺身前的篝火,溫度似乎都降低了幾分。
這份情緒,沒被職場的會議報告折磨過的人是沒法真正體會的。
因為經歷過的都懂,日報周報這種東西,有事干的沒時間寫,沒事干的沒東西寫,所以到頭來也只是為了寫而寫罷了。
唯一起到的作用,或許就是讓上級領導向上上級領導匯報的時候,有點可以拿出來講的東西。
相比于段若研的瘋狂吐槽,獨自一人摩旅騎行,胡茬潦草的江博超則顯得有些淡然。
他只是平靜講了自己是程序員,過了三十五歲被公司裁員,然后房子斷供,想賣房又遇到房價暴跌。
“買的時候房價300萬,首付150萬,裝修花了30萬,五年房貸還了50萬,最后房子被法院120萬拍賣,首付虧完了不說,拍賣完還欠銀行10萬,差不多相當于240萬租了五年房子。”
“哦,還有請律師的訴訟費。”
江博超輕笑一聲,“努力了十幾年,本來想著也算在大城市安家立足了,到頭來一場空,索性就騎著摩托出來喘口氣了。”
眾人聽完,一時有些沉默,不知道如何勸解。
顯然近幾年的經濟環境,“好事”都碰一起了。可又能怎么辦呢?生活該過還是得過。
段若研說笑緩和道:“那看來我還算醒悟得早。”
夫妻兩人中,年齡與他相仿的齊新杰,拍了拍他的肩膀
江博超倒還挺看得開的,他豁達道:“沒事,現在這個社會也餓不死人。”
“有打算了?”陳墨問了一句。
江博超笑道:“鐵人三項,吉祥三寶,放下面子,總能賺到錢的。”
“鐵人三項,吉祥三寶?”許紅豆一時沒聽懂。
江博超聳聳肩,“鐵人三項:外賣、快遞、滴滴,吉祥三寶:保安、保險、保潔。”
眾人啞然失笑。
“相聚就是緣分,還是聊些歡快點的吧。”
江博超岔開話題,打趣道:“你們這兩兩成對的,該不會是新婚蜜月旅行吧?”
齊新杰看了自己老婆孟憶南一眼,擺手一笑:“我倆孩子都上幼兒園了。”
陳墨則笑道:“我倆還沒證,私奔出來的。”
許紅豆白了一眼,煞是好看。
孟憶南笑道:“領證前是應該私奔一次,不是有個說法嘛。”
“兩人合不合適,一起旅行一次就知道了。”
齊新杰卻不認同,他搖頭道:“這種什么得怎么樣就合適的話都沒影子的。”
“怎么沒影子了?”孟憶南不服,“旅行會遇到各種突發狀況,面對問題的處理方式,可以看清一個人真實的性格。”
齊新杰瞅了她一眼,“咱倆結婚前出來玩的時候,不也有吵過嗎?那你不還是跟我結婚了?”
孟憶南翻了個白眼,“不是說吵就不合適,也不是不吵就合適,跟你說你也不懂。”
齊新杰睜大眼睛,“你不說我怎么懂?”
許紅豆笑著出聲道:“其實兩人有摩擦爭吵是很正常,因為沒有嚴絲合縫的兩個人,螺絲出廠有,人沒有。”
陳墨也來了興趣,問道:“那你覺得要怎么判斷合不合適?”
“當然看自己啊。”
許紅豆理所當然道:“旅行可以看到對方平時沒表現出的一面,至于兩人合不合適,那得看自己能否包容接受。”
陳墨湊近問道:“那你接受我了沒有?”
許紅豆把他的頭推開,懶得回答這種明知故問的問題。
“哇,原來你倆在網上說的關系不是人設呀。”
段若研見兩人這么親昵,眨著閃亮的眼睛。
顯然她是認出陳墨的,并且猜到許紅豆就是陳墨不止一次提到過的女朋友。
陳墨好笑道:“不然是哪里藏著攝像機,我們從剛才到現在都在演戲?”
段若研不好意思地笑了,“嘿嘿,主要現在網上真真假假太多了。”
陳墨樂道:“那你還覺得什么是假的,我可以給你證明一下。”
段若研眼睛轉了轉,開口道:“這演唱沒聽過現場的,唱功不知到真的假的”
陳墨笑了笑,“行,那就讓你聽聽現場版的。”
“喔”眾人期待著鼓掌。
陳墨借來了民宿老板的吉他,手指輕彈,悠揚的旋律傳出,輕聲開口:
“把青春獻給身后那座輝煌的都市,為了這個美夢我們付出著代價。”
江博超忽然點了根煙,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火光映照在他的臉上,忽明忽暗。
陳墨轉頭看向許紅豆,吟吟笑著唱道:“把愛情留給我身邊最真心的姑娘,你陪我歌唱,你陪我流浪,陪我兩敗俱傷。”
許紅豆會心一笑,眼神溫柔地拿著手機記錄著這一幕。
這一路上,她總喜歡記錄下兩人的點點滴滴,其中大多是陳墨的鏡頭。
“一直到現在才突然明白,我夢寐以求是真愛和自由。”
星空下,陳墨略帶沙啞的歌聲飄蕩著:
“想帶上你私奔,奔向最遙遠城鎮,想帶上你私奔,去做最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