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老師！”
羅進平聽到聲音停下了腳步，奇怪的扭過頭來：“怎么了？”
楊小樂來到近前，趕忙說道：“那個，羅老師，我哥明天進城，我也跟著過去，跟您請個假！”
羅進平眉頭皺了皺，最后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行，我知道了，對了，本來是明天通知的，你不來那就提前告訴你，上面通知了，為了配合公社完成任務，下個星期開始，學校所有人白天都要去河里，晚上在教室學習，就在學校睡了。當然了，你們要帶煤油燈，學校會提供吃的和煤油燈。一個星期回家一次，你們這個星期回家做好準備。和家里說清楚。”
聽到這話，楊小樂眉頭皺了一下：“所有人嗎？一年級也是？”
“對，一年級也是！”
“那睡哪里？”
聽到他的詢問，羅進平嘆了口氣，“先在教室睡吧，男女分開睡。”
楊小樂思索了一下，最后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
估計生產隊都知道了。
請完假，他趕忙向著學校門口跑去。
來到地方，喜子和小麗兩個人已經在那里等著他了。
喜子一臉興奮的對著他說道：“哥，哥，老師說了，讓我們住校，以后跟你們一樣了，白天下河，晚上學習。”
楊小樂瞥了他一眼，笑了笑：“以后記得別哭啊！”
“干嘛要哭啊！多好玩啊！”
楊小樂沒搭理他，帶著兩個小家伙向著家里趕去。
晚上回到家里，大哥已經在家了。
“大哥，回來啦！”
楊小樂進來對著坐在那里的大哥打了個招呼。
“嗯，我也剛回來沒多久，吃飯吧！”
楊小剛對著幾人示意了一下，桌子上還是玉米土豆稀飯。
楊小樂三人自然也就直接吃了起來。
一邊吃，他一邊問道：“大哥，你什么時候走啊？明天早上，還是夜里走？”
王秋菊手里拿著一個包裹從里面出來了：“我準備讓他一會就走，不能耽誤了伱哥找工作，萬一去晚了怎么辦？進了城還不知道路呢！”
楊小樂笑呵呵的說道：“娘，我帶他去啊，大伯上次不是在城里看到過我嗎？你忘記了？我去過那里。挺繞的。”
確實挺繞的，從西到東，還得去郊區。
這幾天已經說過好幾次了。
奈何老娘不同意。
他也憋著大招呢！
“去什么去？你這身體不好，回來怎么回來？你明天不是有課嗎？”
楊小樂聞言聳聳肩：“我跟羅老師說過了，明天可能不去上課，再說了，上次我們幾個不是一起去城里賣東西的嗎？這次還是一起去一起回來呀！算了，娘你不讓去就算了。”
“又去賣東西？”
王秋菊聽到這話，心里直癢癢！
這幾天損失了8塊錢呢！
這才幾天啊。
她能不心疼嗎？
“對啊！這次幾天沒去了，好像弄到不少好東西，算了，不去就不去吧！大不了讓他們賣了東西回來再給我燒點好吃的就是了。”
楊小樂只能假裝無奈的嘆了口氣。
這要是還不答應，那就算了，等幾天再看看了，反正到時候會住校。
王秋菊想了一會，感覺還是不放心。
孩子還是太小了。
“算了，你別去了，你大哥以后進城了也能拿工資回來，你別冒險了，萬一出事情怎么辦？抓你，你跑都跑不過他們。”
楊小樂知道老娘其實非常心動。
一個星期八塊錢，一個月就是32塊錢，比城里普通人的工資還要高，能不心動嗎？
估計是擔心的自己的安危。
想到這里，他做了最后的試探：“娘，其實不用擔心，每次賣東西，他們擔心被抓，都讓我躲遠遠的，怕跑不掉，其實沒那么危險。我就是跟去一趟。
再說了，不行讓我去大伯家玩玩總可以吧？去的時候我跟大哥一起，回來讓大哥把我送上車，這總行了吧？”
聽到這話，王秋菊鬼使神差答應了下來。
