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種錯覺。”
“什么？”
“你將太初殿當成客棧了。”慕傾月微微一笑：“想師弟的時候來一趟，心滿意足之后回家待一段時間，然后再來。”
“……”祝南枝沉默了數秒后說道：“要不，咱們倆換一下？”
“我去清渺宮當圣女么？”
“像秋氏狐族一樣，交流學習。”
“我拒絕。”慕傾月抬起右手，漆黑的妖氣和冰白的靈力像是太極圖一樣在掌心交匯：“我需要師弟的本源修煉，而對你來講，這并非必需品。”
“還說我，你堂堂慕劍仙，走的不也像是陰陽劍道？”
“沒辦法。”慕傾月說著，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不等師弟過來嗎？”
“不了。”祝南枝搖了搖頭：“不然我就舍不得走了。”
頓了頓，她眸光幽幽的看向不遠處和裴姨站在一起的師尊蕭隱若，不由就想起了裴姨和她說的話。
“隱若墮落了。”
裴姨雖然沒說什么，但祝南枝覺得和昨晚的事有關，也就是師尊大概是偷偷摸摸的‘共情’了吧。
確實墮落了啊……可不能讓她一直墮落下去。
相公那么厲害，萬一師尊哪天連共情都滿足不了的找相公實踐可怎么辦？
想著，祝南枝微微蹙眉，自己那天明明用道德倫理逼師尊來著，師尊看起來也認識到這個錯誤了，可怎么又改主意了？
中間發生了其它事么？
她心底輕嘆一聲，幽幽說道：“還是趕緊回吧。”
一直觀察著祝南枝表情的慕傾月心底了然，南枝大概是知道一點的，不過知道的很少，不然這對師徒倆說不定已經反目了。
若姨肯定不敢和南枝講，所以自己只需要提防‘娘親’知道更多才行。
慕傾月說道：“一路順風。”
“你看好相公！”祝南枝瞪了她一眼：“那只粉毛狐貍，還有那什么吳家的人。”
“你不等這件事處理完再走？”
“不能等了。”祝南枝搖了搖頭：“反正你看著點。”
慕傾月點了點頭，目送著祝南枝和蕭隱若乘上飛舟離開。
“師尊。”
祝南枝收回眺望著太初峰的目光，看向一側神情淡然的蕭隱若，幽幽開口：“您昨晚去哪了？”
蕭隱若抬手將鬢邊的發絲捋到耳后，歪頭看了祝南枝一眼：“修煉。”
說罷，她微微一笑：“裴綰妤那妖女是不是和你說什么了？”
祝南枝不言，蕭隱若繼續說道：“那妖女的話不必理會，她要是說真話的話，第一個就對為師動手了，不是嗎？”
說完之后，她轉身走入白玉宮殿之中。
祝南枝蹙眉沉思，師尊說的……有點道理啊。
凰羽宮中，裴綰妤對鏡梳妝，陸今安站在門口，不動聲色的打量臥房一圈之后，將目光定格在鏡中師尊勾魂奪魄的臉蛋上。
一夜蛻變之后的師尊，不管是眉眼還是身姿，越發的妖嬈嫵媚。
“師尊，別看了，再怎么看也影響不了您的美貌。”
“好啊。”裴綰妤回頭嗔了他一眼：“拿了師尊的元陰之后，就開始催促為師了？以前的耐心呢？
是不是覺得已經高枕無憂了，嗯？”
陸今安輕咳一聲：“您是暗中行動……”
“還不是給你看？”裴綰妤白了他一眼：“萬一需要為師出手，也給你長臉，對不對？”
“嗯……”
“傾月不去嗎？”
“閉關了。”
“這丫頭，真的是……”裴綰妤無奈的嘆了一聲，怎么就這么不積極呢？
她盯著鏡中的自己，思忖片刻后說道：“也罷，那就讓她留著吧……”
陸今安走到裴綰妤的身后，一邊幫她梳頭一邊好奇的問道：“有什么需要師姐關注的嗎？”
“在妖族，到時候就知道了。”
裴綰妤說著，微微仰頭和他對視，想起什么似的說道：“秋青棠去英靈谷見的是華若錦。”
“華氏……”陸今安若有所思，青丘兩支狐族傾向人族，其一是秋氏，另一支便是華氏。
“華若錦，是被逼進入英靈谷的。”裴綰妤繼續說道。
“嗯？”陸今安表情一怔：“有什么說法嗎？”
