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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編書人的壞時代?


更新時間:2024年09月08日  作者:冬三十娘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冬三十娘 | 光宗耀明 

泰昌二年的最后兩個月,往年本該是地方上收成的喜悅時候。

現在,當然是極少歡樂大多愁。

別看有很多人辭官,大多只是中庸之道:主要只是不想違逆朝廷政令坐在風口浪尖得罪很多人罷了。

雖然沒了官身,以后會難過一些。

但其實只是一些。

朝廷為多出來的千萬兩之巨而瞠目結舌,皇帝面對那么多人辭官卻仍然堅決,原因都在此。

除了舒柏卿那樣的“瘋子”,大多地方最后都是個折中:既交出了數目算是可觀的錢糧,又沒讓地方士紳真正大面積破家。

大明官紳之家到底有多富?明末的闖王抄家和后來的清廷抄家自然能夠窺見一斑。

當拷餉開始,京城勛貴官員們短短幾月里被拷出數千萬兩白銀。而清廷在江南抄家,抄出白銀數以十萬兩計的比比皆是。

所以整個大明這次一口氣搞出來這么多,實在談不上傷筋動骨,總體而言十之一二罷了。

但是痛啊!

江南在這其中是最痛的。

湖廣一百八十余萬兩,江西一百六十多萬兩,南直隸那邊更是五百多萬兩。

而因為沈一貫和趙志皋玩了那一出,浙江一省就貢獻了將近三百萬兩。

所以大明其他一京十省,實在只是邊邊角角罷了,一共加起來也不到五百萬兩。

朝廷待江南如此,這里對皇帝當然沒什么好話。

但是京營較技之后,左軍左都督的標兵營到揚州高郵,前軍左都督的標兵營到太平府當涂,六千已經整訓了一年有余的精兵已經在路上。

太倉縣,王士騏十月里請辭的,十一月底就回到了家里。

他反倒勸陳繼儒入朝,搞得陳繼儒多看了他兩眼。

“父親嚴令我王家子弟,若張江陵后人在朝,則王家子弟恥與之為伍。”王士騏拜謝著陳繼儒,“如今陛下恩赦張江陵諸子,我王家子弟不論是太學還是科舉,都不必去應試了。這些年,多謝眉公教導族中子弟。”

陳繼儒問道:“這么說,我又要另謀高就?”

“眉公說笑了。”王士騏深深地看著他,“太常寺爭辯學問大道,眉公當真不管嗎?”

“我閑云野鶴一個,有什么好爭?”

“刊刻書卷呢?”王士騏又說道,“離京之前,聽說御書房下詹事府也大改了。除專門刊印朝報之外,還有一樁權柄。往后除了內廷經廠專印呈覽的書卷,民刻書卷,都要先呈御書房詹事府,允了書號才許刊印。不然,除非手抄難管,其他都要收緊。”

陳繼儒不由得呆住了,眼神之中有些慍怒:“當真?”

“我豈能哄騙眉公?”

陳繼儒沉著臉。

做西席養家糊口,那只是他嘴上說罷了。雖然坐館的都是名家大戶,教資不少,但陳繼儒真正的主業不是這個。

從萬歷二十年到如今,他更大的財路是編書。

嘉興包家、錢家、項家、沈家,都是他的合伙伙伴。

《香案牘》《辟寒部》《太平清話》《虎薈》《讀書十六觀》《見聞錄》《讀書鏡》……以他陳繼儒的名聲,一本本的書經他之手刊印出來,在江南賣得極好。

可是如果皇帝竟然要對民間書局動手,以后但凡刊印書籍都要經詹事府允書號,那真是讓陳繼儒受不了。

既斷財路,又讓他沒有發揮空間:放棄儒生身份,不就是圖個自由自在大大咧咧有什么說什么嗎?

“這豈非文教災禍?”陳繼儒怒道,“申長州竟未勸阻此事?”

“申太常又能奈何?”王士騏譏諷道,“一年退了一千多萬兩贓銀,天下官紳竟幾乎人人有罪,陛下喟嘆文教有失,士風敗壞。不允民間暢所欲言,先試一試看看有沒有改觀,申太常能如何辯駁?”

“……矯枉過正!”

“眉公,這是文教非常之時了。我勸眉公,也是轉述衍圣公之請。”

陳繼儒愣了一下:“衍圣公?轉述?”

隨后他嘴角露出了一些嘲笑:即便衍圣公,也怕落于文字?

“天下士紳翹首以盼,還盼當世大儒再振文教,不能讓異端邪說竊據顯位。”

陳繼儒沒有答應,但也只是沒有當場答應。

刊印書籍都要得到允許,這件事他需要先去嘉興一趟,再做決定。

又過了一陣到了十二月,福建建寧府城內,三臺館之中來了兩個人。

一個粗豪,一個陰柔。

兩人進來之后看著來來往往熱鬧不已的店面,粗豪的那個走到了柜臺后面:“掌柜的,你家東主三臺山人呢?”

