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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最壞的局面?


更新時間:2024年10月23日  作者:冬三十娘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冬三十娘 | 光宗耀明 
江南正值今年秋糧征收。

沈一貫雙手顫抖。

“總參,怎么了?”成敬悠悠地問。

守備廳里,徐弘基和崔勝也在。

這個原先護漕水軍的參將,如今成了長江水師提督,這是真正擔任了大明的關鍵職位——在過去,這個位置都是勛臣擔任,幾無例外。

現在當然是機要大事。

沈一貫這個樞密院南京總參謀心中驚濤駭浪,眼神惱怒地看著李汶:“李都督想必是早就知道?”

李汶也不否認,點了點頭:“消息不日必定傳來,總參要拿個主意,如何應對。”

“那如今才告訴老夫?”沈一貫重重地把那公函拍在桌面上。

李汶不緊不慢:“戰局變化萬端,若沒能按事先謀劃來,那又何必橫生枝節。眼下韃子既然走到了這一步,陛下和樞密院才提前讓我等做好準備,免得江南不穩。誤了糧餉事小,若生出內亂,我等可就萬死莫贖了。”

沈一貫氣得在守備廳里走來走去。

七十好幾的人了,此刻倒顯得步履如風,健旺矍鑠。

他當然很氣。

樞密院大膽!陛下……大膽!

先敗后勝,誘敵深入,何必要用邊墻被迫來做?不能出邊墻在燕山里做嗎?

這也就罷了,還有建州甚至朝鮮一同出兵的危險。

官軍在邊墻外一時吃了敗仗,傳到江南無非多受幾句揶揄挖苦彈劾,可邊墻被破了呢?

沈一貫萬萬沒想到自己需要擔當這么大的責任。

他難以想象江南這邊聽說傍海道被斷、遼東成了孤軍、山海關告急、北疆乃至朝鮮皆反之后會有什么反應。

“一個月。”李汶說著,“壓住一個月,穩住一個月,遼東必定再有大捷傳來。”

“拿什么保證?”沈一貫忍不住大聲呵斥,“就因為錦州南面有寧遠侯帶著一萬京營、寬甸六堡西邊另有一萬京營?誰敢保必勝?誰敢說寧遠侯……”

他說到這里,頓了頓之后恨恨道:“朝堂諸公,知機而不苦諫,老夫定要參劾!”

沈一貫已經退了,他沒參與謀劃,他不知道機密。

但他知道,雖然其余四相不能對樞密院內部事指手畫腳,但當然有知情權,是有“御前內閣會議”可以影響皇帝決定的。

這樣大膽的方略,真不知他們為什么不阻攔。

他不能在這里直接說萬一李成梁這個關鍵人物怎么樣。

這時候成敬悠悠道:“陛下有言,君臣要互相信任。沈總參,如今不是埋怨時候。陛下和朝堂諸公信任我等,江南可不能辜負了信任。朝堂諸公沒有諫阻,自然是覺得勝算頗大。戰場之上將士去做,江南不要在這個時候扯后腿,那勝算只怕就更大了。”

沈一貫看著他,過了一會緩緩坐了回去。

“排兵布陣,非我所長。”他看了看李汶,“如何以防萬一,李都督做主吧。要我來南京,無非這種時候讓江南官紳多忌憚一二。”

他皺著眉思索了一會,然后說道:“寧遠侯實在遼東,這消息不久也會傳來。朝廷提防江南之意明了,那老夫不妨明說。我的意思,南京不如托辭以防萬一,先召水師和孝陵衛、留守親衛軍整備。南京國本之議不免甚囂塵上,不如順勢而為,讓他們以為老夫也擔心北京有失。老夫先奏請漕糧留半于江南,既不誤今冬糧餉,也是以防萬一……”

