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總,歡迎啊!”
西洲市官府大院,奔馳車尚未停穩,曹玉昆就已經看到,之前在簽約收購襪子廠的時候一起喝過酒的那位市府的大管家,程光秋,正站在臺階上等著自己。
一旦車子停穩,他不等司機薛成亮過來給自己開門,就趕緊自己下車,迎著程光秋的笑臉,一臉慚愧,“哎呀,程秘書長,這怎么敢當!”
程光秋笑得溫煦,卻顯得既內斂又真誠,他握住曹玉昆的手,說:“這有什么不敢當?你曹總是咱們西洲市著名的企業家,又是出口大戶,要不是我攔著,唐太守要自己下來接你呢!你說,你有什么不敢當!”
胡扯!
要說市里的這位二把手唐學明很看重自己,那是的確,但要說他會下樓來迎接自己,就別扯淡了——曹玉昆不夠資格。
三年五年后,或許就夠資格了,但至少現在不夠。
事實上,他只是對市府大院實在不熟,所以提前聯系了一下程光秋,一來問問太守有時間沒有,二來是要他跟門崗打個招呼。
倒是沒想到,他會親自迎出來。
他今年估計得有五十拐彎了,配上唐學明這個年輕派的太守的話,稍顯錯亂,不過不得不承認,人的年齡大一點,做事情是的確會更圓滑、更周到。
以他來搭配明顯年輕且略顯書生氣的唐學明,倒也算很妙的一個思路。
于是由他帶路,上去見太守。
事實上,今天曹玉昆過來,是出了魔都之后的一個臨時決定——賣電飯煲的事情,被他甩手交給宋玉華了,算是對宋玉華的一個小考驗了,反正再怎么賣,也不至于賣的太差就是了,那他當然就離了魔都往富平趕,結果在半路上卻又不得不想到,趙曉蘭的事情到底該怎么處理的問題。
忽然心一橫,去球,先不回富平了,到市府跑一趟吧!
給趙曉蘭找個人假結婚這個事情,曹玉昆是怎么想怎么別扭,說實在的,別的還好說,反正也不是真的戴綠帽子,主要是心里膈應,另外就是,隱患太大。
自己要是接下來沒什么大發展還罷,趙曉蘭不繼續往上走了,也問題不大。可問題是,自己怎么可能不大發展?趙曉蘭本來就野心勃勃,傍上自己之后,更是豁出去臉皮的伺候、死纏爛打的要項目,她怎么可能不想繼續往上走?
那么將來,萬一事情被人踢爆……后果不堪設想。
至少對于他,對于自己,這都是一個絕對的大污點,或許不觸犯什么法律,但肯定會觸動很多上位者心里的某根弦——我堂堂官府內部的一縣之令、一市之守,你也敢拿來當姘頭?當情婦?還弄這一手,讓她給你生了個孩子?你堂堂一縣之令、一市之守,就愿意給個商人當姘頭、生孩子?
這個事情,要么孩子不要,要么,就必須另找思路。
而趙曉蘭現在已經是堂堂的縣府長老、副縣令,雖然只是副處,但富平縣里真論權力排行榜,她差不多夠資格進前五了——富平縣解決不了這個問題,那就只能來市里找答案、尋路子。
他在市府已經有熟人了。
之前襪子廠簽約,明明只是個不大的項目,但唐學明卻親自下去,參加了簽字儀式,當天晚上大家又喝得足夠爽,曹玉昆能夠感知到這位市府太守對自己的贊賞——那好吧,咱們就更近一步吧!
危機危機,危險中蘊藏著機會。
而事實上真正的機會,也只會藏在危險的表象之下。
“哈哈哈,玉昆,來來來,你可是稀客呀!好不容易,伱肯到我這里串串門了,坐!老程,把我那罐好茶葉拿出來!來,玉昆,坐!”