“行吧，去就去吧，你不嫌累就去，老大，你給老三看好了別讓他亂跑，回來你給送上車，聽到沒？不然不準去。”
楊小剛看了一眼老三，最后點了點頭：“行，我知道了，保證不讓他離開我的視線。”
聽到這話，楊小樂翻了翻白眼。
“娘，我也想去。”
旁邊喜子在那里吃著飯，看老三去了，他就嘀咕了一句。
“啪！”
王秋菊一個后腦瓜崩，“去去去，什么你都想去，作業寫完了沒有？”
聽到這話，喜子癟著嘴。
是啊！
作業還沒寫完呢！
楊小樂聽到給他去了，也是一陣的高興，不行就提前回來唄，反正一會就出發了，到的也早。
趕忙將飯扒拉完，兩人在大院里打了一點水洗了個澡。
隨后趁著黃昏時刻，背著包袱向著城里趕去。
走在路上，楊小剛想到了什么，對著他問了一下：“對了，小樂，小龍和小虎他們去哪里上班了？在城里哪里？”
“哦，他們啊，前幾天去的城里，在西面的郊區一個印刷廠里做臨時工。”
現在宣傳口缺人厲害，各種宣傳海報，宣傳冊印刷，也是需要不少的人。
就田翠花那性子，整個村子都知道了。
大哥輕輕頷首，想到了之前老娘的話，就好奇的問了一下：“對了，你前面和娘說的什么，就是去城里賣東西的事情。”
“哦，沒什么，不就是以前和我一起弄魚的人，他們經常去城里賣東西上次去了兩次，要是我去的話，也能分8塊錢，娘不讓我去……”
楊小樂隨口說了一下。
“那你干嘛不找我和爹，不比別人保險嗎？還不用和別人分了。”
聽到大哥的話，楊小樂撇撇嘴：“我們三個一起，然后一起被干掉，你想什么呢！就你跟爹的性子，讓人賣了還替別人數錢呢！”
說完，躲過了大哥拍自己腦袋的動作。
“瞎說什么呢！”
大哥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楊小樂聞言聳聳肩，“我說錯了嗎，要不我給你一條魚，你自己拿去賣了，你敢不敢？”
大哥聽到這話，遲疑了一下，沒有說話。
看到他的表情，楊小樂知道他不敢。
不光是他。
村里至少大部分都是這樣。
進了城都感覺低人一等，畏首畏尾的，就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一樣。
讓他沒進過城里的半大小子去城里偷偷賣東西，門都摸不清楚朝哪邊呢！
等以后混熟悉了還差不多。
但是他也不會讓大哥去干這事情的。
兩人聊著天，向著拉煤的路走去，這條路兩人都熟悉了。
來到地方，路上還有往礦山方向撤回的隊伍，倒也十分的熱鬧。
兩人站在那里，楊小剛想到了什么：“對了，你開證明了沒有？萬一有人查就麻煩了。”
“放心好了，開了。”
幾天的時間，他怎么可能不準備好了。
思緒間，一輛拉煤車從遠處過來了。
楊小樂見狀，趕忙催促他：“車來了，快去攔著，看看車上有沒有人。”
聽到這話，楊小剛扭頭看去，趕忙招手。
車子停了下來，好在副駕駛沒人。
說明了一下情況，兩人上了車子，在副駕駛位置擠了擠。
“那個師傅，貴姓啊！來抽根煙提提神。”
楊小樂掏出一根煙，遞給了司機，這路上的司機以后都有可能碰到，提前打好關系。
“哎呦，這么小就學會了抽煙啊！“
司機看了一眼，驚訝了一下，不過還是接了過來。
楊小樂將煙收起來笑了笑：“我不抽，放身上防身的。”
對方放緩了車速，將煙給點著，這才加了油門繼續前進。
男子大概四十多歲，平頭，國字臉，一臉坑坑洼洼的。
看著兩人，他笑了笑：“你們是去城里找工作？”
楊小樂坐好以后，對著他又解釋了一下，“嗯，我大伯給我哥找了個工作，收到他的電報，我們就過來了。”
“哦!那挺好的！”
男子客氣了一下。
兩人隨便聊了一會。
楊小樂也知道對方叫什么了，趙晨。
