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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拉人陪葬


更新時間:2024年09月08日  作者:冬三十娘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冬三十娘 | 光宗耀明 

經過了一個多月,白桿兵在十月中旬才抵達北京城外的通州。

前來迎接他們的,是代替成敬兼掌了御馬監的陳矩,還有勇衛營提督西涼伯達云、錦衣衛指揮使王之楨、戶部尚書陳蕖。

陳矩是來接收該解運到內帑的贓款的,達云是帶其他白桿兵將卒去勇衛營的,王之楨是來帶馬千乘、秦良玉、駱思恭和張益、郝杰、耿定力三個罪員去見皇帝的,陳蕖則是來接收其余贓款到諸庫的。

繼發賣遮洋總得了一筆銀子之后,戶部又得到一筆巨大收入。

那上百家士紳多年來被額外優免的賦稅,悉數追繳上來。一代代人積累的財富何等龐大?雖然有許多是田產、屋宅店面,但金銀、貴重財貨也不少。

僅僅上百家士紳填了這一批還沒被蠲免的積欠自然只是一個說法而已,但相差也不算太多了。

年度的鈔關銀、市舶銀和商稅還沒結束征收解運,但戶部“開源”已有成效,今年歲入有望增加一百五十萬兩以上。

但戶部得到的只是小頭。

“這是蕭大人、鄭大人和李大人一同查過的賬冊。”駱思恭把冊子遞給了陳蕖,“除田土屋宅店產還待查抄發賣之外,現諸多贓物折銀只運來二十七萬兩,其余暫入南京諸庫。”

哪怕戰船稍大一些,額外運載貨物的載重量大約只在十到十五噸。

明朝一兩銀子重量大約就是后來的四十多克,二十七萬兩銀子,如果全部是銀子,一條船就能運來。

現在不只是金銀,還有其他東西,因此陳蕖要接收兩條船上的贓款。

陳矩帶來的內臣,則接收了另外足足七條船,準備經通惠河再運到北京城。

陳璘帶到長江水師的一員部將留在這里,等全部交接完成才率船隊南下。

第二天到了乾清宮,陳矩才詳細回報。

“蕭大亨已經來過奏本了。”朱常洛說道,“雖是贓罰所得,該補兩京諸庫的,都補過去。國庫不那么緊張,后面做些事也少些忌憚。”

于是隨后先見了馬千乘、秦良玉、駱思恭,分別勉勵了一番,同時犒賞他們留在江南時立下的功勞。

“這一程,白桿營尋常兵卒各給行銀三兩。其余將官,依職犒賞。”朱常洛看著馬千乘夫婦,“你們二人,朕就賜一處宅邸,現在京城安頓下來吧。”

秦良玉畢竟是女子,平常勇衛營操練,她雖然也可以過去,但主要還是留在家里的,明面上的白桿營坐營官當然是馬千乘。

“謝陛下隆恩。”

啟程入京路上就順帶立了功,每個白桿兵一路衣食無憂,還每人得了三兩行銀,心自然是能安定下來的。

“宅邸在哪,秦邦屏知道,早就拾掇好了。”朱常洛又看著駱思恭,“你們一路過來也有了些交情,把秦邦屏調到你北鎮撫司聽用吧。”

駱思恭升遷已經很迅速,現在皇帝并沒有額外賞他什么,但讓他和勇衛營大將的親眷加深關系,就是信重他。

秦邦屏是秦良玉的大哥,之前就已經蒙恩蔭到了北京錦衣衛報到,眼下只是個普通校尉。

聽皇帝要把秦邦屏調到錦衣衛里最重要的北鎮撫司,這也是重用,說不定還會升個小旗官。

見完了他們,朱常洛才站了起來:“去養心殿”。

馬千乘這是第一次面圣,所以在乾清宮里更莊重些、更容易讓他覺得這個選擇沒錯。

而養心殿區域,現在則是禁衛森嚴。

寶座被放在養心殿外的屋檐下,一德軒和履仁齋中間跪著三個人。

他們右前方有三個軟凳,上面坐著如今暫署刑部尚書的刑部左侍郎、都察院左都御史溫純、從禮部右侍郎補任大理寺卿的郭正域。

而一德軒里面,一排椅子上則坐著三個內閣大臣與九卿其六。

履仁齋那邊更稀奇,坐著沈宏林和另外幾個知名說書人。

太監通傳后,他們沒出去迎接:這是田義之前就交代過的。

一德軒那邊的人則出來了,迎接皇帝到來。

“天氣好,就都賜座在旁,聽一聽吧。”

朱常洛說著,也看向了三個轉頭看自己的罪員。

彼此都沒見過,但朱常洛只冷冷瞥了他們一眼,就走向寶座。

劉若愚他們又搬來軟凳,院子里坐了一大排旁聽。

大家看著面前跪著的兩個原尚書和操江都御史,心情十分復雜。

爬到尚書的品級,何其不易?但皇帝沒給他們體面,也非要用這種場面來警示眾人。

朱常洛說要親自問張益,無非是問給朝堂重臣看的。

沒在朝會上問就不錯了。上一回,朝會上當場下旨閹人,其中幾個還有朝參官的兒子,還逼得一個朝參官去職回鄉,“專心再生一個”。

“朕只看數字。”朱常洛坐在那里開了口,看著他們三人,“僅僅你們三人,南京官宅之中就查出金銀總計折銀八十九萬三千五百余兩,珍寶、城中屋宅店產總計折銀一百六十九萬余兩,老家和各處財產還沒查明白。如今仍是這副委屈神情,做給誰看?”

