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夏天總是格外燥熱,陽光晃眼,教室窗外蟬鳴陣陣,聽得人直打瞌睡。
“這是我們班新轉來的同學,大家鼓掌歡迎。”
講臺上,班主任介紹著新來的轉學生。
“誒,快看。”
講臺下面,臉龐尚顯青澀的寧知簡用胳膊肘杵了一下旁邊昏昏欲睡的陳墨。
正用手撐著腦袋打盹的陳墨頓時打了個激靈,下意識翻動課桌上的書,腦子還在加載,身體便條件反射地作出了反應,眼睛茫然掃尋著聚焦點,嘴上小聲道:“問什么了?”
“不是,我是讓你看上面。”
寧知簡揚了揚下巴,眼睛直勾勾盯著講臺上女孩。
“大家好,我叫柳卿,柳樹的柳,卿卿佳人的卿。”
陳墨抬起頭,只見一個容貌清秀柔美的馬尾辮女孩,正怯生生地站在講臺上做著自我介紹。
“人長得漂亮,成績也優秀,她應該是學生時代大多數男生都會喜歡的那種女孩。”
陳墨回憶道:“當時我們班里,有不少男生喜歡她。”
許紅豆笑瞇眼道:“那也包括你嘍?”
陳墨想了想,“我啊.好像還真沒有。”
“切”許紅豆顯然不信。
“還真不是哄你。”陳墨笑了笑,“主要是當時我剛睡醒還迷糊著,來不及有什么心思,某個家伙就宣示主權了。”
那個水靈動人的女孩出現,宛如一陣山間風,驟然吹散了夏天的煩悶,窗外吵人的蟬鳴在此刻也變得動聽,嬌俏的馬尾辮輕輕晃動,少年們的心便隨之搖曳。
“哇靠,我們班可算有個漂亮的了。”
“可不是嘛,看小說里動不動就班花校花的,害我總覺得自己讀的是個假高中。”
“我第一次覺得,我們學校的校服不丑。”
教室后面幾排的男生,正雀躍興奮地議論著。
沒什么比漂亮女生的話題,更能撩撥十七八歲少年躁動的心了。
“我喜歡她。”
一道不大不小聲音,讓周圍一小片人都安靜了下來,目光不由看向聲音來源處。
寧知簡眼神熠熠地看著講臺上的女孩,咧嘴笑道:“哥幾個,別跟我搶,等我追上了,哥們請客,地方隨便挑。”
家里經營酒吧生意的寧知簡,打小混跡在那種三教九流的場所,耳濡目染下,他的話語間不免便帶了些社會習氣。
陳墨打了個哈欠,奇怪道:“你之前不是還老嚷嚷著,自己喜歡的是前凸后翹、黑絲短裙的女人,說學校里的是小女生,沒感覺嗎?”
寧知簡大手一擺道:“那些濃妝艷抹的‘老女人’見多膩了,沒啥意思,現在我喜歡清純風的了。”
標準是給不愛的人設定,一旦遇見真正喜歡的人,一切條件似乎都可以被推翻。
“從那天開始,寧知簡那家伙便對新轉學來的柳卿展開了追求。”
陳墨手上拿著許紅豆吃了兩口就不要的豆花,邊吃邊講著。
在南北方甜咸豆花的大勢之爭下,川渝地區又是獨樹一幟,推崇獨屬于自己的紅油豆花。
醬油、花椒、辣子、蔥花、榨菜,瞅著這碗顏色鮮艷的豆花,陳墨吃得有些齜牙咧嘴。
作為堅定的甜豆腐腦派,咸豆腐已經被陳墨視為異端了,現在這紅油豆腐腦,陳墨著實不知該如何評價。
許紅豆憋笑道:“是不是吃著怪怪的?”
陳墨點點頭,妄想著把這碗異端中的異端再遞回去,“有點不習慣,還是你來吧。”
許紅豆不接,直搖頭道:“我飽了,吃不下。”
陳墨無奈收回手,郁悶道:“淄博的豆腐腦不也加蔥花香菜的嘛,而且你又喜歡辣,這應該很合你的口味才對。”
許紅豆笑著說道:“我喜歡辣,但不代表喜歡辣的豆腐腦,就像你不喜歡吃甜的東西,卻只接受甜的豆腐腦。”
陳墨想想,好像確實是這樣。
“哎呀,你剛才故事還沒說完呢,后面兩人怎么樣了?”
許紅豆示意陳墨繼續吃,繼續講。
陳墨閉眼三兩口吃完,隨手把扔掉盒子扔到路邊的垃圾桶,“還能怎樣,‘壞小子和好學生’的化學公式,總能產生神奇的愛情反應。”
許紅豆從自己包里拿出紙巾,“直接就追上了?”
