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界關以西,妖族掣北妖圣軍帳。
雖然掣北妖圣并不在妖族前線,但是作為妖族王庭的四大護法之一,他在兩界關前沿自然有著自己的親軍。
但如今,這座升騰著大鵬旗幟的軍帳之中,坐于首座的是獅首鬃毛、身穿甲胄的魁梧身影。
占據了這座營帳的獅皇手中攥著一根牛腿,大口吃食,鮮血迸濺。
身旁,牛妖身體顫抖,目光驚懼,但是在妖皇大人目光投過來的時候,依舊第一時間忍著劇痛奉上了另一條腿。
兇厲的模樣、魁梧的身軀和厚重的血腥,讓帳內充滿了壓迫,也讓下方的黑袍身影不由自主的握緊雙手。
黑袍看著這尊獅族新晉的妖皇,雙手微微握緊。
眼前生吃活牛的一幕并不會讓她恐懼,她只是在驚訝這頭妖皇的形象。
雖然不是第一次見這頭妖皇,但是每一次見到都讓她心生疑惑和震撼。
這是妖族的化形之法嗎?
妖族的化形能夠掩去不少的妖氣,但是這頭妖皇明明看上去已經化形,但是妖氣四溢。
這股彌漫的妖氣是妖族本體的特有特征,可是這頭妖皇明明是化形之后的身軀,為什么卻能散發出變回本體時的妖氣?
這段時間,她見過不少這種妖獸,所以心底倍感震驚。
沉默間,獅皇已經拎過人彘一樣的牛妖,從頭開始吃起,嘎嘣作響。
黑袍閉上眼睛,聲音略有沙啞:“陸今安明天會來。”
獅皇吮完手指上的血肉,隨口說道:“你們連萬道宗的消息都能這么快打探到?”
“萬道宗沒有隱瞞。”黑袍面無表情:“而且之前陸今安不是應戰了嗎?”
獅皇舔了舔嘴角:“萬道宗圣子的味道應該更香。”
黑袍目露譏諷:“雖然你強到占據了大鵬一族的軍帳,但我不覺得你是陸今安的對手。”
“本皇沒想過和他打。”
聽著獅皇的聲音黑袍臉色陰沉了幾分:“那你做這么多是什么意思?你應該清楚配合你做這么多暴露的風險有多大!
萬道宗如今在大肆搜捕上界奪舍者,這并非秘密!”
獅皇從座位走下,身上的甲胄摩擦作響,但是卻沒有發出一丁點兒的腳步聲。
“正因如此,才要進行應對。”獅皇拍了拍肚子之后緩緩說道:“明天你就知道了。”
黑袍沉默的看著這頭獅皇,眼底閃過疑色。
并非因為他的話,而是因為他的語氣。
這頭妖皇四肢發達、長相兇悍,但似乎挺有靜氣……這在妖族身上可不常見。
但是想到剛才這頭獅皇一口口生吃下屬的一幕,黑袍又不由握緊雙手。
不管是這頭獅皇還是其他的那些妖皇,處處透著古怪。
從哪里冒出來的?
