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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北境的風甚是喧囂


更新時間:2024年09月24日  作者:冬三十娘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冬三十娘 | 光宗耀明 
如果一切不曾改變,這個時刻的朝鮮國主、李暉的父親還沒死,而且面對支持李暉的大北派大臣上書而震怒,明言訓斥:

諸侯之世子,必受天子之命,然后方可謂之世子。今世子未受冊命,是天子不許也,天下不知也。一朝遽受傳位,萬一天朝詰之曰:“汝國之所謂世子,天朝未許封,汝王私自傳位。汝王之職,亦天子之職,非汝王所擅便者,世子亦何敢私自受之?無乃中間有所以然之故歟”

但現在他已經死透了,死了很久。

“‘世子年長,依故事,可以傳位。’柳永慶,孤問你,父皇是不是有這明旨?”

現在,李暉在貞陵洞行宮,他質問的人是此前的領議政、掌控著承政院的柳黨官員黨首柳永慶。

柳永慶早已被除了官服,現在只穿著一身單薄的白衣,被押在李暉面前跪著。

他倔強地抬起頭說道:“‘若以傳位為難,則亦可攝政!’大王早知殿下未得上國冊命,傳位極難,殿下為何只說上半句?”

那是去年朝鮮國主病重時下的旨意,然后這道旨意被柳永慶隱匿未發。

消息走漏之后,才成為導火索。

“現在殿下也知道王上有意傳位于殿下了,只是顧忌上國冊命而已。”柳永慶盯著李暉,“但王上明明病情已稍緩卻驟然薨逝。還有臨海君……他又怎么會蓄養死士和武器圖謀不軌?殿下如今也只敢自稱權署國事,今天又要臣來說什么?”

他頓了頓之后猙獰地笑起來:“是不是上國欽使到了?是要臣為殿下作證,還是讓臣去勸臨海君讓賢?”

“混賬!”李暉勃然大怒,一時激動地要抽出護衛的刀。

“殿下息怒!”

“不可!”

這個時候,他的擁躉、大北派的官員們紛紛大驚失色。

李暉氣得胸膛起伏。

這段時間以來的壓力陡然爆發,他狀若癲狂地開了口。

“十八歲!壬辰年倭亂開始時,孤才十八歲!”李暉近乎咆哮,“父皇逃到平壤,就頒布了立儲詔書。有大兄在,孤何時想過王位?可孤才十八歲,父王要孤奉宗廟社稷,駐守朝鮮!孤權攝國事,設立分備邊司,赴前線撫軍,聚攏流散將士和義兵。孤的功績,天朝也知道,封了孤為慶全二道軍務總督!”

他走下了座位,來到了柳永慶面前:“這王位,是孤求來的嗎?父王立過儲、頒過旨。國難當前,莫非孤要像大兄一樣不為社稷出力甚至被俘虜?十五年來,孤對父王難道有悖逆?父王病逝前也有旨意傳位于孤,你們為什么一定要隱匿這旨意?為什么就不能一心助孤?”

李暉實在憋屈,憋屈得不行:“孤到底哪里對不起宗廟社稷,對不起你們,對不起上國?”

這些話,大北派官員們也感同身受,頓時有人開口說道:“當時分朝而治是不得已!難道你們只是隨先王在北面沒有立下功勞,就一定要阻止殿下繼位?”

柳永慶咬了咬牙開口道:“但這么多年了,上國一直不肯冊命殿下,難道這一點可以不管?”

李暉終究是忍不住摔了一個杯盞,雙手撐在案桌上背對著眾臣。

在他父親沒有嫡子之前,他是次子,上有長兄。

前年,他居然又有了個弟弟,而且這回是嫡子,剛剛一歲多的永昌大君。

因為倭亂,他建立了威望,父王何等猜忌?忠清道又鬧出過起兵擁戴他的事。

但這些都罷了。立他為儲的旨意早就有,即便父王后來那么猜忌自己,也只能拿未得上國冊命來說事。

偏偏原先的大明皇帝賞識他,冊封他官職過,新的大明皇帝卻拿那樣的借口搪塞他。

雖然都有國本之爭,但如今那位大明皇帝是長子,他不是!

冊命他為朝鮮王世子,怎么就會危及大明皇帝的法統了?

可大明就在那,大明的一紙冊命,在藩國就是有這樣的威力。

或許能穩定大局,或許成為動亂的借口。

李暉直起身轉過來冷冷地看著他:“孤再問你一句,愿不愿意為了社稷和百姓去勸大兄奏請讓賢,愿不愿意向上國欽使稟明父皇病逝前有明旨傳位于孤?”

柳永慶看著他,眼神深邃:“欽使果然來了。”

大明的欽使當然來了。

去年努爾哈赤他們朝覲時,李暉派去的使者就到了山海關外。

隨后入京,在大明掰扯了很長時間程序和國書等事情,最終也沒能直接請得冊封。

大明天子只是一句話,就要遣使先到朝鮮調查一下再說:畢竟他非嫡非長,大明有話說。

柳永慶幽幽地看著李暉:“殿下以圖謀不軌之罪將臨海君流放到喬桐島,此事人盡皆知。就算臨海君奏請讓賢,欽使肯信、皇帝陛下能信嗎?臨海君奏請讓賢,那么這與王上想傳位于殿下豈不是又是兩個說法?殿下,實在不是我等不愿助殿下。如今局面,殿下不若仍如先王旨意攝政,待永昌大君長成。這名與實,殿下終歸只能得一頭。此非我等之過,實乃上國不允。”

“賜死!”

