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吧,其實往往也經不起撩撥。
尤其是在一些利害關系沒那么重要的事情上。
現在朱常洛定睛一瞧,才發覺這些“忠仆”早就存了這份心。
“陛下若中意誰,便可臨幸,這八人已蒙太后太妃懿旨予了選侍。便是其他應差宮女,陛下若要恩寵,也可予個選侍位份,其余自然還是聽命宮女。”
選侍是貴人序列當中的位份,不是女官官職。
在乾清宮服侍的宮女里,有八個人竟已經有了“選侍”位分,自是精挑細選出來的。
皇宮并非只在皇帝大婚或者要專門選新的妃嬪時才選秀。
這么多的人,一直有補充更新機制。畢竟從英宗之后,新皇登基時一般都會放歸一批,數百人至千人不等。
而若是皇帝在位時間長,則會有專門的集中補充。
比如最近的萬歷十九年,朱翊鈞為了表明自己沒準備不冊立朱常洛,就專門下過詔:宮中六尚局兼皇長子冊立屆期,及長公主長成,俱缺人役使,著禮部選民間女子,年十歲以上、十五歲以下三百人,進內預教應用。
這一批就選了三百人。
而除了這種集中補充,還有掠奪、進獻、俘獲。
比如宮中許多太監、宮女就可能是征戰的俘虜、藩國藩族的進獻、內臣的進獻、甚至罪臣之后。
總而言之,既然已經入了宮,就算此前對大明皇帝有什么怨氣,宮里的管理也自有一些法子讓他們不能危害到皇帝的性命。
偌大紫禁城,其中純粹苦役般的辛苦崗位就有太多了。
所以這么大的規模、這么“靈活”的補充機制下,又經過了專門的挑選,目前乾清宮的宮女自然個個都是出色守規矩的。
其中也有三個“大姐姐”。
年紀最大也最有威望的,是從原來王太妃身邊過來的女官,專門在皇帝宮中統管宮女,還有相應職稱叫做尚宮。
大明后宮這么多宮女當中,大約有兩百多人是有品級、有相應俸祿的女官,大體分屬于尚宮、尚儀、尚服、尚食、尚寢、尚功六局和宮正司。
宮正司掌戒令、糾禁、謫罰,一般不必向各宮派人,相當于宮女群體中的“都察院兼刑部”。
而六局之下,分設諸司。除各局冠以局名的首官二人,還各有司、典、掌開頭的中層和官名女史的最基層女官。
如今乾清宮里,最重要的三個女官都是年紀大的,因為除了尚宮之外,最重要的尚食、尚寢要安排得力的。
至于其他尚儀、尚服、尚功等局的女官,后妃宮里需要,乾清宮這邊如今卻已經是由司禮監來安排。
三個頂級女官之外,乾清宮里有八個“御姐”女官:司膳、司藥、司設、司燈、司儀、司門、司寢、司帳。
已經有選侍位份的就是這八個“小姐姐”女官。
也就是說,除了三個年紀大的女官之外,這八個“熟姐”都是已經被安排了任務的老師。
給了選侍的位份,以后后就不用再做女官了,是會在宮中恩養到老的。
此刻已是夜里,不會見外臣。
在一旁候命的尚宮邱春敏開了口:“陛下,可要奴婢吩咐下去,讓她們服侍陛下先沐浴?陛下也瞧一瞧,都是奴婢教過的,知人事。”
朱常洛看著她:“邱尚宮,你也從母妃那里得了叮囑?”
邱春敏是看著他從小長大的,自然笑著說道:“那是自然,娘娘日夜惦記這事。奴婢先去了慈慶宮,又跟著來到乾清宮。既不見陛下有心,又知道陛下忙碌,這才不敢多嘴。昨日既見陛下有暇看書,今日秀女們又入了宮,自要提醒田公公。”
“……原來你們串通好了。”
“臣等也是為陛下著想啊。”
“……還說回來再看看往年奏疏的,朕此前才看到萬歷二十年六月。”
“陛下務要從萬歷二十年正月開始看起,明晰天下官員履歷及諸事前情,臣越發心焦!”田義一臉不忍,“如此勞心勞力,陛下豈不知太皇太后娘娘、太妃娘娘都擔憂陛下龍體?”