沈一貫的策略無非是順勢而為。既然江南在這種時候必定會擔心半壁江山失守,他不如站出來領頭做這件事。

能夠聚集南京附近的兵力整軍備戰,再加上先暫緩輸運一半漕糧的舉動,甚至會讓人覺得他沈一貫有“不臣之心”。

反正最近這段時間,他也一直和蜀王、肅王、楚王走得很近。外人知道的當然是三王準備招募幕僚“奉旨實邊”,但形勢有變,說不定……

李汶沒所謂,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月余罷了,捷報傳來,自然云霽天清。倒是龍江公,可莫弄巧成拙。當真有什么狼子野心之輩鼓噪,到時龍江公可不好處置,士林風評只怕極差。”

沈一貫淡淡回答:“老夫都做在明處,事事為社稷江山考慮。鼠輩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卻不是老夫能管得了的。李都督擔心老夫不明分寸?”

“那自然不擔心。”李汶笑了起來,“我必呈明龍江公一片苦心。”

他向誰呈明?當然是樞密院,是皇帝。

沈一貫看了看他們,搖了搖頭之后對成敬行了一禮:“諸王那里,卻要成公公留心了。要說弄巧成拙,就怕有些人真以為天命有變。李都督雖說月余罷了,可就怕有些人月余的耐心都沒有。錦州邊墻一破,便想到了山海關也破,京城沒了。”

“我自會留心。”成敬點了點頭。

過了兩天,只比樞密院的急遞慢不了多少,北邊的消息終于傳到了江南。

這當然成為了最熱門的話題。

邊軍吃了敗仗,連邊墻都被攻破了,現在汗廷大軍正在韃靼大汗的率領下肆虐遼東,山海關告急,遼東邊軍成了孤軍……

有前面那些傳言打底,這件事頓時引起議論紛紛。

無非貪功冒進、好大喜功那些,再加上這么多年整訓京營勞而無功,樞密院重臣尸位素餐,進而就轉向如今大改后的中樞出了大問題,還不如不改這種論調。

改任南京戶部尚書的趙世卿還要完成今年的賦稅任務。

他最擔心的是鄉間傳聞。

浙江、江西還好,但南直隸松散,南京六部也并不直管南直隸各府。

現在最怕的卻是江北各府“逃難”。

大明不是第一回在韃靼手上吃大虧,以前有這樣的事,也不至于會出現這種局面,畢竟北面還有那么遼闊的縱深,韃靼也不容易就這么一路打到淮河甚至長江。

但如今卻是泰昌朝以來各種地方矛盾想借機做點什么。

被厲行優免、監察學籍的士紳,往往只需要通過各種手段夸大其辭,不明真相的普通百姓就容易聽信。

氣氛一時緊張起來。

楚王朱華增“奉旨”結交江南士紳,這段時間以來成果頗豐。

大族總有旁支,江南更不缺那些不得志的秀才甚至沒考中秀才的讀書人。

雖然明說了是要去遼東“吃苦”,但也明說了有邊貿特權等利益。

但今天的話題就不再是將來實封藩國啥的了,今天還有新朋友來。

“王爺,這遼東……還去得成嗎?韃子都打進遼東了。”

朱華增并沒有太高水平,他現在其實也擔心。

但他還是說道:“勝敗兵家常事嘛,陛下英明神武,既有旨意,當然有把握……”

這小院一般的酒肆里,今天來了好幾家答應朱華增安排一些旁支和家仆去遼東的大族家主。

此刻他們神情凝重,也玩味地看著朱華增。

“何里正,你說是吧?”朱華增看向其中一個老者。

“陛下天威浩蕩,雄心壯志,那是自然。”他回答道,隨后蹙起眉,憂慮地說道,“只是如今戰事不利,現在想來,早早就做準備讓王爺等招募勇壯漢民實邊,倒顯得小覷了韃子……”

“是啊,就算先前把遼河套打下來了,以后怎么守呢?還以為這次官軍大肆出擊是勝券在握,結果沒想到……”

“王爺,我琢磨著,怎么有些蹊蹺啊。是說咱們去管著蠻子開墾出良田來,這還能去嗎?”有人連連搖頭,“何老說得對,陛下未免太小覷韃子了。這回開疆拓土不成倒事小,若是遼東都丟了,甚至京城……”

朱華增勉強笑道:“這才初嘗敗績嘛。薊鎮北面不是大捷嗎?”

