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霍伯特又想到了跟法布提的交易,他還是覺得這場交易疑云重重。
他的懷疑從之前通靈就開始了,那些信息好像就是法布提或者高級惡魔們故意沒有做什么處理,從而誤導他用的。
而且在談話中,法布提多次提到了“交易”這個概念,這也引起了霍伯特的警覺,不管是公元時代的故事里,還是在這個非凡世界的故事當中,跟魔鬼交易過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還有一件事,霍伯特在夢境里就想到了,卻沒有說出來:惡魔們的獻祭,會不會是受到了“欲望母樹”的影響?這或許就是“欲望母樹”尋找法布提的方式。
關于這一點,霍伯特覺得法布提不應該沒有想到,既然如此,法布提依舊要殺死那些惡魔,顯然法布提在這個問題上有所隱瞞。
另外法布提之前能收回兩名天使“鮮血大公”的非凡特性,現在連一個半神、幾個序列5的非凡特性都收不回去了?
霍伯特猜測,法布提之所以將這件事情委托給他,無非是三個原因,第一個原因是祂自己分裂過自已一次,狀態應該好不到哪里去。
第二個原因是,祂如果再出手的話,可能會被“欲望母樹”察覺到。
第三個原因,可能就是發現了霍伯特身上“失序之國”的氣息,利用這場交易,給霍伯特下個套。
霍伯特認為,法布提這么做,應該跟這三個原因都有關系。
最終霍伯特打算,不受法布提的影響,自己該干什么就干什么。
不過霍伯特也沒打算跟法布提徹底鬧僵,他打算以一種“斗而不破”的方式面對法布提。
畢竟這是“欲望母樹”的死敵,而霍伯特認為巴爾克家族要想做大做強的話,一定會跟“玫瑰學派”有不小的沖突,“欲望母樹”也是霍伯特潛在的敵人。
敵人的敵人就是可以利用和團結的力量。
想通了這些,霍伯特離開“失序之國”,回到臥室接著睡。
他故意沒有把戒指帶到現實世界,如果油畫是法布提感知的一部分的話,這是對祂的一種威懾。
清晨的臺迪杰河上飄著一層水霧,讓整個費內波特港有些朦朧。
今天早上,很多人來到港口,望著臺迪杰河的下游。
他們大部分都是船舶公司或者貨運公司的人,來到這里,只是因為他們聽說了一個消息:臺迪杰河的航運好像重新開通了。
“來了!來了!”
一個巨大的“身影”穿破迷霧,出現在大家的視野中。
它的樣貌漸漸清晰起來,最終緩緩靠岸。
這正是本來大家都預計要嚴重逾期,卻提前到達費內波特的“諾哈爾號”。
碼頭上早已經人聲嘈雜,議論紛紛。
直到船長迪恩等人下船,立即有記者和同行們圍上去問東問西。
但大多數記者都是在問:“你們在沿途遇到過什么意外么?”
“你現在的感想如何?”
這類的問題。
人群當中,有個二十多歲,記者打扮的年輕人搖了搖頭:果然是花錢雇來的,根本沒有問到重點。
還不如一些貨運公司的同行們問到的問題:“這次航行一共省下了多少天?”
迪恩微笑著回答說:“正如你們了解的那樣,雖然一路上小心翼翼地航行,也只用了一半的的時間。”
“沿途有補給的港口么?”
“有沒有遇到什么危險?”
那名年輕的記者終于看不下去了:“迪恩船長,你們是怎么擊敗那些匪徒的?”
“并不是我們擊敗了他們。”迪恩微笑道:“是霍伯特男爵帶著他的隨從,很輕松擊敗了那些匪徒!”
年輕記者接著問:“霍伯特男爵為什么要幫助你們?”
迪恩指了指插在船頭的旗幟:“這是霍伯特爵爺承諾的保護,只要在船頭插上杰弗里領的旗幟,在南科爾森地區遇到任何危險,都可以發射照明彈求助!霍伯特爵爺的幫助會及時趕到。”
旗幟、求助、保護!被請來的記者們這才發現,這一切充滿了傳奇色彩,的確是一個很值得報道的新聞!
這時候記者們才打開了自己的速記本,刷刷刷地記錄起來。
一旦進入了職業狀態,記者們才問道了點子上:“這位霍伯特男爵,是那位被魯恩國王懸賞了一萬鎊的紳士么?”
“他去杰弗里領之后,那片領地有沒有什么新的變化?”
“什么?航道就是霍伯特男爵開通的?”
“那里已經亂到匪徒成為統治者了?”
