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話。
陳慈頓時覺得,自家提的茶啊、酒啊也不香了,你說同門之間切磋、上進,也就罷了,畢竟修士斗法,大多也是從同門親友間喂招開始,也沒幾個是真的提劍便和外人斗個死活。
可你這同門間也來真的,陳慈自覺是遭不住的,莫非焦真人門下,講究一個優勝劣汰?
只看林老虎這行事作風,截殺起禾山同門來毫不手軟,倒確有幾分這種可能,他陳某人想傍個正經點的大腿,咋就這么難捏?
不求什么美女師尊、師姐、師妹,正常點的良師益友他就心滿意足了。
嘆口氣的功夫,林、陳二人已經沿著長生坊出了海市,卻是到了一處奇險山峰,滿山蒼翠,緊鄰滄海,其下還立有一塊石碑,卻寫著‘摘云’兩個大字。
“這里便算是我禾山教在梁江海市的分院了,不過焦師常年不在此處,若不是這次流云宮龍君千壽,恐怕我等還無緣拜見。”
林擒虎仰看山頂,雙手作揖:“長生五境,元神最玄,只望焦師早證元神,仙道長青!”
陳慈:“?”
陳慈:“!”
這白衣修士瞥了陳慈一眼,嘴角微翹,又化作一道長虹躍至半空,朝著山上飛去。
陳慈趕緊跟上,并暗暗反高官生路上,自己要學的果真還多。
看了眼手里僅存的紫筍流霞小團,陳慈頗為無語,本就單薄的節禮,再去一半,當真血虧。
年輕修士摸了摸下巴,打量林擒虎幾眼,忽的一笑:“好,好好,林師侄,好的很啊,你那師傅看到你,定然會大大的高興,哈哈,哈哈,不和你戲耍了,剛好空著手來有些不好意思,借點禮物我充充門面。”
陳慈心里有些打鼓,林擒虎則是雙手行禮,恭敬的稱呼道:“見過楊師叔”
林擒虎瞥了陳慈一眼,做了個跟上的眼神,便往山上行去。
老林,這離山頂還十萬八千里呢!
陳慈只覺身上一僵,手上一輕,那紫筍流霞小團還在手上,兩壇子血木寶酒卻不翼而飛。
攔路搶酒,窮瘋了吧!
陳慈小聲嗶嗶,都不敢出聲,等了半響,林擒虎才開口道:“走吧,日后碰到這位師叔,可記得離遠點。”
這摘云山雖奇險,但靈機頗盛,景色也佳,此時已入深冬,但山上溫度并不太低,一條山路雖有些崎嶇,但對一個道基高人、一個煉氣修士而言,自不太難,林擒虎走的也不快,小半個時辰過去,也才到了半腰,天色已然微亮。
就是這態度,一看就不是善的。
該不會就是焦真人吧?
念頭剛動,那虹光在天上繞了一圈,又兜了回來,在兩人不遠處悠然按落,露出一個白衣高冠年輕修士,若是只看外表怕才二十出頭,臉上神情有些冷淡倨傲,周身靈光輕盈,唯有脖頸上戴的一個白金項圈有些引人眼球,居高臨下掃了林、陳二人幾眼,嘿笑了兩聲。
就這么一會功夫,陳慈驚嚇1,酒水2,還忒么不知道發生了啥。
“哦。”
就是這笑容里,似乎有些別樣的意味。
陳慈乖巧應下,看林老虎這受氣媳婦兒的模樣,剛剛那廝至少是個丹境真人,確實是惹不起,不過焦真人這兒的同門感情,好像是挺激烈的,這師叔見面就要捏死師侄的,挺不多見的。
“等等,哪個是你家師叔,你再亂攀關系,信不信我一巴掌捏死你。”
看著自家手上提著的東西,陳慈沉默片刻,趕緊點頭應和:“俺也一樣。”
又走了半響,山間開始出現涼亭,石臺,松盤等人跡,陳慈掃視幾眼,只覺頗為清雅,忽見一團清光從天邊飛來,好似長虹掠過,直接越過他等往山上而去,只看遁光就比林老虎那黑色煙云強上太多,也不知剛剛過去的是個道基高修,或是個結丹真人。
其實兩人若敞開了力氣登山,只怕早已登頂,但奈何林擒虎要一步一個腳印,陳慈也無話可說。
這白衣修士冷然一笑:“剛路過這摘云峰,還說是誰污了這山里的靈機,卻沒想到是.咦?”
好在此后倒再無什么波折,跟著林擒虎登頂山峰,也才辰時微過,天色剛亮,陳慈登高一望,倒也有一種悠悠拔脫塵世的感覺,怪不得自古文人騷客皆喜登高,估計也是這個緣由。
山頂之上,是一處道觀,占地頗廣,只在外看,就有數十間房舍,七八進院子,三四層樓閣,道觀左邊有一石碑,碑上有兩個大字,乃是‘天河’二字的草書,筆勢不絕,瀟灑銳利。
天河道觀?
石碑旁還立著五、六人,其中大部分都穿著赤龍觀的赤色云紋道袍,當頭兩人一老一中,似在與人低聲說著些什么,最前方卻是個年約三旬的英武道人,一身青袍,雙手倒負,臉上神色略帶不耐。
許是見到林擒虎,那一老一中兩個赤龍觀道人也停住交談,抬手行了一禮:“林師弟。”
“沈師兄,關師兄,伱們這是?”
