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山教修士,或者說煉氣修士,皆是處在‘蛻凡軀,筑道基’的階段,雖已悟道法之妙,所持法器威力兇橫,可自身依舊是肉體凡胎,就算是離修成法力只差臨門一腳的高階煉氣修士,若沒有護身之法、護身之器,便是遇到剛煉成的五毒白骨劍,照樣可能被捅死。
真氣之妙,那是相對于凡人而言,修士之間斗法,那玩意兒有些用,但面對法術、法器,卻也沒太多用。
所以為何說修士間好勇斗狠起來相互殺伐更為慘烈,只要雙方同起了殺心,使出了手段,怕是幾個呼吸就能見傷亡。
耿老道截住對方兩人,五頭髑髏妖在他身邊憑空亂飛,咯咯怪嘯。
這兩人一人喚作賀坤,一人喚作郝敢,皆是離百竅修為只差一步的煉氣高修,雖算是內門弟子,但不上不下的,筑個下品道基不難,若想要沖擊個中品道基,期待下成丹的夢想,也是要好好鉆營鉆營才行。
“五頭髑髏妖?莫非你這歲數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賀坤嘿然一笑,眼中卻露出兇光:“攔下我等二人,是嫌死的不夠快吧。”
髑髏妖法在禾山經上雖排名第二,兇殘狠毒的緊,但卻有一個弊端,那便是品質上佳橫死之人的頭骨很難尋到,用凡人之骨雖不是不能祭煉,但禁制層次很難高深,這也是為何陳慈的五陰煞氣袋排名遠不如髑髏妖法,但遇上也能斗上一斗。
故髑髏妖法在禾山教內,一般不走以質取勝的路子,或會有幾頭精品髑髏妖,但大多精修此法的禾山修士都是走以量取勝的路子,幾十頭不算多,上百頭才正常,若是到了金丹老祖,怕是成千上萬頭髑髏妖也能養得,布下髑髏噬魂陣來,厲不厲害暫不說,但威風肯定是夠了的。
賀坤就養有十八頭髑髏妖,禾山苗疆雖地廣人稀,但苗寨總數并不太少,數千人、上萬人的寨子也有兩、三千個,這湊吧湊吧,還是夠禾山教修士嚯嚯的。
這耿老道才養了五頭髑髏妖,要是讓隔壁旁門同道看見,還以為是禾山教養不起呢。
再來一頭,一人一頭!
不過,無論怎么講,此番斗法,髑髏妖數目是二十頭對五頭,優勢在我。
“郝兄,我先來,你策應,速戰速決。”
賀坤再拍腰間,再放出八頭髑髏妖,同先前的十二頭匯合,好似漫天的妖魔亂舞,朝著耿老道殺去。
“呵”
耿老道只瞥了一眼半空,下一秒,左手成刀,將右手手掌斬斷,往一頭髑髏妖嘴里丟去,接下來是兩截小臂、兩截大臂,自右肩處空空蕩蕩,倒把五頭髑髏妖喂得飽飽滿滿,那森森髑髏瞬間染上一層血色,氣息暴漲,自身也脹大三分不止,桀桀怪嘯著沖了上去,只一個回合就將數目更多的髑髏妖殺散。
“血祭法?你瘋了,不怕髑髏妖反噬么!”
賀坤怪叫一聲:“郝兄救我!”
髑髏妖法本就是要殺傷無數生靈,凝聚無數兇魂厲魄才能煉成的邪法,而對于髑髏妖來說,最為可口甘甜的大補之物,自然是自家老爺的血肉精魄了,只需嘗上一口,就能激得兇性大發,但此法卻會讓髑髏妖上癮,過后伱要是不日日奉上自家血肉,這些髑髏妖忘不了滋味,必然會反噬己身。
“玄陰斬鬼符!”
那姓郝的從袖中丟出五張黑色符篆,只一剎就化作五口黑色刀氣朝著五頭血紅髑髏妖斬去,卻只聽一聲脆響,一頭髑髏妖舍身攔住這五道符篆,一個踉蹌黑氣四溢,慘叫哀嚎,剩余四頭兇性更盛,張著森然巨嘴就朝著賀坤殺去。
賀姓修士臉色慘白,猶豫片息,咬牙將自家左手五指齊齊折斷,丟給自家五頭髑髏妖,心中大恨。
修行之人未得道前,軀殼極為珍貴,若有殘缺道行就很難圓滿,他丟了左手五指日后定然會影響道基法力成就,這五頭髑髏妖過后也要處理掉,苦練多年的妖法被破去四分之一,哪個能忍。
可他萬萬沒料到,這五根手指竟讓二十頭髑髏妖皆都瘋狂爭奪,本還在護主的髑髏妖跟看到生肉的惡狼一樣,哪個還管他這個老爺的死活。
“不!”