已經不用那位年輕的記者再做引導,記者們一點點問出了南科爾森和杰弗里領的現狀,周圍人都表現出了足夠的驚奇,這讓記者們更加確信,這一定是一篇足夠吸引讀者的報道。
那名年輕的記者退出人群,來到角落里,他的樣貌迅速變化,最終變成了碼頭上正在激烈討論的霍伯特男爵本人。
接著霍伯特身邊好像出現了一層幻影,讓所有人都不自覺忽略了他。
很快,霍伯特竟然消失在了空氣中,但是周圍人仿佛都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就在這個時候,有艘小型軍艦靠岸,身著軍裝,英姿颯爽的艾瑟爾從軍艦上下來,看到了貨運碼頭那邊的熱鬧景象。
艾瑟爾有些好奇,叫來自己的副官:“你去問問那是怎么回事?”
就在艾瑟爾上馬車的時候,副官已經打聽清楚:“將軍,是臺迪杰河的航道重新開通了。”
“哦?”艾瑟爾笑了笑:“那樣的話,以后的貨運就方便了許多。”
她也沒太當一回事,還以為是王室重新疏通了航道。
艾瑟爾暢通無阻地來到王宮,并在寬敞豪華的卡西亞大廳見到了費爾南多二世。
卡西亞大廳是費爾南多二世寢宮的一部分,面積跟一座大會堂差不多,是費爾南多二世召見親信,商量王室內部問題的地方。
如果是例行公事這類的公務,則都在他的辦公室處理。
父女倆先說了些思念之情的話,然后艾瑟爾匯報了之前去表彰那名高級間諜的過程。
但是她并沒有提起儲君對她的加害,她只是說因蒂斯共和國的間諜得到了相關情報,才暴露了她的行蹤,以及那名高級間諜的身份。
她已經徹底破壞掉了因蒂斯共和國在北部戰區的情報網云云。
談完了公務,父女倆閑聊起來,艾瑟爾從剛才就發現,墻上掛著科爾森郡的地圖:“父親,我在碼頭上聽說。臺迪杰河的航道重新開通了?”
“是的。”費爾南多二世道:“前兩天霍伯特剛剛遞交了相關的報告,我讓人調查了一下,的確有消息說,有一艘貨船在今天早上靠岸。”
“霍伯特?霍伯特·杰弗里?那個叛國者?”艾瑟爾對這些叛徒被沒有什么好感。
費爾南多二世突然笑道:“喬治三世那個蠢貨,被他一直打壓的克里斯汀是個人才也就算了,克里斯汀的兒子也很能干,竟然封印了滿月湖的污染,疏通了臺迪杰河的航道。”
這讓艾瑟爾有些意外:“我記得滿月湖的污染好像連半神都能侵蝕吧?”
費爾南多二世點點頭:“霍伯特在報告上說,他是從家族典籍中的一個封印法陣找到了靈感,嘗試著完成了封印。”
國王頓了頓又道:“我正準備派人去了解一下具體的情況。”
他看向科爾森郡的地圖,深吸了一口氣道:“接下來,就是想辦法收回這些地方貴族的治權了。”
之前費內波特王國有很多這類成功的案例,對費爾南多二世來說這并不難。
“也不知道霍伯特哪來那么多錢?”費爾南多二世很有聊這件事的欲望:“今天早上剛剛收到了條頓子爵的報告,霍伯特好像要把杰弗里鎮擴建成小城市的規模。”
艾瑟爾笑了笑:“那就讓他建吧,等果子成熟的時候,就到了可以采摘的時候。
“我們也可以投資一下條頓子爵的領地,并栽培一下條頓子爵,用這個借口派去我們的人,為收回那里的治權做準備。”
費爾南多二世點點頭:“你的兩個哥哥都不如你!”
杰弗里領。
一大早到費內波特港口“溜達”了一圈的霍伯特,在餐廳喝了一大碗熱粥。
費內波特王國并沒有早上喝粥的飲食習慣,不過現在霍伯特已經不管合不合群的問題了,他怎么舒服怎么來。
用過了早餐,霍伯特來到書房,繼續教弗萊婭單詞。
學習的過程結束后,霍伯特問:“昨天你出去轉了半天,有什么感受么?”
弗萊婭突然眼圈發紅:“老師,為什么貝克蘭德沒有一個保護窮人的機構。
“我只記得巡警很可怕,動不動就要打人,誰給的錢多,他就作出對誰有利的判決。
“沒有人關心我們的死活,沒有人把富人的錢稍微勻給我們一點,哪怕是一點點,也不會天天死人。”
霍伯特微笑道:“貝克蘭德和杰弗里領的情況不一樣,如果以后有機會,我再給你講一講貝克蘭德的問題。
“我們今天只談杰弗里領的問題,你覺得,我均分了土地后,村民們的生活就能美好?村里那些惡霸就會消失么?”