果不其然,唐太守很親熱。
上次喝酒,曹玉昆下過鉤子,就是電器公司過來投資的事情,后來消息被走漏出去,西洲市下面的武興區里,還跑去狠狠地騷擾了曹玉昆的二叔一把,只是在當時,曹玉昆下鉤子是預備以后接觸時候用的,卻沒想過會用在趙曉蘭的事情上——已經顧不上了,孩子應該是九月初那兩天揣上的,現在當然不可能看出什么來,但這事兒滿打滿算,也就三四個月的解決周期,等到孩子五六個月的時候,要是還沒解決,可就絕對藏不住了。
三四個月,對于官府內部的運作來說,時間已經不算充裕。
坐下,喝茶,閑聊。
曹玉昆是在魔都吃過午飯才出城,等趕到西洲市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對于官府內部的工作來說,本不是什么待客時間,但現在情況特殊,唐學明的確很看重曹玉昆這個年輕英俊的大老板——他是一市之守,當然全市的經濟、行政都歸他管,但也不得不承認,作為幾年前才從大學里被調到地方上,為響應干部年輕化、高學歷化而充實進干部隊伍的太守,他在西洲市的根基很薄弱。
這些年全國上下齊心搞經濟建設,搞改革開放,太守、縣令們的職權、話語權,事實上是得到了極大提升的,某些強勢的主官,甚至能在本級長老會上跟一把手唱對臺,打個有來有去。
但毫無疑問,不管是曹玉昆自己的官場,還是從趙曉蘭等人口中聽到的一些市府的八卦,唐學明這個太守,都是個偏弱勢的太守。
那他當然就更想盡快把經濟給搞起來。
說著說著,二十分鐘就過去了,辦公室里就兩個人,時隔一兩個月未見的陌生感漸漸消退,彼此都找到了聊天的節奏和相處的感覺,曹玉昆就把話頭提起來了——沒什么好隱瞞的,直接說!
他接了,那就是自己人了,這等破事兒都分享過了,當然是自己人。是自己人,那你就幫忙吧,你幫我忙,我將來幫你忙!那關系就更親近!
他不接,這盤棋就算死掉了,趙曉蘭你也別蹦跶,干幾年副縣令,轉到人大政協干個正職,熬時間等退休吧!
反正也就是閑職,最高才是個閑職的正處級,等將來就算事情壓不住了、被爆出來,自己也早非今時今日的自己,所對應接觸到的官府領導,也早就已經是更高維度、更高層面的了,到時候大不了就是訓斥一句“胡鬧”而已唄!
只是多少有點犯忌諱,但忌諱已經不大了。
正處級在縣里是頂,在市里也算受關注、很忌諱,到了省這個級別的話……
“你……你胡鬧!荒唐!”
果不其然,唐學明剛一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立刻勃然大怒!
甚至,他當即就從沙發上站起身來,俯視著曹玉昆,要走開,猶豫了一下,還又加上了一句,“荒悖!”
嘖……
堂堂副縣令,而且還是常務副縣令,最近剛有好消息又報到市里,說是趙曉蘭副縣令已經說服紅空伊人康飲公司,把飲用水廠也落戶在富平縣,這顯示出,這位趙副縣令是個很有能力的干部!
結果,你這項目是在床上拉來的?
你還懷上了?要給人家生孩子?
你曹玉昆也是,你再年輕風流,在你們縣里公然的討幾房娘子,我們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過去了,年輕嘛,年少輕狂,胡鬧點兒,不叫事兒,只要不登記結婚,我們就也能裝看不見,隨你去吧!
結果你倒好,把一個離異副縣令的肚子給搞大了?
搞大就搞大吧,打了去啊,你居然還跑來找我說?還想生下來?
你讓我怎么辦?
我他媽的壓根兒就不想知道這種事啊!
曹玉昆……低頭挨訓。
但其實唐學明的怒火,也就那十幾秒鐘,加一起說了不超過十個字而已!
他起身在辦公室里走了幾步,很快就又回來,“你今年不到二十?”
曹玉昆點頭。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結婚是不行了,事實上這句話白問,就算是曹玉昆年齡合適且還沒結婚,撮合他倆真的結婚,也不大合適。
當初富平縣里把資料報上來,畢竟牽涉到一個實職常務副縣令的問題,市里還是要上會的,因此唐學明這樣博聞強記的人,一旦看過趙曉蘭的詳細資料和履歷,一時半會兒沒那么容易忘掉——女的已經三十四周歲了!
兩個人一旦結婚,少男配老婦,一邊是大商人,一邊又是縣里重要的實職官員,這種事情無論怎么講,都會給男女雙方都留下污點。
官商勾結、權錢交易之類的話,就在嘴邊了。
這個想法和提議,全無施行的可能,但曹玉昆卻不由得抬起頭來,看了這位唐太守一眼——會這么問,哪怕無用,卻已經說明了態度。
他接了。
于是曹玉昆心里一下子就穩當了——果不其然,來對了!
這可是自己主動遞過去的把柄!
有了這個把柄在手,雙方的定位一下子就好找了,一下子就明確了,定位一旦找好了,那大家就可以怎么親近都沒問題了!
所以,既然接了,他就肯定會幫自己想到一個好辦法,把這個麻煩處理干凈的——這是一個官員的基本自覺。
畢竟,這不是什么黨性原則的重大問題,只是個人作風問題。
這都什么年代了,不是喊一句誰誰搞破鞋,就能把人拉下馬、批斗的時期了。
一個是下面有能力搞經濟的好干部,一個是縱橫西洲、魔都、紅空都如魚得水的大商人,兩個人就算搞破鞋,對于發展經濟卻是并無壞處,反而有好處的!