“涉及到青丘內部的斗爭，華若錦貌似是被騙的……這只狐帝原本傾向的是妖族王庭。”
“那……”
“具體的情報也收集不到，不過如果秋青棠……”裴綰妤意味深長的看著陸今安。
“交給徒兒處理。”
裴綰妤點了點頭，看著他幫自己綰起的長發，輕笑著說道：“出發吧。”
數艘破浪舟從萬道宗啟航，居中的雖是裴綰妤的火凰舟，但是掛著的卻是萬道宗的圣子纛旗，往天劍城的方向而去。
長安域并非人族九十九大域中面積最大的域，但依舊浩瀚無邊，很少有修士能走過這座大域的每一個角落。
而在這座人族最重要的大域中，有數座重要的圣地，其中之一便是位于長安域南部、接近南大界西北的英靈谷。
作為戰死沙場修士的墓冢，這里自然不同于一般的墓地，滿是潮濕陰冷，相反，這里常年正氣十足，給人一種難以言述的安全感。
因為這里和兩界關有著極其深厚的關聯，故而常年有重兵把守，但是卻不會有專人看守入口。
因為大多數掃墓者進入這里的憑證是和英靈之間的血脈聯系。
除此之外的其他人進去掃墓，也只需要萬道宗下發的一張憑證。
原則上來講，英靈谷不拒絕任何掃墓者。
因為掃墓者不管真心還是假意，只要進去就會做出態度，而這份態度就能誕生香火愿力，繼而反饋給英靈谷的英靈，便是英靈谷最重要的能量來源。
接近英靈谷的恢宏正門，來往的人絡繹不絕，有修士，也有凡間之人。
妖族很少。
但是秋青棠在出示憑證之后很輕松的就進入了英靈谷——主要原因還是她所在的秋氏狐族身世清白。
英靈谷內的一座座墓冢大多是人族墓冢，少數的外族墓冢也沒有被區分對待，而是位于一座座人族墓冢之間。
秋青棠來此地的目的地是青丘華氏狐族華若錦的墓冢，這座墓冢位于英靈谷左側從上往下的第二梯隊，因為華若錦生前是妖帝級別的強者。
英靈沉眠于此，但并非是英魂不朽，而是愿力加持下的殘存意志，也可以說是某種執念。
而這一縷意志會隨著時間而逐漸消逝，便只剩下墓碑記載他們存在過的證明。
秋青棠走入華若錦的墓室之中，不被外人探查的禁制亮起。
墓冢前的供桌上殘留著一些供品，秋青棠不知道是誰供的，但是這不重要。
“收拾一下。”
隨著她聲音的落下，小貍立即將桌上其它的供品擺放到供臺的一側，然后眼巴巴的看著秋青棠，等著主人將供品拿出來。
秋青棠沒有拿供品，只是取出了臨川聽雪扇擺在了供臺上，安靜的感受著墓室中逐漸舉動起來的愿力。
愿力凝聚，臨川聽雪扇上的扇墜滴滴作響，繼而便展開了一座匯聚起濃郁妖氣的陣法。
陣法之中，體態玲瓏的棕發狐帝身著愿力法衣，徐徐睜開同樣發色的雙眸看向了秋青棠。
小貍下意識的擋在了秋青棠的身前，也能察覺到華若錦和其他的英靈不一樣。
因為英靈是執念所化，雖有形卻是近乎透明的無色，而此刻的華若錦與其說是愿力英靈，倒不如說是魂體化身。
造成這一切的原因便是臨川聽雪扇。
臨川聽雪扇中，有經狐族秘法封印的一縷華若錦的魂力，于是便讓此時的華若錦呈現出了這樣的姿態。
小貍也算略知一二當初的事情，所以知道華若錦對青丘有著某種怨懟，所以此刻護在了秋青棠的身前。
半空中，華若錦的眼底先是閃過些許的迷茫，繼而便回憶起了過往種種，眼神瞬間凌厲起來，凌厲中帶著幾分疑色。
“秋氏？”華若錦盯著秋青棠：“怎么是你們？”
秋青棠微微一笑：“都是青丘出身，是哪一支來這里都沒什么區別吧？”
華若錦冷笑一聲，但是也懶得和她爭辯，直接問道：“既然你來了，也就是說找到龍族祭壇的秘密了？”
“沒有。”
“那你把我叫出來！？”華若錦臉色陰沉下來：“你知道我當初留下的神識有多珍稀嗎？知不知道你這么做會有什么后果？”
“魂飛魄散。”秋青棠不疾不徐地說道：“不過你放心，找到其它方法了。”
一聽這話，華若錦的表情藹了不少：“什么方法？”
