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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弱勢漕軍,艱難生民


更新時間:2024年09月08日  作者:冬三十娘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冬三十娘 | 光宗耀明 

龍虎左衛的漕兵們說穿了只是水手,而且其中也有不少實質并不是真正的漕兵。

他們呆在這長江以南,與漕軍中的有一些完全不同。

在這里,他們就是弱勢群體。

現在這糧長又冷笑了一聲:“你們漕軍私改漕船,多帶土貨,領了修船銀也不見得修了船。誰知道你們是不是把我們辛辛苦苦交上去的好糧賣了,再拿陳年爛谷交差?碰到上官責問,無非推說漕船破舊,說不定又新得銀子造新船。現在倒來反咬一口!”

“你……你……”副千戶只是個軍漢,根本比不過這糧長伶牙俐齒。

“千戶大人定要查驗也行!”那糧長說道,“那就等我們運到水次倉吧,總要更多人當面,免得污我們以次充好!”

“漕船三月之前一定要過淮河!”那副千戶咆哮著,“你們不是在府城張了榜,說只能來領兌嗎?現在倒又能運去官倉了?”

“千戶大人不收,我等小民又有什么法子?即便誤了春耕,也總比欠了田賦被殺頭的好,難道我們還能去請申閣老、王閣老體恤鄉民?”

聽到他這話,看著他冷笑但又有恃無恐的樣子,還有這一里那些拿著鋤頭鐵鍬敵意明顯的鄉民,那副千戶氣得胸膛一起一伏。

這不就是明著說他們有門路直通閣老嗎?

“來都來了,搬糧!”

他麾下的運兵終究是沒有法子,只能默默開始把一麻袋一麻袋的漕糧往漕船上搬。

副千戶看著路過自己眼前麻袋上隱隱的濕痕,心底像有一團火。

無論如何也要說得上官分派他們去兌運其他地方,哪怕遠一點去江西他也認了。

這蘇松常嘉湖“水次貧瘠”之府,誰來誰就是狗入的!

在江南,負責收交糧食的糧長們是“逼軍領兌”。

在淮河以北,南直隸諸府,要在定好的“水次倉”把漕糧交給漕軍。

所謂水次有定地,加耗有定額。

兌糧之時,糧長們則要組織鄉里的百姓,把漕糧運到運河旁的水次官倉,等漕河上負責兌運他們縣漕糧的漕軍某總某衛的漕船靠岸。

寧以糧待船,無以船候兌。

但那個環節,運糧的糧長和鄉民們見不到。

他們只用把漕糧運到水次官倉,得到掌印管糧官簽收用印了的文書。

江南各水次官倉的管糧官不愿管或者管不了兌戶們把糧食運到,淮河以北的管糧官們卻是大爺。

運河畔,這樣的日子就是他們最快樂的日子。

只要省里的糧道官或巡漕御史沒巡過來。

他們也一般只在漕軍到時才會到場,監兌。

各府州的管糧道官,基本都是各府“才力”之府佐,是府衙胥吏們口中的真正的“二老爺”,盡管不一定便是官位排行第二。

水次官倉都修有避雨倉庫,外是一片大土場,鋪了大片篾席。

篾席之上,分作一處處,各有大秤,有大斗。

府里的管糧管只用悠閑地呆在這,看府下諸州縣將漕糧運來。

場子旁有些涼亭,幫他辦事的師爺面前的案子上,紅綢布墊著的盤子里放著他的大印。

通往這水次倉的崎嶇道路上,排著隊的是一輛輛各種各樣的板車,上面堆著新舊不一的麻袋。

每一團車周圍,都有許多人圍著,形成一個一個圈,保護著他們辛辛苦苦運到這里的漕糧。

他們的臉上大多很疲憊,身軀瘦弱。

即便來交兌漕糧的糧長,也遠沒有江南同行們那樣的氣色和體態,反而一臉憂慮。

“叔。”一個隊伍里的糧長旁,一個年輕小伙子指了指遠處的前方,“又挨鞭子了。”