“你呀!你真是……唉……”
又過半分鐘,唐學明忽然站住,眉頭雖然皺起,臉上卻已經并沒有什么怒色了,“這件事情,不可能瞞住王書記的,唉,走吧,跟我去見一下王書記!”
他這句話一說,曹玉昆的眼睛當即亮了起來。
在市府一口氣待到了四點多,程光秋又親自送了曹玉昆下樓。
這份排面,已經算是給足了。
握手告別之后,曹玉昆上了車,很是有些志得意滿,心情也是前所未有的松弛下來,“走吧,找個大點兒的商場,去買點東西,去我二叔家!”
這又是臨時的決定。
本來沒打算在西洲市里停留,當然也就沒考慮去二叔家,但既然已經在西洲市待到了這個時間,那就順路過去吃頓飯也正常。
說來曹玉昆也覺得,自己已經好久都沒見到二叔了。
甚至之前因為自己不想大操大辦,那天帶黃佳穎和謝小雨一起回老家的時候,老曹同志也是特意的沒有叫二叔回去……那今天,就去找二叔喝杯酒。
嗯,唐學明這個人,雖然從政不久,根基淺薄,但反應可真是夠快的,處理事情也很有魄力,未來前途不可限量啊!
所以……臨時起意的一個思路,居然成了!
買東西,去二叔家。
車子在樓下一停,曹玉昆自己拎了東西就上樓,等敲開門,他們兩口子應該是也就剛下了班到家,門一開,看見是曹玉昆拎了大包小包的站在門口,二嬸臉上馬上就露出笑容來,趕緊招呼,“他爸,咱大侄子來了!”
這回沒挨訓。
老曹家似乎家風如此,長輩跟晚輩,是不存在嘻嘻哈哈的,你敢嘻嘻哈哈,等于是找挨揍,至少曹玉昆的老爸、二叔,都是這樣,見了面,是或多或少得摘你點問題訓你幾句的——最近半年好多了,他倆不怎么訓了。
尤其是這一次,二叔居然只是很平靜的隨口問了問,家里住兩個娘子,鬧不鬧別扭?你那幾個老岳父,真的沒意見嗎?諸如此類。
應答如流。
不一會兒,曹玉科放了學回來,就更是連這種話都不問了。
吃飯,喝酒。
曹玉昆本來還以為,好不容易當面,二叔大概要說一說前段時間武興區官府找他的事情,結果二叔居然從頭到尾,一個字都沒提。
吃過飯,回家。
富平縣距離西洲市市區不過一百里路出頭,五六十公里,即便是晚上,這年頭又只有國道可走,卻也依然是個把小時就足夠趕回去了。
只不過他這一回去,卻是把園子里的人都給驚起來了。
負責守門的杜學紅,和園子里兩個請來的保姆,都已經睡下,謝小雨跟黃佳穎倒是居然在下棋——聽見外頭的動靜,她倆打開房門出來一看,看見居然是曹玉昆忽然回來了,黃佳穎還好,只是一臉喜色,謝小雨那丫頭卻是一下子就收不住了,直接就尖叫著沖曹玉昆撲過來了。
好家伙,她最近應該是胖了,絕對超過一百斤了,曹玉昆笑著接住她,兜著屁股抱著——這一撲,他沒說什么,反倒把兩個保姆給嚇夠嗆。
謝小雨現如今懷了應該是三個來月,還不顯懷,但這種動作在過來人看起來,依然是蠻危險的。
“想你了嘛!”
她倒還知道害羞,撲的時候驚喜過頭,被曹玉昆兜屁股抱著,抱多緊似乎都不足以抒發自己的歡喜,可一旦回過神來,她卻又不好意思下來了。
兩個保姆直勾勾地盯著她。
最終,曹玉昆干脆直接把她抱回屋里了。
等回到屋里,曹玉昆才小聲地開她玩笑,她一邊不好意思,一邊卻是猶自不肯下來,一臉的嬌憨,“就抱!我才不管她們怎么說!”
沒辦法,曹玉昆只好單手兜住她的屁股,另一只手去拉黃佳穎,把她也摟進懷里,親了一下——黃佳穎比謝小雨還要更不好意思,尤其是遇到類似的時候,她總是不太好意思當著謝小雨就跟曹玉昆親熱,這時候容曹玉昆親完了,她笑著推了他一下,主動躲開點距離,卻又語帶嘲諷地說謝小雨,“行啦!下來吧!”
謝小雨當即反擊,“就不!眼饞死你!”