秋青棠沒有立即開口，而是先拿起了供臺上的臨川聽雪扇，微微一笑：“救您是青丘的事，晚輩還有一個小小的愿望希望前輩可以實現。”
華若錦臉色一沉，有心想動手但還是按捺住了。
雖然她只是一縷殘存的神識，但捏死一只狐皇依舊輕而易舉，但這里是人族的英靈谷，不說坐鎮在此的仙人，其他仙人級別的英靈也不可能讓她在此地放肆。
華若錦深吸一口氣，面無表情的看著秋青棠：“你想要什么？”
秋青棠身后的狐尾左右搖擺了幾下，明亮的粉眸直視著華若錦的雙眸：“你當初勾引玉氏族長時的瞳術。”
華若錦一愣，秋青棠前方地小貍也是一愣。
但小貍很快就回過神來，心想主人還是自己所熟知的只喜歡澀澀的主人啊。
華若錦微微皺眉：“你想學這個？”
“你當初依靠這個瞳術讓玉氏族長不搭理其她妻妾，為了以防萬一還沒有流傳下來……”秋青棠一展扇面：“你不會不想教我吧？”
華若錦當然不想教，雖然這個瞳術算不得什么厲害的本事，但可是她游離在青丘的重要倚仗，要是被其她狐貍學了，自己的優勢可就沒了。
但是眼下的情況……
華若錦抬起右手，指尖一點便是一道光團飛至秋青棠的面前：“這是入門，剩下的等我回去后教你。”
“夠了。”
秋青棠收下光團，然后在華若錦逐漸瞪大的眼睛中，將扇墜取下放在了供臺上：“晚輩告辭。”
“你什么意思？”
“龍族祭壇的秘密沒有。”秋青棠以扇面半掩清純的臉蛋：“其它的方法也沒有，我只是想要這門瞳術。
前輩您就自生自滅吧。”
小貍呆呆的看著秋青棠，主人不是來救華若錦，然后穩住華氏狐族，讓祖奶奶的壓力變輕嗎？
“您別想著動手。”秋青棠合上臨川聽雪扇往外走去：“萬一人族的仙人英靈出手，直接泯滅您的最后一縷殘魂，您可就什么都不剩了。”
華若錦表情明滅不定：“你知道你這么做的后果嗎？”
“華氏和我秋氏關系破裂，和人族的關系也隨之破裂……”秋青棠停在墓室門口，以扇尖輕輕敲著下巴的同時，回頭淺淺一笑，眸光微亮：“這就是我想要的結果。”
“哦～對了。”秋青棠想起什么似的又補充一句：“不得不說，你的這門瞳術確實強大，讓你的表親為了你，一門心思的成為如今華氏的族長。”
“那你還敢這么做？”
“我說了，這是我想要的結果。”秋青棠重新邁開步子，領著小貍走出墓室：“后會無期。”
華若錦抬起右手，但繼而又放下，低頭看向了供臺上的扇墜，眼底殺意彌漫。
扇墜不是仙器，殘存不了她的神魂，這樣下去……會死。
她看著自己的雙手，抬起頭對著坐鎮此地的萬道宗仙人緩緩開口：“我要見鄭東流！”
良久，她得到了回應，但是這個回應卻是緩緩關上的墓門。
“你……”華若錦氣急敗壞，聲音卻無法傳遞出去。
“主人。”小貍亦步亦趨的跟在秋青棠的身后，猶豫著問道：“您不救她嗎？”
“我何曾說過要救？”
“可、可是……”小貍抬頭看著秋青棠的側靨：“救了她的話，咱們的壓力才不會那么大。”
“不救壓力才會小。”
秋青棠意味深長的說道：“萬道宗不會坐視秋氏被夷族。
走，隨我去見坐鎮此地的仙人，就說華若錦欲圖謀不軌。”
萬道宗，太易殿。
季文常將英靈谷傳遞回來、來自秋青棠的情報遞到鄭東流的桌案上。
“宗主，怎么處置華若錦？”
鄭東流捋了捋胡須：“華氏、秋氏……”
季文常猶豫了一下說道：“秋青棠和華若錦說了什么？這只小狐貍顯然知道臨川聽雪扇的秘密，而且故意這么做……
華氏狐族的族長一直想換回臨川聽雪扇，目的如此的話，要不要將華若錦先帶回來當做籌碼？”
鄭東流看著桌上的情報，思忖片刻后說道：“華氏內部的聲音還未完全統一……
殺了她吧，給今安上點壓力。”
季文常表情一怔，但還是拱手應是：“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