只見遠處那場子的一角,兩個胥吏正拿著鞭子抽打一個年輕漢子,而那管糧官面前則有一個年老些的不斷作揖磕頭。

“哎……”糧長捏了捏懷里的碎銀,“為啥要多運一成來,眼下你看到了,大家伙都聽著。”

他向自己帶來的鄉民叮囑著,聲音并不大:“待會輪到咱們了,不管他們怎么說,你們都別吭聲,我來應付。”

漫長的隊伍里,有些糧長像他一樣。

也有些人,尤其是靠前一些的,聽著前面的聲音,眼里免不了是憤怒。

管糧官面前,那個糧長仍在磕頭:“去年天干,后來又暴雨發了山洪,小的們曬糧被沖走了不少,小的們這是把口糧也拿來了啊。都稱好了的,哪里會少?更不敢摻谷子啊!”

“你是說本官冤枉你嘍?”那管糧官已經下來了,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

畢竟出了狀況。

“草民不敢,草民不敢……老爺開恩……”

“正糧都不夠,要給漕軍的耗米更是一粒沒有。這是要運到京里的皇糧!本官給你開恩,府尊、撫臺、漕臺給本官開恩嗎?萬歲爺給本官開恩嗎?”

那糧長并沒有辦法,只能不斷磕頭。

“本官也不為難你,過來瞧好了,已收多少石,尚欠多少石,先給你寫明條據。能做糧長,總識得數吧?”

他慢悠悠地寫著條子。

“漕軍的官兵們來了,可不會等人。故此,你們也別在這里堵著后面人了。本官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是去借也好,是去典了什么賣了什么買也好,欠糧運來,本官就用印!”

筆走龍蛇寫完之后拿起來吹了吹墨跡,而后就往前丟過去,漫不經心地吩咐:“下一里!”

塵土里的糧長拾起那張條子,淚眼朦朧中認著上面的字,但眼神中全是絕望和茫然。

不忿這些官吏踢斗淋尖、大秤重砣的鄉民已經被鞭得滿背淋漓,又上哪里去找來這仍欠的二十余石糧?

這幾年來被派為糧長,縣里百般僉派,他家里又有什么可典可賣?難道要賣兒鬻女?

可兒女尚在,他也只能緊要牙關,帶著民夫押著空蕩蕩的板車,木然地往回走。

走到半路就跪下了嚎啕大哭:“哪一里的恩人能借一點糧?可憐可憐老漢一鄉百姓啊!”

同病相憐,但還不知道自己會遭遇什么、會需要額外付出多少的其他糧長們,哪里現在就愿施以援手?

若被那邊瞧見了,不知踢斗的腳力道又會大上幾分。

這個時候的王承勛還在去淮安的船上,范元柱則在岸上往南。

蒙陛下恩準,昌明號也要去爭一爭內商了,他以后要坐鎮淮安。

行在這臨清南面,他不由想著已經在宮里的叔侄女。

若能得恩寵就好了,那么自己在淮安行事,別人多少要讓三分。

一條漕河各處的風景不同,養心殿里,朱常洛卻只能大致想象一下。

“就是說,兌運輪派,各處都不能一概而論?”

田樂點了點頭:“自然。文教興勝之地,盼著輪派漕軍,是不想任何一衛站穩腳跟,地方糧長大戶便可以勢壓人。淮北及一些文教不盛之地,反而該當輪派,以免漕軍與府縣沆瀣一氣。”

他看著朱常洛繼續道:“臣在東阿時,便素知糧長之難,往往破家滅族。貧瘠之地,往往水次更優;富庶府縣,反是水次貧瘠之地。要解開這道難題,漕軍是重中之重。漕糧四百余萬石,幾涉大明六成百姓。該強處不強,只以漕船謀私利,交相往來遍及諸省官紳富商,整訓極為不易。”

“按希智估算,漕軍如今實在冊者,有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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