弗萊婭琢磨了一下:“應該能吧,我請唐娜小姐幫我翻譯,問過村民們一些問題。
“大家都是因為惡霸兇狠,以及村民們欠了惡霸一些糧食,才只好依附于惡霸。
“地平分了,惡霸沒有了那么多糧食來源,大家也就漸漸不用欠惡霸什么,惡霸們也就兇狠不起來了。”
霍伯特滿意地點點頭:“你能主動調查,這超出了我的預料。
“你的做法很對,以后也要這么做,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
“當今北大陸各國的許多政策,之所以會激起巨大的矛盾,正是因為政府的調查力度不夠,所作出的應對充滿了一些官員們自以為是的成分。
“但是在調查之后的分析也同樣重要,要善于找到問題的本質和矛盾的根源!”
《矛盾論》里的許多原話霍伯特是記不清了,但是里面的很多理論卻依舊記憶猶新。
他繼續道:“表面上來看,惡霸和村民之間是利益關系,其實還涉及到了民事糾紛處理權的問題!
“村民們之所以依附村霸,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村霸能相對公正地解決村里的民事糾紛問題,而且他們的解決方案具有時效性和約束力。
“因為只是‘相對公正’,村霸會理所當然偏向跟他們親近的一方,所以大家只好去依附他,盡量變成村霸親近的那一方。
“所謂的時效性是指,他們能根據現場的情況,靈活地解決問題。
“所謂的約束力是指,解決問題之后,他們能給雙方足夠的約束力,使雙方都能落實他的解決方案。”
弗萊婭思考了半晌才道:“也就是說,村霸的問題依舊不能完全解決,村民們依舊要受他們的欺壓?”
“這正是接下來就是我要說的,調查清楚,梳理了主要矛盾后的第三步了。”霍伯特微笑道:“妥善解決問題!
“主要矛盾已經理清楚了,那就收回民事糾紛的處置權不就好了?
“只不過解決問題要講究方式方法,讓村民們到領主府來處理糾紛不現實。
“那么領主府的工作人員可以到鄉村去,之前科爾溫一起去宣傳簡化的法規就是一個開始。
“在未來,小鎮上將有一座民事法庭,另外還會有三個巡查組,他們的任務就是每天到各村去轉悠,解決村民們的各種糾紛。
“最多三個月,惡霸最后的滋生土壤也將徹底消失!”
弗萊婭越聽,眼神越是發亮:“我就知道,老師一定有解決辦法的!”
霍伯特微笑道:“別人可以只學解決問題的模式,但是你要學習解決問題的過程!”
弗萊婭好像渾身顫抖了一下,一下子想通了很多事,然后立即起身,什么也沒說,對著霍伯特深深鞠躬。
霍伯特第一次感受到魔藥有所消化的跡象,雖然消化得不多,大概只有十分之一甚至十幾分之一的樣子,但開始消化就是個好現象。
霍伯特讓弗萊婭繼續練習單詞,他則平心靜氣地考慮這個問題:
“這應該是來自‘導師’這方面的消化,教幾個單詞不能被稱作導師,教社會的運作規律或者為人處世的方法,才叫導師。
“而‘混亂導師’還不僅僅如此!之前我嘗試著教弗萊婭要確定好自己的定位,但是那次的時候魔藥卻沒有消化的跡象,而這次卻有了。
“唯一不同的是,這次我對自古以來就困擾著北大陸政府的一個基層問題,給出了一個全新的……好吧,從公元時代抄來的,在這個時代是首次使用的方法。
“對于這一點來說,羅塞爾構建的是一套西方的殖民體系,不管優點和缺點都帶到了這個時代。
“這個體系在邏輯上的最大問題是,提倡人權卻不尊重人格。在政府運作方面的最大問題是,中央政權無法觸及到最基層。
“雖然在如今北大陸的一些村,也有類似于村政府、村議會的管理機構,但是沒有‘村支書’這類的職務,中央政權對這些機構幾乎沒有什么控制力度可言。
“這樣的執政思維,可能是他們缺少大統一思想的原因,這是另一個問題了,現在我要考慮的問題是:我教導學生新的執政思維和理念,于是魔藥得到了消化。
“這不僅僅是‘導師’這一點能夠囊括了的,還是對領地里出現了一定程度上的混亂跡象的互動和說明,以及提出了‘富有特色’的解決方案。
“也就是說,‘混亂導師’不能像‘腐化男爵’那樣做拆分,就消化魔藥這方面而言,‘混亂導師’在大部分時候是一個整體!