“那是韃子暗度陳倉啊,薊鎮被擺了一道。我聽說那韃子的大汗才十幾歲,不簡單啊,有勇有謀。先頂在薊鎮邊墻外讓朝廷警惕不已,再偷偷以奇兵突襲錦州。留下那些老弱病殘扮做大軍,這大捷能有什么成色?夠狠啊,丟下那么多老弱病殘做誘餌……”

“難道韃子又要出個達延汗或者俺答一般的雄主?”

面前的人憂慮不已,你一嘴我一舌地開始討論戰事走向。

話里話外,皇帝這回太托大了。戰線太長,氣勢是有了,可韃子反倒是懂了兵法,憑戰馬來往迅速,先示弱把官軍誘得深入草原,就為了等冬天快來。

現在戰馬喂壯了,此前避敵鋒芒讓邊軍不少都到了邊墻之外,眼下剛剛用了全力,錦州邊墻就破了。

下一步呢?

朱華增漸漸聽出來了,他們藏在話里的意思主要有兩點。

一個是皇帝太過好高騖遠,這次的搞法根本不對,可能搞出大亂子來。

另一個就是:以皇帝如此好高騖遠的個性,戰事不利之余,怎么處理對三個藩王的承諾?

看著他們關心的眼神,朱華增露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本王相信官軍還是能轉敗為勝的。”

“殿下,還是要先慮敗啊。如今您在江南結交了不少人家,若是官軍勝了還好,若是敗了,陛下惱怒之余……”

江南的輿情就這么發酵了數日,到了十月十五時,更大的噩耗傳到江南。

建州女真虜酋建國稱汗,國號稱金。

他們反了。

不僅他們,連朝鮮都反了。原因是:皇帝想以建州女真為前驅,下一步吞滅朝鮮。

另外,之前退守遼河以備的科爾沁和喀爾喀也大軍南下。

“朝鮮素來恭順,太祖以之為不征之國!”

東林書院內群情鼎沸,高攀龍大聲說道:“去年壓服女真,奪起地設軍民府,若一心鎮壓他們也就罷了。結果又劍指韃靼,女真焉能不伺機而動?還想馬不停蹄吞滅朝鮮……奸臣在朝,樞密院媚上貪功,田樂該殺!”

顧憲成表情極為凝重,這次江南的人心惶惶真的不是假了。

一兩年時間,鬧得大明北疆全是敵人,齊心協力之下,遼東還保得住嗎?

不說開疆拓土了,這次不僅有失地之危,甚至不免江北淪喪。

女真人建國稱金……這種時節,誰會不提到靖康之變?

這時,沈一貫要整備江南防務,并且奏請留一半漕糧暫緩輸運的消息傳到了無錫……

“……九大恨……”

朱常洛看到那什么《金國汗攻盧龍誓師安民諭》后,心里有些哭笑不得。

原先有七樁恨事,現在添了兩件。

但朱常洛估計,應該是四件。

因為這里面的四件事都與自己有關,原先沒發生:他老八被要到京城為“質”,和他有過婚約的東哥被皇帝“搶了”,他四女兒被進獻入宮,他又派老四帶了三千兵馬援助大明。

緣由里自然提到了李成梁,說李成梁遣人去呵斥他速速從朝鮮帶兵回來,相助大明抵御科爾沁和喀爾喀。

你們要我去攻朝鮮,現在又讓我半途而廢再去迎戰科爾沁,這還能忍嗎?

這當然也有一個用處,如果大明不愿意此刻面對這種局面,是不是應該重辦李成梁?

