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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用心賞賜


更新時間:2024年09月08日  作者:冬三十娘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冬三十娘 | 光宗耀明 

成為“輔相”的王錫爵,終究還是“再次”投入了張居正的懷抱。

朱常洛沒有想多久,爽快地點了點頭:“元馭有請,朕自準之!”

張居正的六個兒子,長子已經身死;次子是萬歷五年的榜眼,如今發配在廣東;三子是萬歷八年的狀元,削籍為民;四子、五子昔年所蔭之官,自已奪了,都是一介平民;幼子在張居正逝世時還小,不曾做官,倒不需要特別恩赦。

現在,王錫爵希望以恩赦張居正諸子作為泰昌三年之后施政院施政的號角。

但不管是趙志皋的“百萬兩”巨貪之罪,還是張居正諸子的恩赦,最好都是由朱翊鈞來辦。

慈寧宮內,朱常洛只說道:“趙汝邁愿認浙江上下貪瀆百萬兩之過,退贓于朝廷。”

朱翊鈞不能說話,但眼神是呆滯的,看著兒子。

“一百萬兩啊,父皇。”朱常洛說著。

朱翊鈞當然知道什么叫做一百萬兩。

這么多銀子,多好啊。

他只是不知道:你要用什么方式讓趙志皋覺得這是老子“也”恩赦了他?

“父皇?可有什么趙閣老能識得的憑證?他有如此忠心,不可不賞。”

朱翊鈞想了許久,開始打著眼色。

于是宮中太監們抬著他,循著他的視線而去。

到了乾清宮里,朱翊鈞的視線停留在西暖閣之中一個空著的地方。

朱常洛問了許久之后,只見朱翊鈞看著田義。

“……臣記得,以前這里是放了一個缸,里面都是太上皇帝書帖。”

“……父皇,是書帖還是缸?”

朱常洛以為應該是書帖,但朱翊鈞的眼神在篩選程序之后表示是缸。

“……尋來。”

缸被田義尋來,朱翊鈞的眼神有些感慨。像是感慨這缸居然還在,又像是感慨當年的日子。

“是這個?”朱常洛問了問。

朱翊鈞的眼神模擬點頭。

朱常洛看著這個缸,心想它又有什么故事,能讓趙志皋知道這就是太上皇帝賞給他的?

但他得到了要的東西,于是吩咐田義:“把這個缸送到金華府蘭溪縣,賞予趙志皋。”

田義:???

皇帝要運一個瓷缸,那就要想辦法運一個瓷缸。

千里迢迢,從北京到金華府蘭溪縣。

缸在路上,劉元霖等人也在路上。

他們當然要去一趟蘭溪,看看趙志皋是不是真的可以拄拐行走、開口說話了。

見證醫學奇跡之后,他們的心情就更加沉重。

是等著皇帝對趙志皋自認一百萬兩之巨的貪瀆做出反應,還是提前就做些什么?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容不得他們多等。

九月過完,就只有三個月的時間了。

秋糧如何征收、賀表奏本和施政院要求的題本如何寫,交上多少賦稅,這些都需要確定,諸府州才好遵行。

沈家真的是認認真真清理起投獻田土人丁來,還重新丈量了只在他們家明天的田土、重新清點了他們自家的人丁,然后把沈家該優免多少、應繳多少田賦、按例今年開始該有多少丁口要攤役銀都算了出來,呈到了縣衙。

表面上當然是一個從朝堂黯然離開的首輔不想被人拿到錯處清算,實際上呢?

最后,沈一貫又親自張羅,邀請回到了寧波的學籍監察御史謝廷贊,再與浙江上下開了一場聯誼文會。

這個時間,皇帝恩赦張居正幾個活著的兒子、召他們到京城謝恩的恩旨也發了出來。

既然是明旨,消息當然能從鑒察院底下的六科傳出。

區區一個消息,傳的速度當然比那個缸快。

此刻已經不是萬歷二十八年新君登基的前后,此刻已經是泰昌二年的秋日,中樞都沒有內閣了,一房四院代之。

天下不知多少官紳都陷入自己自首之后能不能安全的憂慮之中。

雖然他們都知道長興知縣舒柏卿刨了二十七萬多兩出來,皇帝真的沒怪罪他是那么多案子的“同謀”。

可是有很多人不只是和光同塵,有很多人手上實則是沾了血的。

浙江的做法,其他地方暫時還不知道。

劉元霖等人想了許久之后,才知道沈一貫真正玩的手段是什么。

“……他們這是逼我們自己認罪!”陳經濟握著拳頭,“以無罪之身擔如此罪責,難道還真把銀子記在他們名下,讓他們退回來?”

“……要我們給陛下自陳罪狀,留下案底,讓陛下使過?”

劉元霖咬著牙:“舒柏卿的例子!”