賀坤雖還修有它法,但哪是施了血咒的髑髏妖對手,只一個呼吸就被四頭髑髏妖噴出的血色毒煙裹住,命喪當場。
“髑髏妖都沒養明白,養得多又有何用。”
耿老道止住肩膀上的傷勢,自家五頭髑髏妖像是喝醉了酒的妖魔,搖搖晃晃飛回來的,桀桀亂嘯,格外滿足,就是盯著他的眼神皆都充滿貪婪不善,好似在看著什么絕世美味。
“給你們,給你們。”
耿老道瞥了那殺意騰騰的郝姓修士一眼:“一幅殘軀換個道基之緣,要得的。”
話音一落,竟主動投入到那五頭髑髏妖中,隨著一陣慘人的咀嚼聲后,五頭心滿意足,氣息暴漲,且悍不畏死的兇魔便轉頭盯上了一旁的郝姓修士。
竟不過數合,三個上修皆皆殞命。
陳慈這邊以二敵三,本以為要落入下風,卻沒料到這位董師兄的陰陽迷魂幡好生厲害,垂下的陰陽迷魂氣殺敵差了點意思,但鞭打卷纏卻無不如意,一人一幡就將三人法器攔住,短時間內倒也斗了個不分上下。
可這不還有陳慈在呢。
這有人幫他打控制,陳慈提了提袖子上去就是一錘,不一會就又有了斬獲,送了一人倒頭便睡,就是錘內所藏的陰火也是耗盡,只剩下白骨大力禁制一法可依。
“董師弟,陳師弟,助我!”
眼看兩人就算不勝,也能維持不敗,忽的從一旁傳來一聲高呼,陳慈下意識一瞥,卻是郭老道倉皇而逃,其背后那修士滿面猙色,身邊環繞著九支燃著血焰的飛叉,朝其追殺而來。
陳慈眼角一抽,都沒猶豫第二下,哪里顧得上這個便宜師兄,立刻戰略性轉移,避開數丈之外。
“師兄莫慌!”
董雄見自家陰陽迷魂幡大發雄威,一聲輕嘯,將陰陽迷魂氣催發至最大,分出九道迎向那九支飛叉,可那人只是不屑一笑,掏出一枚拳頭大的球丸丟了過來。
此球丸迎風便長,竟成了張丈許的大網,當頭罩來。
董雄也是不懼,將迷魂幡狠狠一揮,其上的陰陽氣齊齊垂下朝著大網卷去,陳慈才停下腳步,卻看到郭老道臉上閃過一絲懼色,避得更遠,心里一個咯噔,讓五鬼推著自己再避數丈。
“轟!”
那大網上,竟藏著十數團磷火陰雷,陡然炸開便是陰陽迷魂幡也防護不住,反正雷聲過后,地上只剩被大網籠住的一具焦黑殘尸,手中還緊握著自家本命法器。
這便宜董師兄其實人還不錯。
陳慈抬起頭,有些唏噓,就是吃虧吃少了,以為人人都和他這個禾山之光一樣,能和他共患難。
“桀桀!”
本倉皇而逃的郭老道,卻是一笑,乘著磷火陰雷網的威勢,只聽兩聲慘叫,不知何時他那六道黑索已潛到了剛剛對敵兩人身后,只是輕輕一纏,就取走兩人性命,竟真是以己方下等馬對敵方上等馬,自己卻又直取敵方下等馬。
雖是以一兌二,己方不虧,但陳慈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提著白骨鎖心錘的手也微微緊了些,稍微環顧四周,短短功夫,場上除了姚道生、林擒虎,竟只剩他們三人存活。
“陳師弟,速來助我,斬殺此人!”
郭老道眼神微閃,倒沒有什么出手的動作,只是念著同門情深,想將陳慈護至身前:“還不快些過來!”
“等等,這是何物?!”
陳慈忽的感覺自家五鬼似是遇到了什么大敵,從虛空中跳了回來,躲進古銅燈中。
場上,不知何時,出現了幾頭似人似虎的古怪陰魂生物,在吞食著地上的修士殘尸,明明離得不遠,可三人竟都好似一無所察,就好像看不見它們,下意識忽視。
若不是陳慈所圈養五鬼有所感應,怕是等它們將場上殘尸俱都啖完,旁人都發現不了什么不妥。
兩具修為臨近百竅修士的殘尸,八具六十竅修為的殘尸,一身血肉骨骼皆被那幾頭陰魂吞入肚中,等其吃飽喝足,抬首掃視,似是對陳慈三人大有想法時,才發現這是五頭人面虎身的陰魂,眼中滿是殘忍獸性。
這是林擒虎所養五鬼?
被這五頭陰魂掃過,陳慈、郭老道、以及那敵對道人,皆是周身一涼,手腳麻木,可下一秒,這五頭陰魂就跳入虛空,消失不見。
五鬼搬運法,莫非還能搬運精元?