但重辦了李成梁,遼東戰局又怎么辦?

田樂沒有請罪,只說道:“彰勇侯、寧虜伯捷報已至,臣以為,彰勇侯率土默特部經老哈河與李都督攻下大寧,自西合圍即可,寧虜伯宜東援遼河套。”

“建州呢?還有朝鮮。”朱常洛問道。

“此前熊撫臺有提醒,北洋艦隊已到了鴨綠江口西面。臣以為,他們到鴨綠江口轉一轉,朝鮮是不敢北上的,他們內亂尚未平。這回也發來國書,大概是與建州提前商議好的,先宣明立場,至少大明要分兵防著。至于建州……”

田樂頓了頓之后說道:“寧遠侯已來本請罪,并立軍令狀,七日之內定將汗廷大軍先逼出邊墻,再由袁都督接手圍剿,他則親赴撫順,剿滅建州。”

努爾哈赤說李成梁是誘因,李成梁就要對此作出反應。

但這反應確實在樞密院眾人之前的預料之內:建州反了,李成梁還可因此立功。

朱常洛沉吟片刻,隨后說道:“至少這檄文一出,寧遠侯和建州是要不死不休。不必猜疑了,既然早料定建州遲早必反,局面演變成這最壞局勢,也實屬正常。韃靼劫掠錦州一帶沒什么大收獲,如今南面遇到了寧遠侯,東面遇到了袁都督,大約也知道是被大明誘入了圈套。敖漢部大捷消息傳來,他們不會再猶豫了,應該是會全力往東突圍,試圖攪亂遼東腹地再突圍。”

他看著輿圖,緩緩道:“寧遠侯可不見得能把他們逼出錦州邊墻,倒是袁可立得扛住。說不準,這決戰要在錦州東面、大凌河西面進行。”

“袁都督有大才,汗廷大軍久站疲憊之師,京營和袁都督麾下則是以逸待勞,陛下勿憂。”

朱常洛點了點頭:“盼再有捷報傳來。先除了汗廷大軍主力,朕才好回京。至于建州、朝鮮,下一步就無須朕在薊鎮這里了。”

局面當然艱難,北面的所有外部矛盾都集中爆發。

但劉綎、麻貴實則已經重創了察哈爾的根基,嶺南四部已經被打殘了。

在戰略上,大明此戰已有斬獲。

而林丹巴圖爾和小歹青也不知道是不是提早得知了努爾哈赤的決定,竟然錯過了從東面直接突進到遼東腹地的機會,反而在這里做出了阻隔大明援軍從河西走廊前往遼東的選擇。

對他們的包圍圈已經從大勢上完成,正在縮小。

君臣并不擔心遼東局勢糜壞,處理了僅僅一部之力的汗廷大軍之后,科爾沁、喀爾喀和努爾哈赤的決心還那么堅定嗎?

至于朝鮮,朱常洛更不放在心上。

只不過努爾哈赤終究走到了這一步,他不甘心只做大明的刀和狗。

那就只有鏟滅了。

“陛下,建州其心可誅,那檄文傳到其余外藩……”

朱常洛聽到孫承宗的話,不在乎地搖了搖頭:“那不過是努爾哈赤的一面之辭。大勝之后,朕冊封土默特、葉赫,難道外藩會不明是非?有不明是非的,鏟滅便是。”

到了這一刻,他的心志也堅定無比:“朕鑄劍多年,就是為了建功。幸賴卿等謀劃,就讓天下都看看此戰勝果有多大吧。北疆從此安定,看大明內外,天下還有誰人聒噪!”

對建州,一時勝敗他已經不那么糾結了。

從他來到這里之后,他心里就一直關注著建州女真,這還不夠?

他是大明的皇帝,本來就是在認為有足夠力量壓制現在的建州女真的情況下,才試圖把他們作為一把刀來用。

現在,又怎么會擔心這把刀噬主?折斷了便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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