長興知縣舒柏卿就是這么干的,只不過他把自己的罪行也曝于百姓了。

結果對那么多士紳大展官威,他倒是一時博了個青天名聲。

“可是就算要效仿他,倉促之間,哪里找來那么多現銀?難道要現在慌忙去變賣什么?”

劉元霖又有些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可以存留不少……”

沒錯,說是存留了,除非沒有那么多現銀存留下來,又在賬上先記著,三年之內再慢慢還清。

但三年之內,該呈上去的學政、水利、路橋事,又不能不辦到。

新的鑒察院必定會像今年派下學籍監察御史一樣,專派御史巡視這些事。

“……謝曰可的話,能信嗎?”

“……龍江公面前說的話,總要作數吧?”

他們真的來不及了,馬上就是十月,太學考選必須有結果,皇帝要求了今年的第一批太學生年內入學。

而太學考選,與士紳考察又是相關聯的。

這時,太上皇帝恩賞給趙志皋的缸、皇帝的表態還沒到,但是之前的消息到了。

李贄被征辟為太常學士,太常寺要征辟更多在野大儒去專研學問大道。

浙江提學副使汪可受是李贄的弟子,他聞訊高呼皇帝圣明,對今年太學生的考選明確表了態:不偏不倚,為國進賢。

“聽說下個月又是京營較技。有了結果之后,各府左都督標兵就要分赴各處了。”

“……左軍左都督改駐揚州了?”

左軍左都督是新建伯王承勛,同時是漕軍總兵官,現在又多了三千標兵。

從淮安南移到揚州……離蘇松常嘉湖五府及浙江當然是更近了。

“……這么多年都過來了,再信二老一回吧,畢竟過去多承恩惠。”

浙江按察使湯日昭扛不住了,開口提議。

寧波、臺州、溫州、金華、紹興……諸多府州的秋糧已經快收完,下個月就該開始征收賦稅了。

十月十一,北京那邊專程而來的兩個內臣和兩個錦衣衛到了蘭溪縣趙家。

旨意有兩道。

一是太上皇帝睹物思人,特賜昔年御用瓷缸一口。

一是皇帝聽聞老首輔病體康復了一些,特賜壽字御帖一幅,盼他與太上皇帝都能延年益壽,身體康健,另恩蔭族中兩個子弟入太學,一中學一小學。

在不知情的外人看來,自然是天恩浩蕩,沒有遺忘老臣。

趙志皋看著黃綢布上的那個瓷缸,眼神一時恍惚,然后不禁老淚縱橫。

因為只有他知道,這確實是太上皇帝才能賜給他的東西,這件東西……

那還是萬歷二十二年六月,王錫爵黯然離朝,他剛剛再次擔任首輔。

遼東兵事失利,西華門受災,朝參官群情鼎沸,顧憲成等六部郎官和科道言官有不少人以集體請辭來要求他下臺。

趙志皋有一個習慣,只要受到彈劾,他必定親自到朱翊鈞面前請罪、請辭。

那一天內,他一連去朱翊鈞面前請見三次。

到第三次時,朱翊鈞才見了他,煩得不行,指著當時還沒燒毀的乾清宮西暖閣之中這口瓷缸說道:“些許小事何必總來哭哭啼啼,朕用你用得挺順心,所請不允。往后這等小事,你來便來吧,哭滿這一缸,朕就允你回鄉!”

現在趙志皋淚眼朦朧地看著這口碩大的、用來盛放畫軸的瓷缸。

終他在朝那么多年,當然不能夠哭滿這一缸。

所以他從萬歷二十二年一直坐在首輔的位置上,直至萬歷二十八年。

太上皇帝確實是信重他的,可是那些年里,戰事頻頻,國本之爭愈演愈烈,確實熬得他幾乎油盡燈枯。

正是在這些年里,他既對朱翊鈞失望了,也對群臣失望了。

再次見到這口瓷缸,趙志皋已經回鄉在家了。

他知道皇帝這次確實是用心找出了這個物件,也許還因為自己的奏本專門去問了太上皇帝。

即便平常再怎么裝,現在趙志皋也自己顫巍巍地起身跪向北面,嗚咽著開口:“老臣叩謝太上皇帝,叩謝皇帝陛下,老臣……”

那時候,這口缸代表著太上皇帝懶得去調和臣下矛盾,只拿趙志皋做擋箭牌。

現在,這口缸代表著皇帝斟酌著如何收攝臣下的忠心。

大明確實變天了,趙志皋雖然還不篤定大明能不能再續生機。可是只要有用心關心國計、用心處理臣下關系的皇帝,終歸是好的改變。

趙家得到的恩典讓浙江上下的不少官員心里都松了一口氣。

他們不知道這個缸代表的故事,但既然是一口大瓷缸,既然是作為對趙志皋認下一百萬兩“贓銀”罪責的回應,那當然是告訴浙江上下:朕自有器量!

太上皇帝降旨恩賜,不就是說那只是前朝過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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