“希望你們能夠成功。”黑袍轉過身:“如果失敗了,彼此臉上都不好看。”
獅皇目露不置可否,繼而也走出營帳看向了不遠處巡邏的一只只妖獸。
目光掃過,他咧嘴一笑:“你,過來,和本皇賭。”
他指著一只大鵬。
大鵬臉色一變,立即看向周圍,但是投向他的只有帶著憐憫的一雙雙眼神。
誰不知道,這位新來的獅皇大人喜歡賭。
而賭注就是身體……
輸者主動獻上身體的供勝者活吃。
然后,邊吃邊賭。
入夜,扶搖居。
陸今安坐在外室的桌旁的椅子上,面無表情的看著從兩界關前沿傳遞回來由捕影石記錄下來的畫面。
畫面中,身披甲胄的身影在兩界關的戰場上來去如風,勢不可擋。
即便是兩界關的妖獸,身披甲胄的也是少之又少,因為他們在戰斗中大多會變回原形,而身上的甲胄在那個時候就會成為累贅。
喜歡身披甲胄的都是上位妖獸,因為他們即便維持著化形,也能夠和人族的精英打的有來有回。
但是現在捕影石中記錄的妖獸和陸今安熟知的妖獸并不一樣。
這群妖獸身上的甲胄將全身覆蓋的沒有絲毫破綻,但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們在戰斗中展現出來的風格。
陸今安反復觀摩他們戰斗時的方式,沉吟間在紙上記錄幾筆。
“類人的戰斗方式……”
陸今安有些好奇這些甲胄內的家伙長什么樣子。
想著,他又拿起一旁前線修士和這些妖獸交手過后的經驗之談,畢竟捕影石雖然記錄了畫面,但是無聲、無勢,看不出太多的東西。
“力量、靈活、妖法還有十足的妖氣……”
陸今安若有所思的看著上面記載的內容,妖獸化形和不化形給人的感覺并不相同,化形之后妖氣掩去,常常也讓人分不出對方是人是妖。
這是妖獸在化形之道上進化多次之后的結果。
但是本體就不一樣了,妖氣無論如何也是掩蓋不住的。
而前線修士的意思就是這些妖獸明明化形了,但是在氣勢上卻和沒有化形一樣。
這種氣勢還和妖獸化形時釋放妖氣的感覺不同。
陸今安看著桌上的這些情報,沉吟間忽的想起當初從楚驚海腦子里獲取到的記憶。
宗主兩萬歲大壽那會兒,楚驚海是目前為止最成功的‘碎片’。
這個‘碎片’指的不僅僅是奪舍者,還有其它的深意。
但是陸今安并沒有找到太多有用的信息,只知道會有一個變形狀態。
當時在宗主的壽宴上,陸今安沒能第一時間殺掉楚驚海,而造成這個結果的原因就是楚驚海利用這個‘變形之法’將脖子周遭的重要神經全部轉移了。
那個時候,楚驚海體內同樣爆發出了濃郁的血黑色妖氣,繼而才化形的。
捕影石中的這些妖族是和楚驚海一樣的‘碎片’嗎?
如果是的話,是比楚驚海更成功的‘碎片’,還是說和楚驚海差不多?
陸今安將目光重新投向了捕影石的畫面,這些身穿甲胄的妖獸在受傷之后,恢復力似乎不如楚驚海。
“變形之法的方向不同么?”
陸今安重新拿起前線傳遞回來的情報,情報之中并無這些妖獸的身份信息,但是有通過交戰之后對對方身份的推測。
不過這些推測中,除了幾只青丘的狐妖之外,并無其他頂尖妖獸的存在。
陸今安靠在椅背上思忖著,祝南枝在此時端著一碗肉粥走了進來:“相公還不準備就寢嗎?”
“不急。”陸今安回應一聲,看著剛沐浴完沒多久的祝南枝:“你也不用這么忙,早點休息吧。”
“妾身沒覺得忙。”祝南枝將剛熬好的粥放在他面前的桌上,輕聲說道:“相公明早要去兩界關,才應該好好休息。”
說著,便來到他的身后,輕輕幫他揉捏著肩膀。
即使沒有太多的身體接觸,但是陸今安依舊能夠感覺到她的溫軟不時觸碰著自己的后腦勺。
陸今安捧起肉粥舀了一勺,想了想問道:“情報上說臨淵劍宗的那批弟子在長老的帶領下追敵過深才導致被俘,你覺得呢?”
祝南枝低頭看著他:“相公懷疑臨淵劍宗有內奸,是嗎?”
“不是懷疑。”陸今安邊喝邊說:“是確信,那些人中絕對有內奸。”
“相公現在在擔心臨淵劍宗內部的態度嗎?”
陸今安搖了搖頭:“我沒那個實力解決臨淵劍宗的問題,紀曉是不是內奸也不重要,我好奇妖族點我名之后會采取什么樣的方式。”
“無非就是動手。”祝南枝看了一眼窗外,輕蔑的說道:“他們不自量力。”
“真要是這么簡單就好了。”
陸今安關閉捕影石:“算了,先不考慮這事了,剩下的明天就知道了。”
說罷,便將剩下的粥一口氣喝完。
“相公準備歇息了么?”祝南枝貼在他的背上:“要不要妾身把慕師姐叫進來呢?”
“這可不像你啊。”
陸今安笑看了祝南枝一眼,如果師姐現在進來,南枝肯定樂意和她一起陪著他玩,但是讓她主動提起的幾率可就很低了。
“妾身只是覺得相公可以多陪陪傾月,讓她不要再抱有那種奇怪的念頭。”
南枝別有目的。
陸今安心底默默想著,她本身和師姐類似,會信這種多陪陪就能讓對方改變性格的話?