其實她倆同歲,說起來高中還是同一級,只不過在學校的時候反倒不認識,真的認識,反倒是因為曹玉昆了。
當初借著酒醉,硬是把黃佳穎拽到這園子里來,大喇喇地讓她倆彼此見了明牌,曹玉昆也是沒想到,她倆后來的關系處理得倒是還行。
他當初這么做的本意其實很簡單,都在一個縣城里住著,本就躲不開,謝小雨又懷了孕,終歸要讓她倆在自己面前認識一下,干脆亮個明牌,把硬話說下,免得自己老躲著不處理,哪天她倆狹路相逢一句話不對付,再打破了誰的頭。
結果呢,謝小雨嬌憨而愚蠢,但她蠢得清澈,她不是沒有壞心眼的問題,她是壓根兒就談不上有什么心眼兒,要說拈酸吃醋的心思,肯定也有,可問題是,黃佳穎又實在是太聰明,鬧明白了曹玉昆的心思之后,她知道不可能擰著來,就只好反過來拉攏謝小雨,結果卻很快就把謝小雨給攏在手心里了。
怎么說呢,曹玉昆不在家,她倆就一塊兒吃飯、一塊兒逛街、一塊兒聊天,早上上班,黃佳穎甚至不讓杜學紅給送,她自己開車去送謝小雨。
曹玉昆回來,她就把倆人共同的這個男人,讓給謝小雨先摟!
謝小雨這種傻姑娘,遇見黃佳穎這樣子的做法,那簡直是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就跟她處成姐妹了——她甚至帶著黃佳穎回過她家,就是也不知道,老謝同志和丈母娘,看見自己的傻姑娘帶著她的小情敵回家,是何感受了。
但今天是個機會。
謝小雨大著肚子,肯定不可能跟她做什么,但自己剛回來,按照她倆之間的默契,今天晚上又照例該是自己在謝小雨的屋子里睡。
那就干脆什么都不做嘛,大家就是一起睡個覺嘛!
“不許走,今天晚上咱仨一起睡!”
實際上呢,只要曹玉昆硬來,現在的黃佳穎壓根兒也不可能有非得擰著、不讓曹玉昆順心的意思,之前最多也就是缺這么一個遠行歸來的當口罷了。
所以曹玉昆這次耍愣,她雖然害羞,還是被迫同意了。
這就好嘛,有一就有二。
雖然不可能真的做什么,主要是怕勾動了謝小雨的興頭,反倒難辦,但懷里軟玉溫香地摟著兩個滑溜溜的大美女,就那么順嘴閑聊著這段時間的家長里短,聊到大家都有些困意了,不知不覺的睡著,這一覺就還是睡得說不出的舒暢。
自九月下旬開始動手收購愛家電器那時候起,曹玉昆算是前所未有的忙了半個多月,但其實,黃佳穎在富平也沒閑著。
最近一個來月,她先是當初跟曹玉昆前后腳出門,跑了一趟首都,聯系了一下在首都開廠、拿地、審批等這些問題,回來后又要張羅著給飲用水廠選址。
除此之外,縣里曹玉昆的這處園子,專門請了一幫老師傅搞裝修,要求既要保持古風古韻,又要做到裝修、設計、使用的現代化,很麻煩,干活很慢,鄉下曹玉昆新起的大宅子,也要做裝修,這些全都是她在盯著。
總之,也是忙忙叨叨。
只有謝小雨,實在是全縣上下公認的富貴閑人。
她一直都不辭職,要上班,可是她在縣府那個班上的,雖不至于說是什么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吧,但基本上沒人給她分配工作,她就是一天天在辦公室里玩,原來在微機室,后來趙曉蘭把她調出來,安排進了秘書處,更閑了。
她是曹玉昆的娘子,肚子里懷著曹玉昆的仔仔,她老爸還是謝兆方,飲料廠的當家人,縣里公認的女強人黃佳穎是她姐妹,每天送她上班,趙副縣令最近甚至是拿她當妹妹那么對待,中午吃食堂她倆都是一起……全縣上下,包括縣府里,誰敢找她麻煩?誰敢跟她說句不好聽的?誰敢給她氣受?
她瀟灑極了。舒服極了。
甚至像現在,就因為照顧她,怕她萬一情動、驚了苞宮,曹玉昆明明還有一個黃佳穎摟在懷里,卻也還是要硬生生憋一晚上不動。
這待遇,在曹玉昆這里而言,基本也就頂級了。
當然,忍不了太久。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鍛煉完了回來,簡單地到洗浴房沖了個澡,曹玉昆就輕手輕腳地溜回來,直接從熱乎乎的被窩里,把黃佳穎給抱出來了。
昨晚睡得偏晚,黃佳穎正睡得迷糊,以至于被抱回到她的屋子里,曹玉昆的東西都進去了,她還迷糊著呢,而另外房間里的謝小雨,則更是睡得人事不知。
嗯,很有種偷香竊玉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