“尊駕是?”掌柜打量著他們二人,問了問。

那粗豪的漢子笑了笑:“我是泉州俞家的。”

“泉州俞家?”掌柜一時還在分辨著是俞還是余,隨后見到那個陰柔的年輕人拿了個銅牌給他看了看,頓時渾身一激靈,“二位先移步靜室,東主又開了個雙峰堂,小的這便派人去請。”

看掌柜把這兩人請到了里面,三臺館里其他的客人不由得都有些詫異。

“泉州俞家?看掌柜的這做派……莫不是靖夷侯家?”有人已經明白了過來。

“這就奇了,靖夷侯不是在京營嗎?就算要買什么書,也不需千里迢迢到三臺館來買吧?京城什么書沒有?”

外間的人在議論,里面掌柜的安排了人去請那“三臺山人”之后,已經親自端了茶進來:“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不知是天使駕到,不知二位如何稱呼?”

“是好事。”粗豪漢子笑了笑,“我是侯爺的兵,早年就在泉州跟著侯爺,這回是帶路和護衛,掌柜喚我俞三便行。這位是司禮監內書房的秦伯年秦公公。”

“見過秦公公,見過俞將爺。”掌柜給他們倒著茶,心里對于是好事持著懷疑態度。

但他不敢得罪,也不敢先問。

內臣外出,當然只能是皇帝旨意。具體是什么事,哪里又輪得到他參與?他們自然只會跟自家老爺說。

“既要等等余館主,掌柜的,你館中有余館主編刻的好書吧?還請拿幾本,我想看看。”

“秦公公吩咐了,小的這就去拿!”

掌柜戰戰兢兢地到了外面,一邊思索著該拿哪些書,一邊又要應對好奇的主顧們。

“諸位……今日小店有貴客,我還要招呼。你們若是不急,明日再來也行。”

掌柜心想不論是好是壞,這事都不宜這么喧鬧。

于是先好聲好氣地送走了一些主顧,命跑堂的先閉了店,這才拿了三臺山人編刻的一摞書送到里面去。

那秦伯年好奇地翻看起來,《萬天官四世孫家傳平學洞微寶鏡》、《全漢志傳》、《新刻按鑒全像批評三國志傳》、《皇明諸司廉明奇判公案》……

“余館主化名不少啊。”秦伯年粗略翻看,笑著說了一下。

余世騰、余君召、余文臺、余象烏……這位三臺山人在不同的書上署名不同。

而秦伯年看著其中幾種科舉應試類書籍,笑著問那俞三:“以前這些書賣得多?”

俞三點頭:“三臺館好書,我跟侯爺以前在泉州時,泉州士子或多或少都買過。”

“福建文教之盛,這位余館主也功不可沒啊。”秦伯年調侃了一句。

掌柜的在一旁站著心中不安,只盼館主早點回來。

突然來了個司禮監內書房的太監,還是靖夷侯引過來的,這超出了掌柜往日接待的人物規格。

而且他們還是自己微服過來的。

過了好一陣,這三臺館的館主余象斗終于到了這里,神情凝重。

“草民不知天使駕到,有失遠迎……”余象斗見面就行禮。

秦伯年則站了起來,先打量了一下他。

中年模樣,已有一些老態,但精神很好、身體也很康健。

“余館主字仰止?”秦伯年問了一句。

余象斗心頭一凜,彎腰回答:“正是……”

“高山仰止啊。”秦伯年笑了笑,“剛才翻了翻余館主刻的書,這里比北京城里呈到陛下面前的倒要多一些。”

“草……草民……”余象斗被嚇到了,掌柜更是瑟瑟發抖:這是好事?

“……罷了,還是先去府上擺香案接旨吧。”

蝸居老家的一介老秀才忽然聽說皇帝有旨意給他本人,暫時又福禍不知,于是他只能先把兩人請到家里。

接旨要擺香案,他面北跪下之后,才聽秦伯年宣讀旨意。

聽完之后就呆了。

“余編校,還不接旨?”

余象斗呆若木雞,抬頭看著他。

俞三在一旁咧嘴笑道:“莫非余編校不愿?”

余象斗渾身一激靈,先磕頭:“草民……不,臣領旨叩謝皇恩,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秦伯年把旨意放到了他手上,然后把他扶了起來。

“余編校這建寧府的書館生意,交待個人打理便好。”秦伯年深深地看著他,“陛下知人善用,余編校以生員授詹事府司經局從六品編校,以后天下書籍刊刻都要經余編校之手了。另外,我和幾位國舅爺那邊還奉旨辦著一件差事,也要余編校幫忙。”

這當然是殊恩,余象斗實在不知所措,也想不明白:“我……”

說罷看著俞三。

“可不是侯爺舉薦,是陛下先知道了你,才召侯爺問了問。”俞三解釋了一下。

“余編校,此去京城,路上自能為你解惑。陛下還盼著,這個年,你就在路上過吧?”

余象斗確實滿頭疑惑,實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達天聽的。

可是屢試不第之后,他本來已經絕了做官的念頭,如今卻莫名其妙有了個從六品官身,直接穿上青袍。

另外……詹事府什么時候有了個編校官職?

注:關于山寨小說鼻祖、超越時代的營銷狂、書坊主、雕版印刷出版家、通俗小說家、編輯家、評點家余象斗的故事,有興趣的可以去看紀錄片《歷史那些事》第二季的第六集《贏在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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