“你不一起嗎?”陸今安反問道。
“師尊叫我今晚過去陪她。”?
聽著祝南枝的聲音,陸今安一下子就無語了,若姨昨晚在師尊那里找刺激,今晚又想當著南枝的面找刺激?
若姨都‘共情’過師姐了,哪來的信心在‘共情’師姐的過程中不暴露?
真大膽。
“不用去見若姨,今晚就在這邊睡不好么?”
“妾身先去見師尊,等之后再回來,好嗎?”
祝南枝嬌聲說著,心道今晚不能答應相公了,必須要找出師尊有可能共情的證據。
為此,她故意說出師尊找她的話。
如果是自己主動找師尊,萬一相公和師尊真在青蓮秘境中發生了什么,豈不是自己有可能先暴露了?
“行。”陸今安應了一聲,祝南枝立即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妾身先去叫傾月。”
說罷,便順手拿起了碗勺往外走去。
陸今安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稍一思索之后便也走出了扶搖居。
走出院門,便看到了一只狗狗崇崇的粉毛狐貍。
“又等著看看有沒有偷窺的機會呢?”
陸今安靠在院門上,正要繼續開口的時候,小狐貍往過走來的同時,化形成了秋青棠。
“真要偷窺的話,我會被你發現嗎?”秋青棠伸手遞過去一枚玉簡。
陸今安沒有第一時間接過:“這是什么?”
“掣北妖圣在前線的營帳現在處于他的指揮下。”秋青棠看著陸今安:“金背蒼獅雄皋。”
“你用一下午的時間查出來的?”陸今安略感詫異:“你能這么快和青丘聯系上?”
“這不重要。”秋青棠微微一笑:“你現在需要這類情報,不是嗎?”
陸今安凝視著秋青棠的粉眸:“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啊……”秋青棠雙手背在身后又往陸今安走進兩步:“聽說萬道宗的器堂中收藏著青丘的一把臨川聽雪扇,對嗎?”
陸今安知道這把扇子,因為這是失了靈的仙器。
“你想要這個?”
“對。”秋青棠點了點頭:“這本來就是我族的東西,當然,被萬道宗拿走是你們的本事,不過既然是物品,就可以用來交換,不是嗎?”
陸今安看了眼她手中的玉簡,沒有立即開口。
“你急需這份情報,而我不急需臨川聽雪扇,陸公子覺得這枚玉簡的份量不夠么?”秋青棠輕笑一聲:“兩界關那么危險的,只要去了那里就有隕落的危險,陸公子你確定還要猶豫?
還是說,陸公子的權限做不了主?”
“我只是在想你在打什么主意。”陸今安身后接過玉簡:“畢竟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就當是這樣吧。”
秋青棠揮了揮手,轉身離開。
陸今安盯著她身后隨著走路輕輕晃動的尾巴,這只狐貍吃錯藥了?
有這么正經的時候?
他看向手中的玉簡,開口道:“明天我讓人把那把扇子送到你的手中。”
“多謝陸圣子了。”
秋青棠的步伐似輕快了幾分,轉而便來到了慕傾月的居所。
“咦,你還沒去找陸公子?”秋青棠看著走出院門的慕傾月:“這么不積極?”
“你在催我?”
“我在給你創造機會。”秋青棠笑吟吟的看著慕傾月:“在陸公子正忙的時候調戲他,是不是更容易惹來他的‘教訓’?”
“忙什么?”
“明天去兩界關的事。”
“那我不去了。”慕傾月往屋內走去:“我不是笨蛋。”
‘我也不是。’
秋青棠看著慕傾月柔順的銀白長發,我的目的也不是讓你過去啊……
畢竟不管是誰都喜歡討人喜歡的小狗,而不是吵吵鬧鬧的小狗。
“你給他情報了?”慕傾月臨進門時,淡淡問道。
秋青棠微微一笑:“交易。”
“什么交易?”
“仙器。”
慕傾月沉默了一下問道:“不是奇奇怪怪的器吧?”
“臨川聽雪扇。”
慕傾月看著秋青棠,大師竟然不交易色色?
非奸即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