當聽到楊小樂提起了徐大牛，兩人說起話來更是熟絡了許多。
因為兩個人是一個運輸隊的。
晚上十點半左右，車子到達了阜成門口，兩人道了聲謝下了車子。
等人走了以后，楊小剛扒拉了一下他：“老三，你這是跟誰學的啊？還買煙了？”
“這煙是以前買的，進城的時候散過，跟你說，去了廠里買包煙，不管別人抽不抽，先散一根，有時候人和人的關系一根煙就是一根敲門磚。以后請個假，或者需要別人幫個忙都好開口。”
楊小樂說完四下看了一下，仿佛在尋找著什么。
楊小剛回味了一下，輕輕頷首，抬頭看去見他在四處看，奇怪的問了一下；“你干嘛呢？找什么呢？”
“我在找那幾個人啊！跑那里去了。”
聽到這話，楊小剛也跟著四處看了一眼，四周倒是有幾個零星的人，畢竟是四九城，還是有跟他們一樣從鄉下過來的。
楊小樂四下看了一下，假裝沒找到對著楊小剛問了一下：“大哥，是去招待所住一晚明天早上坐公交車去，還是現在走去啊，不近的路哦。”
“現在去吧，萬一耽誤就麻煩了，你認識路吧。”
楊小樂聞言聳聳肩：“行吧，走，我帶你借一輛自行車。”
說完向著城里走去。
反正也是要經過那邊的，還不如借一輛自行車，走路得走到什么時候。
“哎，你跟誰借車啊！”
楊小剛趕忙追上去問了一下。
“不就是上次我救人的那家嘛！走吧！”
說完，快速的向前走去。
來到西單菜市口附近，楊小樂指著一個巷子對著他說道：“大哥，你看，這就是西單菜市口附近的黑市，不過現在還沒人，得凌晨才有人。”
楊小剛聞言往里面看了一眼。
只有零星的幾個路燈勉強能看到里面的情況。
楊小樂思索了一下，對著他說道:“大哥，你等我一會，我看那幾個家伙在不在里面。”
“哎，我陪你去。”
“你就站這里就好了，你怕什么啊，這時候哪里還有人來抓啊！再說了，你去了，他們就不出來了。”
說完，向著巷子里走去了。
楊小剛看了一眼四周，最后還是沒跟進去。
楊小樂來到里面假裝四處搜索著。
隨后來到一個小巷子口，假裝在那里和人說話。
然后進了巷子里。
楊小剛看著老弟進去了，一陣著急就要過去，不過沒一會就看到他又出來了，手里還提著一條大魚。
“哎喲，哥，太重了，你提一下。”
楊小剛看著他手里提著一條大魚，趕忙接了過去。
隨后驚訝了一下：“怎么這么大的魚，這有二十多斤吧？這得值兩三塊錢吧？他們就這么給你了？”
楊小樂搖搖頭：“這里比公社的供銷社要貴，一斤3毛5，這還是黑市便宜的價格，市場價格更貴，這一條差不多就有七、八塊錢。不給我行嗎？不給我，我下次不給他們提供魚餌了。”
“這么貴？你拿魚干嘛？給大伯嗎？”
楊小剛嚇了一跳。
他可是打聽過了，自己要是去當學徒工，第一年才18塊錢加2塊錢補貼。
這條魚就七八塊錢了。
楊小樂搖了搖頭，“給大伯哥干嘛？我去找他罵啊！給別人送去！行了走吧，就在前面沒多遠的地方。”
說完，帶著他向著花有容家里走去。
來到地方，他敲了敲大門，在門口喊了幾聲：“蘇玲阿姨，蘇玲阿姨。”
拍了幾下，見二樓的燈光打開，他就不再拍了。
沒一會蘇玲穿著一套睡衣出來，打開門看到兩人，蘇玲驚訝了一下：“小樂，你怎么來了？”
“阿姨，先進去說吧。這是我大哥。”
“哦！進來吧。”
蘇玲看一眼兩人，點了點頭，等人進來，又將房門給關上了。
來到客廳，楊小樂讓大哥把魚放下：“阿姨，這魚給你，你不是說吃魚好嗎？”
蘇玲看著他對著他說道；“你們這個時候過來啊？從老家過來的？上次的魚還沒給你錢呢！”
楊小樂點了點頭：“阿姨，我大伯給我大哥找了個工作，我們今天就過來了，阿姨，你家的自行車能借給我用一下嗎？你別怕我們跑了，我們有證明。”