林擒虎也是回了一禮,開口問道。
“自是來拜見焦真人的,只是.”
那老道姓沈名高,乃是九江府赤龍觀的觀主,本是禾山教一內門弟子,跟著焦真人出來梁國立下赤龍觀,雖無師徒之名,但怎么也算打上了焦真人一系的標簽。
“原來是林師弟當面。”
青袍道人只是淡然一笑:“老師他正在會客,爾等還是稍微等上一會,再進去拜見老師吧。”
沈、關二人聞言,臉上也露出一抹怒色,卻不敢發作,他們在梁國凡俗也算是一府之主,生殺予奪不在話下,今日拜見門內長輩被攔在門前,這鳥氣誰受得了。
可受不了也得受著,一者法力品質不如人,二者赤龍觀的關系離焦真人還是遠了些,怕是及不上這天河道觀的弟子。
再說明白點,這廝攔在門前究竟是何人意,他們也猜不明白,自然也不敢放肆。
“可笑,同門拜訪,不引去偏廳奉上茶水,卻攔在門前,是何道理。”
林擒虎眉頭微皺,可沒有見先前那白衣修士那樣唯唯諾諾,一步向前:“讓開。”
“嘿,說了老師正在會客,你們這些禾山.當真不識禮數。”
這青袍修士嘿然一笑,理也不理,見林擒虎往前,只是放出一團清光攔住前路,此乃道基修士所修法力,正像兩人逐力,力小者不能前進,除非大打出手,否則想平和過去卻不可能。
林擒虎冷哼一聲,也放出一團滾滾黑氣,陡一接觸,那青袍修士卻是一顫,眼中露出詫異之色,神色微重,周身法力竟凝成點點星辰,有幾分出塵之意。
倒把一旁的陳慈看得一愣一愣。
不是,大家都是禾山教弟子,憑啥你的畫風跟我們不一樣?
但林擒虎卻不在意,往前走上一步,這青袍修士就得往后退上一步,顯然力弱一籌,臉頰上也涌上一抹血色,不知是力氣使得大了,還是什么旁的原因。
“走吧。”
林擒虎微微搖頭,嗤笑一聲,當頭往觀里走去,陳慈暗呼一聲牛皮,虎哥威武,也趕緊跟著進去,就是把頭低了些,可不能遭了旁人遷怒。
那幾個赤龍觀修士見狀,也是一樂,跟在其后。
沈高老道走了兩步,低聲問道:“林師弟,你已成上品道基?”
林擒虎微微頜首,卻沒有接話。
一行人進了三層院落,要說這天河道觀雖不奢華,但卻雅致,不僅建有回廊涼亭,種有奇異草,還有不知從哪引來的活水,蜿蜒流淌,養著些許金鱗鯉,頗為喜慶。
就是陳慈越看,越覺得小溪水塘底下鋪著的閃閃沙石,好似是一整層水屬神砂。
“這焦真人好生陰險,竟用此物考驗弟子道心?!”
陳慈狠狠吸了幾下空氣中彌漫的銀錢芳香,這才堪堪止住了讓五小只去偷偷挖上幾鏟的念頭。
眼看到了一間大殿,兩側俱都立著童子,陳慈還在想著剛剛那池子里鋪了多少五行神砂,卻忽的發現走在正前方的林擒虎身影突兀消失不見,定睛一看,一個有些眼熟的背影已經很是麻利的滑倒在地,恭敬拜道:“不孝弟子擒虎拜見恩師,祝恩師元神早證,仙道長青!”
赤龍觀諸修:“.”
陳慈:“.”
好你個林擒虎,此等大禮,向來是面前再叩,哪有還未見焦真人真顏,就直接安排上了,你這樣一搞,豈不是顯得其他人很沒禮貌?
陳慈也是服了,早在山下他就知道自家這便宜師兄可不是眼見外表的那么粗曠,那心思,真可謂又小又玲瓏。
這自己剛分了個神,就沒能跟緊林老虎進步的步伐,當真是太不上心了。
陳慈再次深刻反省,剩下幾個修士正要有樣學樣,可大殿前的空氣卻好似凝固了一樣,包括陳慈在內,幾個赤龍觀的修士只覺自己往前不了一步,連帶著拜倒在地的林擒虎這個上品道基高修,也一動不動,額頭上滲出一絲汗水。
凡間有云:伴君如伴虎。
可底層修士面對上境修士,才是真的宛如螻蟻直視天地之威,若不是此間只有怒意,卻無殺機,怕不是在場幾個修士沒一個討得了好,連道心都要受挫。
陳慈一邊勉力運轉自己淺薄的幽陰真氣,讓自己不要過于失態,一邊內心暗暗叫苦。
他卻是知道林擒虎究竟做了些什么。
該不會是焦真人惱怒林老虎先斬后奏,截殺了姚氏子,不準備幫其兜底吧?
若是這樣,當真要遭,林老虎好歹是證了上品道基的高人,禾山教真傳種子,就算焦真人大怒,估計還是會抬上一手,可自己這個小蝦米,就難說了。
林師兄,我可是你親師弟啊
“起來吧。”
許久,大殿之內才傳來一聲沉聲斥責:“你可知自己錯在哪了?”
林擒虎沒敢起身,只是將頭拜倒,悶聲解釋道:“不孝弟子錯的太多,卻不知從何而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