陳慈眼神微縮,想到一種可能。
其實林擒虎根本不是姚道生的對手,至少初入道基時,不是對手。
但一擊之力是真的,不過場上諸人的新鮮血肉精元,包括陳慈在內,才是他真正的秘法底牌,也只有把五鬼喂飽,林擒虎才有他嘴里的一擊之力。
陳慈心中有些后怕,雖然知道此行九死一生,但跟十死無生還是有些區別的。
林擒虎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樣,騙過了自己人,也唬住了對面。
否則陡一見面,姚道生便出手殺人,他們恐怕只有團滅一條路可走。
“我是用命搏道途。”
陳慈喃喃自語:“姓林的也是用命搏道途,就是作為代價的感覺不太好,不過好在現在闖了過去,甚好,甚好。”
就是不知最后結果如何,騙別人可以,那頭林老虎可別騙了自己,否則就真完了。
“你其實還是怕了。”
林擒虎眼神中流露出憐憫之色:“你這種姚氏子,凌弱尚可,一旦面對敵手,就瞻前顧后,若是遇到大派弟子,怕是連出手的膽氣都無。不過也是,就好像有個凡人忽的跳出來要殺我,我也要多想一會這其中是否有些后手,遇事太謬,讓人生疑,此乃常情。”
“你”
姚道生瞇眼一笑:“虛張聲勢!”
“教里弟子習五鬼附身大法,便是練至高深,也不過倍增肉體力量,提升不少武力,狀若妖鬼,不過因為失了神智,不能同時使用其他法器,斗起法來反而還不如其余妙法。”
林擒虎嗤笑道:“你們不懂倍增之意罷了,若是能打好根基此法才是禾山經上第一大法,不輸玄門神通!”
話音一落,五頭妖虎陰魂從虛空中浮現,忽的跳入林擒虎身體里面。
只見林擒虎瞬間變化成一丈高人形虎妖,全身肌肉膨脹鼓動,甚至透過皮膚呈現一股青灰之色,好似有什么詭物在其中游蕩,猙獰恐怖,并在其額頭上生出五顆恐怖的小瘤,隱隱成為一個‘王’字,似人、似妖、又似鬼。
“精元燃血咒!”
“白骨大力法!”
“五鬼附身法!”
“五靈.亂魂咒!”
“白骨戮陰刀!”
“斬!”
場上陡然響起無數鬼哭狼嚎之聲,林擒虎眼紅身藍妖軀似鬼,周身似有一股無形之力,帶著他一息跨過數十丈,一把好似人高的白玉彎刀,帶著滾滾煞氣,在其手中轟然斬下。
姚道生一個恍惚,只來得及將袖口一抖,放出數十頭髑髏妖朝前殺去,同時一只白骨小箭被他吐出,直取林擒虎腦門。
“吼!”
林擒虎眼中滿是毀滅殺戮的欲望,對撕咬在自己身上的髑髏妖不管不顧,刀光落下,那只白骨小箭竟被從中剖開,跌落在地。
姚道生露出一種不敢置信的表情。
“我的.千載龍骨攢心箭.”
話未說完,整個人便左右分開,好不對稱。
下一秒,五頭陰魂從林擒虎身上跳下,撲在地上殘尸大快朵頤,而那虎妖之身漏氣似的恢復成人形,整個人慘白得不似生人,站也有些站不穩,那本是八尺的魁梧漢子,竟莫名有幾分消瘦感。
陳慈竟還是第一次見到林擒虎這種虛弱的樣子。
“郭師兄,你有些滑頭了。”
眼看地上殘尸被五頭陰魂吃的干干凈凈,滲出的血液都被舔得干凈,林擒虎才稍微有了些血色,淡聲說道:“一個旁人都不許走脫,你要做不到,知道后果的。”
姚道生一行唯一活著的那個煉氣修士,見到姚道生敗亡,雙眼不可置信的大睜,怪叫一聲將身邊九只子母血焰叉朝郭老道殺去,隨即轉身就往密林而逃。
郭老道臉上也少有的嚴肅起來,點點頭,身體忽的像年輕了十歲,整個人腰桿也挺直了不少,瞬間追了上去。
不過炷香工夫,他便走了回來,雖然氣息也很萎靡,蒼老更勝先前,但手上提著的那顆人頭做不得假。
陳慈咧了咧嘴,竟還有高手,自己還是太年輕啊。
“把首尾都處理干凈,該上路了。”
林擒虎手指輕點,五頭虎形陰魂極不情愿的重新撲進他的身體里,有些干癟的身軀,也終于把道袍撐了起來。
“林道兄,那個.你看嘿.”
郭老道雖然萎靡得不行,神情也有些唯諾,但眼神微虛看向地面,讓旁人看不出神態變化。
“我既成上品道基,自然要去赤龍觀領真傳弟子之位,也正好離開西山府避一避風頭,怎么,郭師兄不想跟著一起去看看?”
林擒虎忽的一笑,掃視場上兩人,悠悠問道。
我對不起諸位老爺們啊,嚶嚶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