陳墨接過紙擦嘴,“那倒沒有,柳卿屬于那種外柔內剛的,外表瞧著柔弱文靜,但性子卻堅倔,人壓根就不吃寧知簡死皮賴臉那一套,寧知簡在她那碰了一鼻子灰。”
“那后來是怎么在一起的?”
“后來那家伙就較上勁了唄,一開始可能只是覺得有點意思,后面越得不到的就越想要嘛,最后,兩人打打鬧鬧一個學期,放完寒假回來,那家伙就帶上柳卿請我們一群人吃飯,當時那個嘴翹的。”
“而柳卿熟悉了之后,性格就挺活潑的,后面便跟我們這幫人一起混熟了。”
許紅豆眨了眨眼,“就這樣?”
陳墨不解,“不然呢?”
“這磕cp,最精彩的就是兩人在一起前的拉扯,你這最甜的部分一點沒講呀!”
許紅豆瞪大眼睛,“你沒聽大麥說,言情小說要是男女主在一起了,讀者得跑掉一大半。”
陳墨無語道:“我又不是作者,他倆也不是主角,我還能開讀者視角全程觀看啊?”
許紅豆不滿意道:“那關鍵信息,你多少總該知道一點吧?”
陳墨想了想,道:“我也只聽那家伙提過一嘴,好像是哪天下雨,兩人在回家路上一起救助了一只受傷的小狗。柳卿家里不讓養,就養在寧知簡那了。我猜應該是借由那只狗,兩人就漸漸好上了吧。”
天空飄著雪花,銀裝素裹的公園里,一個穿著夾克棉服的女孩手揣兜里,口中哈著冷氣,輕跺著腳站在光禿禿的樹下。
“呦,凍美人啊。”
一道略帶戲謔的聲音傳來。
柳卿轉過頭,見到裹著圍巾羽絨服的寧知簡輕步走來。
“小白呢?”柳卿左右張望著。
“什么小白,只有來財,在這兒呢。”
寧知簡走近,拉下羽絨服,露出里面的可愛小狗。
“小白,快讓我抱抱。”女孩霎時露出笑容,白茫茫的雪地中多了一抹色彩。
寧知簡把狗遞過去,不忘強調道:“它叫來財,別亂叫狗。”
柳卿沒理會他,只顧逗弄著懷中的小狗,“小白,小白,咱就叫小白,別理某人起的土氣名字。”
“嘿,我養著它,我起名不是應該的嗎?”
寧知簡不忿道:“而且叫‘來財’怎么了,寓意多好,‘財源滾滾滾來’。”
柳卿輕吐一個字,“俗。”
寧知簡反駁道:“你懂什么,命不好得起賤名才好養活。”
柳卿哼哼道:“小白的所有權也有我的一半,而且還是我先發現的它,名字得聽我的。”
寧知簡輕呵一聲:“卿本佳人,奈何為賊。”
柳卿挑眉,“什么?”
寧知禾微笑提醒道:“當時是我先抱起的它。”
柳卿眉頭一皺,“是我先看到的,我要去抱的時候,被你搶前頭了。”
“看到有什么用?抱到手才算。”
寧知簡樂呵呵道:“不然,難不成我看到你,你就是我的了?”
柳卿不屑道:“呸,想得美。”
寧知簡眼睛往下瞄了瞄,笑瞇瞇道:“我用得著想?你這不是知道我喜歡,專門穿給我看了嗎?”
女孩上身是毛衣加夾克棉服,下身卻是小裙子搭黑絲褲襪,配上一雙小短靴,一身打扮清新靚麗。
“呵,我穿給狗看的。”
柳卿輕瞥一眼,又看向懷中的小狗,逗笑道:“是不是,小白?”
寧知簡嘖嘖兩聲,倒也不生氣。
柳卿正專心地逗弄著小白,突然一條溫暖的圍巾掛在了她的脖子上。
“嗯?”女孩訝然抬頭。
寧知簡撇過頭,揉了揉鼻子,“我怕小白凍著。”
女孩愣了一下,伸手把圍巾輕輕圍上,感受著上面還殘留的溫度,彎了彎眼睛。
“可惜,兩人還是沒能走到最后,故事終究是爛尾。”
許紅豆輕嘆一聲,她并不想探究兩人是為什么分開的,既然知道了結局,原因似乎就不那么重要了。
也許愛而不得才是常態,相愛的人能白頭偕老,或許需要很大的幸運。
不知道寧知簡看著柳卿穿上婚紗,是否也會恍然想起,當年他也曾憧憬著,有一天要牽著那個女孩的手,走進那座名為婚姻的殿堂。
許紅豆問道:“你說,如果兩人一開始就知道了故事的結局,那還有有必要開始嗎?”
陳墨輕聲道:“能遇到彼此,就已經是一種幸運了。”
“能被稱為爛尾的書,至少說明有些篇章寫得足夠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