蘇玲見狀笑了笑：“行了，不就用一下嘛！反正明后天我們也不用。這魚我稱一下，和上次的一起給你好了，你還別說，大魚吃了還真有用，這段時間我感覺比以前舒服多了。”
聽到這話，楊小樂估計不是魚的作用，而是井水的作用。
畢竟那魚的水里用井水養著。
以后想辦法弄點井水過來。
隨后對著她說道：“錢的事情再說吧，我們一會去我大伯家，明天就給你把車子送回來。”
“行，沒事。”
說完，將風扇打開，“先坐一會吧！我去拿鑰匙。”
將風扇對著兩人，去了墻邊上的放暖水瓶和被子的鏤空格子里拿了一把鑰匙。
“給你。用好了再還給我就好了。”
楊小樂接過東西道了聲謝。
其實他還有一個目的，思索了一下還是問道：“阿姨，我想跟您打聽個事情，你也知道我們去黑市賣過魚，那樣太危險了。
我想問問，你有沒有認識的人，一定要可靠的，又能消耗一些東西的。比如說雞蛋、肉之類的。”
說白了，就是有錢人。
對方的身份，肯定認識一些人。
他的本意是將東西送到這里，讓那些人到這里來取東西。
只是他不知道怎么開這個口。
如果完全是利益掛鉤，兩人的關系性質也就變了。
當然了，在這里肯定是小批量給家里人知道的，大批量的還是要靠大廠子的后勤。
一般人吃不了這么多的量。
除非有個十幾戶人家，天天吃肉，這還差不多。
蘇玲思索了一下，隨后說道：“認識倒是認識一些，除了索爺以外，其他的其實我不是很放心，畢竟現在你也知道，我們這些人的環境不是很好。”
想了想她還是說出來楊小樂心里想要的：“這樣吧，你們要是量不大的話，東西就放我這里，我讓人過來拿，你看怎么樣？”
楊小樂在那里思索著。
蘇玲剛剛說的索爺，一聽就是遺老遺少，這些人家底可是厚實著呢！
“阿姨，那個索爺靠的住嗎？”
蘇玲笑著點了點頭：“靠的住，出了事情，他絕對不會把事情說出來，就是這老頭脾氣有些不好，一般的人很難和他搭上話。這樣吧，你哪天有時間了，我帶你去，你得早點，老頭可以起來的早，但是不能睡的晚。規矩一大堆。”
聽到這話，楊小樂思索了一下，最后點了點頭。
“那行，阿姨，我們就先走了，明天就把車子給您送來。”
說完起身向著院子走去。
楊小剛傻不愣登的跟在了后面。
推著車子，打了個招呼就離開了大院。
出來以后，楊小剛這才忍不住的問道：“這就是你說的那個人，救的是她？”
“對啊！爹見過她。大姐和小妹的衣服，還有那罐頭、紅糖、麥乳精都是她送的，不信你去問問啊！“
“我不是那個意思，那你以后還賣東西啊？被抓了怎么辦？”
楊小剛倒是沒有懷疑這個，就是問一下而已。
“這總比黑市安全吧？而且以后我過來，人先過來，看沒問題了，再讓他們把東西弄過來，你回去了可別亂說啊！”
東西還是要賣的。
稍微透露一些給家人，以后就不用胡扯了。
免得哪天又說漏嘴了。
下次他準備把老哥帶著，在旁邊看著就好了。
現在不稍微透露一些底，以后困難時期大量弄東西的時候，連個幫手和幫著說話的人都沒有。
楊小剛有些遲疑。
看到他的表情，楊小樂拍了拍車子：“行了，上來吧，我騎車帶你去。”
聽到這話，楊小剛迷迷糊糊的坐上了車。
“哎呦，你還真重啊！你腳松開啊，你怕什么。”
楊小樂騎不動，一看大哥的腳放地上，估計是怕摔倒了。
“哦！”
楊小剛聽到話，趕忙將腿抬了起來。
楊小樂這才換換騎著車子離開，騎一段以后就沒那么費勁了。
一邊走，他還是不放心的交代著：“大哥，記得這事情任何人都不能說，家里就你一個人知道，你可不能告訴任何人啊！要是連你都不能信任，那我就白忙活了。”
“哦，我知道了！”
楊小剛其實還是有些猶豫的。
最后想了想，還是觀察一段時間再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