李暉不再廢話,揮了揮手。

柳永慶臉色驟變,看著李暉冷漠的臉叫起來:“殿下當真要如此應付上國?”

“帶下去,都賜死!”

大北派的官員們欲言又止,李暉終于恢復了十八歲威望最隆時的氣魄。

“是孤太仁慈,太天真了!”他咬著牙說道,“只攝政?等永昌大君?那些叛軍叛臣正是這樣說的,正想看到孤受制于一紙上國冊命,受制于非嫡非長的身份!十五年前的立儲旨意早就有,上國認不認孤,都不管了!先平叛!”

搖尾乞憐的事他做過了,那個比他小的大明皇帝不肯在這最重要的事上幫他一把。

流放兄長的事他也已經做過了,柳永慶說得沒錯。

走上了這條路,就沒法回頭。

隨便欽使回去之后怎么說吧。如果注定不能靠冊命穩定局面,那就只能靠武力。

“從平安道和咸鏡道抽調一半兵力,盡快平定江原道叛軍。慶尚道那邊,孤親自去!孤曾任慶全軍務總督,那里的百姓,還記得孤是怎么幫他們重回故土的!”

賜死柳永慶這些人,也是讓擁戴他的這些官員無路可退。

只剩下幫他掃平朝鮮反叛力量這一條路!

他只從北面抽調了一半兵力,并沒有對大明和建州全然放心。

但聽說大明正在處置女真各部的事,要在女真腹地新設一個遼源軍民府,想必精力只會放在那邊。

李暉并不知道努爾哈赤正在厲兵秣馬,準備從咸鏡道的最東北面南下。

也不知道大明正在大沽東面整訓著北洋艦隊,準備待機而動。

大明的注意力目前確實主要不在朝鮮,而是盯著北面。

而北面,更遙遠的察哈爾韃靼汗庭里,李暉十八歲時才出生的孛兒只斤·林丹巴圖爾今年十六歲了。

他四年前才繼位,這幾年時間,他終于搞清楚汗庭面臨的局面:達延汗劃分的左右翼一共六個萬戶,如今他只能指使動察哈爾的八個鄂托克。其他的各部,全都各自為政。表面上尊他為共主,但根本不會聽他的調遣。

就算察哈爾,也只不過因為它本就是中央萬戶,與汗庭利益完全一致。

對林丹巴圖爾本人,他們敬重的只是那個汗位,是他身體里流淌的黃金家族嫡系血脈,而不是他這個大汗本身的能力。

十六歲的少年又能有什么樣的能力?

“我想去一下老哈河,去見一見岱青杜陵。”

“……大汗,去那里見他做什么?”

林丹巴圖爾看著名義上統管整個左翼的錫爾呼納克杜棱洪臺吉。

杜陵是韃靼的領主爵號。統管左翼的,本應有濟農爵號,但洪臺吉和被大明稱之為小歹青的察哈爾萬戶敖漢部領主一樣,只是杜陵。

但臺吉也是個尊號,原先只是大汗長子、儲君的尊稱。漸漸的,大領主也有這樣的稱號,所以他還是比岱青的地位高一點。

林丹巴圖爾說道:“岱青杜陵是中央萬戶現在最能領軍作戰的英雄,是與我父親、爺爺一同并肩作戰的人。我想見見他,也讓他見見現在的我。”

現在還沒有人相信林丹巴圖爾有什么能力,但林丹巴圖爾覺得自己有。

他對如今汗庭面臨的局面知道得越多,越在心目中把成吉思汗作為自己的榜樣。

“可是大汗……”

“我已經聽塔什海安答說了,喀喇沁那邊的朵顏各家出了大變故。”林丹巴圖爾十分堅決地說,“杜陵,我已經長大了!汗庭總要做點什么,難道你不想成為真正能統領左翼的濟農?”

老哈河畔的敖漢部老哈河畔,一座白塔剛剛建成沒幾年。

林丹巴圖爾在路上,岱青也在白塔里祈禱。

十二年前,他和大明談好了以木、馬市易,這才漸漸有了積蓄,修建起了這座佛塔。

但從三年前開始,大明和敖漢部在廣寧一帶的木馬市停了,大明只與冊封了的右翼順義王在張北交易。

岱青因為這個問題思考了多久:南面換了一個新皇帝,一開始仍然遵從當年的約定,只不過不給他想要的“賞命銀”,現在為什么干脆連市易都給他停了?

為此,他才慫恿離敖漢部很近的朵顏部先去試探一下虛實,許諾長昂支持他完全掌控喀喇沁萬戶。

但長昂一家三代都沒了,聽說被大明抓走處決了。

現在,西南面的喀喇沁各部亂作一團,岱青在這額外花了幾年時間才建成的白塔里看著佛像,細細地思索著。

已經有十四年沒對大明動手了,就算戚繼光已經死了,難道那個還活著的李成梁沒對大明皇帝說說他這個老對手,勸大明皇帝三思?

出了白塔之后,他吩咐兒子:“你去東邊,去見一見炒花。既然朵顏部的長昂已經沒了,除了原先福余部的地盤,看他想不想把朵顏部的地盤也占了。”

這炒花,是內喀爾喀如今實力最強的一部頭領。

炒花和長昂,都是岱青在暗中支持的力量,他的影響力早已沁入他的領地與大明邊墻的中間地帶。

現在,木馬市易停了,天氣越來越冷了,風越來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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