他們三個確實都有不甘和委屈,但卻并沒開口反駁皇帝。

事到如今又何必?

“朕知道你們為什么委屈。”朱常洛淡淡地瞥著眾人,“時運不濟,倒霉罷了。寒窗苦讀身在高位,幫朝廷穩著江南,白璧微瑕勞苦功高啊!朕何以只苛待你們,為何只借你們人頭一用!”

履仁齋里的說書人們聽著外面的聲音心頭狂跳,難道后面皇帝還要他們說這一段?

自從被皇帝另眼相看之后,真是既暢快又恐懼。

“耿定力的供述最精彩!”朱常洛指著他,“江南官場,地方情狀,生動又深刻!萬歷十年,幸虧張江陵病重了啊,幸虧他隨后不幸薨逝了啊!而后立即百般攻訐,查抄張家又查抄出了多少?你們有他大權在握?你們比他還能謀國?”

“耿定力,你就是比張江陵還能謀國,所以敢指使程伯松假冒倭寇劫漕糧,提醒朕江南的安穩比什么都重要?張益,事情不是你親自做的,你們幾個數次密謀隱晦擔憂,你說你沒這個心?”

張益臉色一變,然后也豁出去了:“陛下既知此事,難道供認之人只說了罪員三人?”

“怎么?法不該責眾?歸根結底還是你們三人倒霉?”朱常洛冷冷地看著他,又看向如坐針氈的好幾人,“卿等都聽到了,這是已有大逆不道的念頭,仍不自省罪過的。”

“陛下,此三人貪欲迷心,視國法如無物,罪不容恕!臣等以為當明正典刑,傳告天下,警誡百官無忘先賢教誨,無愧圣恩信重,今后當勤政愛民,公忠體國。”

禮部尚書朱國祚的壓力很大,因為現在好多這種“典型教育會”。閣臣九卿覺得皇帝對他另眼相看,這種時候總請托他出來說點什么。

在場這些人什么不懂?不必這樣教育的。

“罪員做下的事且不論。陛下說得沒錯,罪員就是委屈!罪員什么都供述了,如今為何只拿問了罪員三人,只查問了無人出仕為官的那些鄉紳之家?”耿定力卻不體貼朱國祚等人的為難,倔強地說,“陛下和朝廷既明何者為重,我們又何德何能,區區三個人頭便足以警誡百官?罪員不服!”

沈一貫和申時行頭大如斗。

在江南待久了就會這么糊涂嗎?還是自覺家小已經不能幸免、連九族也懶得照顧,非要搞得株連起來?

“你們兩個也不服?”朱常洛問道。

郝杰只低著頭,張益欲言又止卻還是抿了嘴。

親自指使江右程家劫毀漕糧的只是耿定力,他也最早開始瘋狂供述的家伙。

“這就是歷次銓選德行才干俱為上選,然后一步步升到這高位的一方重臣。”朱常洛刺激著耿定力,“你敢直言不服,不如你再教教朕,到底何者為重?朕該如何治理大明?”

沈一貫有心出言阻止,因為他覺得耿定力已經瘋了,什么話都敢說。

耿定力的落差確實太大了,先是被張益他們攛掇,又被他們賣掉,然后自己全抖露出來之后最終南京官場還是只抓了他們三個。

他還在壯年,他本來還有大好前程,但是新皇登基,突然就變成了這樣。

所以沈一貫都沒來得及阻止,他已經開始輸出了:“是天下官民尊奉陛下為帝,什么為重,何須罪員提醒?廣布恩澤休養生息,大戰之后動不如靜,是陛下和朝廷不安天下民心,不是天下官民已經大逆不道!如今罪員三人受誅傳告天下,也只讓天下官民知道大變將至,陛下空談求治而激蕩國本罷了!”

說罷轉頭看著沈一貫、申時行和王錫爵:“文彥博尚敢直言,三位愧列臺閣,坐看陛下操切、天下將傾爾!”

沈一貫心頭大罵:這廝是一心想拉更多人陪葬吧?

想不出別的可能!

無所謂了,皇帝說得更露骨,天下將傾這種認識皇帝本來就有。

朱國祚也坐好低下了頭:接受再教育吧,免不了。

“文彥博……”朱常洛呵呵笑了笑,“為與士大夫治天下嗎?文彥博說出這話之后,趙宋多久之后有了靖康恥?”

申時行嘆了一口氣,站起來說道:“陛下,此僚如今一心盼大明上下生亂,何必再多問?臣等皆明國之根本在民,士紳世受皇恩,更需佐助陛下愛民、安民。”

“不,壞就壞在這里。”朱常洛眼神轉冷,“就是因為只有士紳能佐助天家治理天下,自覺無可替代,久而久之就自恃國本。越予優免,越增俸銀,越發自重。大明文教,誠然出了大問題!大宗伯以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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