“向學生講述這個社會為什么混亂,或者混亂的根源,這才是混亂的‘導師’!”
霍伯特的思路越發開朗起來,他繼續想道:“不是說‘制造混亂’這條路走不通,而是說要有目的性的制造混亂,而且要對制造出來的混亂有一定的控制能力。
“‘混亂導師’絕不單單是規則的破壞者那么簡單,混亂本來就可以促成新的規則形成,要明白混亂的意義和作用才能被稱為‘導師’。
“單純明白還不行,還把這些知識教給學生,形成導師和學生之間的互動,或者是靈界方面的碰撞,才真正能完成一次消化的過程。
“關于這些想法的最直接證據就是,整個領地已經發動起了八百多人投入到領地的建設當中,而像多菲斯這樣的老人都說過,他的記憶里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次性發動這么多人的行動。
“這在領地里造成了不小的混亂,可是這樣的混亂并沒有讓魔藥出現松動的跡象,因為這樣的混亂基本上是情緒上的混亂,而不是秩序上的混亂。
“進行土地重新分配,雖然大家的心情是喜悅的,但造成了秩序上的混亂,經過我跟弗萊婭的互動后,這些混亂跟我產生了互動,所以消化了魔藥。
“估計等徹底收回了基層的民事糾紛處置權之后,魔藥還會有相應的消化。”
想到這些,笑容漸漸爬到了他的臉上,因為他突然想到,干掉對岸的惡魔,就算那之后他什么也不做,也相當于是在重新建立新的統治系統,魔藥也應該能有相應的消化。
正在霍伯特考慮完這個問題,長長地舒了口氣的時候,霍伯特聽到院子里傳來了吵鬧聲。
弗萊婭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霍伯特,然后放下筆,打開了書房的門。
原來是艾倫跟第一天上班的丹尼斯發生了爭執,兩個人扭打在了一起。
艾倫看到房門打開,立即松開了丹尼斯,恭敬地退在一邊,而丹尼斯還有些不依不饒,要去揪艾倫的衣領。
霍伯特站在門口問:“怎么回事?”
艾倫匯報說:“到了爵爺喝茶的時間,我讓丹尼斯去廚房端茶,他不去,還說我侮辱他,并出手打我,不得已我只好跟他扭打在一起。”
丹尼斯則不服氣地反問:“你怎么不去?”
艾倫非常聰明地沒有說話。
霍伯特問丹尼斯:“來之前沒跟你說清楚么?艾倫才是資深男仆,你們三兄弟都要聽從他的指揮。”
丹尼斯不服氣:“憑什么?”
“我知道你不服氣。”霍伯特不怒反笑:“這樣吧,我給你個機會,你用你學到的最厲害的方式來攻擊我,只要你能碰到我的衣服,就算我輸,你們兄弟三人就不用再來當男仆了。
“而我只會用右手的食指抵擋你的攻擊,多用一根指頭也算我輸!”
丹尼斯笑道:“這可是你說的!”
艾倫已經搖了搖頭退到了一旁。
“當然是我說的。”霍伯特微笑道:“院子里的所有人都是見證。”
“好!那我就不客氣了!”丹尼斯還算是聰明,沒指望自己能從正面打敗霍伯特,而是以靈巧的身法攻擊,目的只是碰一下霍伯特的衣服。
但當他沖到霍伯特近前的時候,霍伯特的手突然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只見這只手的食指微微一曲,然后一彈,正中丹尼斯的額頭,直接把丹尼斯彈飛出去。
院子里的仆人們和書房里的弗萊婭都是一愣,他們當然知道丹尼斯不是霍伯特的對手,但是大家也沒有想到,爵爺這么輕易就能擊敗丹尼斯。
霍伯特站在書房門口,等額頭上一片通紅的丹尼斯起身才問:“服氣了么?”
他剛才等于是把丹尼斯推出去的,并沒有把所有的力道都集中在額頭的一點,不然丹尼斯的額頭早就碎了。
丹尼斯突然“噗通”一下跪倒在地:“爵爺,請教我格斗。”
作為騎士的兒子,他從小就跟著父親學習格斗,可是就在剛剛,他知道就算跟父親和大哥他們學一輩子,也打不過霍伯特。
霍伯特微笑道:“從我這里學了格斗,然后再來打敗我是么?”
丹尼斯滿臉通紅:“沒,沒有。”
霍伯特笑了笑:“小屁孩,你的想法都寫在臉上呢!
“我可以教你,但是每天你都要把書房打掃地一塵不染,只要艾倫還是男仆長,你就要聽從他的命令。”
丹尼斯連連點頭:“好,好!”
霍伯特最后道:“還有,每天晚上為我打洗腳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