這是朱常洛過年期間相對閑一點才開始的計劃,本來只做個長期慢慢熟悉的打算。
現在他恍然大悟:“怪不得大年初一吩咐去找時,你神情古怪。”
“臣還問了王安呢,怕陛下您是完全不明男女之事。”田義有點尷尬,而后大著膽子說了一句,“依臣看,陛下現在也頗異常人。臣與邱尚宮說了這么多,陛下竟無些許意動?”
朱常洛無言以對,這兩人是懷疑自己不正常了?
搞得今天不辦個誰就很奇怪的樣子。
于是他嘆了口氣:“過去在景陽宮,母妃和邱尚宮每每叮囑朕不可逞欲。如今朕登基為帝,雖未大婚,你們卻比朕更急了。”
“也該先讓陛下研習周公之禮了。選定了后妃,就是大婚了!”田義表示這是正常流程,“如若不然,大婚圓房時陛下窘迫,那就是臣等失職了!”
朱常洛懂了,這是啟蒙教育,直接身體實習。
也許也是有心這條路的宮女或女官們最好的時間窗口。
如果中宮已經有主人,在皇帝身邊侍候的女官和宮女還要忌憚皇后,祈禱皇后不是個善妒或疑心病重的人。
畢竟她們常與皇帝相處,很容易擦出火花。
“原來如此……朕不體悟一下,你們倒要自責了?”
“豈止是自責!只怕太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太妃娘娘會斥責臣等沒當好差!”
朱常洛不禁從這些細節里感受到身為皇帝的快樂。
在他一時還沒起意、沒有太關注到的角落,他們已經悄悄地安排好了一切,只是由于這方面的事確實要尋找合適機會才好明說。
如果朱常洛此前就表現出這方面的心思,恐怕他們早就說了,并且樂呵呵地覺得交了差。
而后朱常洛伸出了手:“既然是要朕研習周公之禮,總有什么圖冊吧?拿來朕瞧瞧。”
“……陛下說笑了,臣怎會有那些?但陛下放心,她們雖是楚子,卻也都參悟過了。”
田義尬笑著,邱春敏這老姑姑也有點害臊地低下了頭。
陛下當真是太直接了點!
那些羞人書卷,怎可徑直討要來看?
朱常洛心里有一種要完成任務般的古怪,又好笑不已。
不知道乾清宮里那些自以為掌握了技巧、要教皇帝陰陽調和大法的楚子老師們又是何等新嫩。
“也罷!那今夜就不看往年奏疏了,朕改學周公大禮。”
忙活了大半年,就不能墮落墮落嗎?
田義覺得陛下不愧是陛下,這樣的事也辦得坦坦蕩蕩,竟讓邱春敏去把她們都喊來了,說此前都沒太留意,不曾細細看過。
帝皇生活荒誕而肆意的一面終究是在朱常洛眼前鋪開,姹紫嫣紅各有嬌色,含羞帶喜魅惑無邊。
朱常洛確認了,紫禁城里沒有愛情,至少一開始沒有。
于是那可不就只能先憑喜好點選?
又或者挨個品鑒。
于是他笑著開了口:“既已為選侍,朕自然也不能讓你們空等一場。看書上都說,男歡女愛妙趣無窮,你們若都幽居一生未嘗一味,豈非可惜?”
這話很不要臉,然而她們卻都放下了患得患失之心。
“臣妾謝陛下隆恩。”
準備看看皇帝屬意誰、好安排內起居注怎么記載的田義慌了:“陛下,龍體要緊,不宜放縱啊!”
“你又急!大婚這不是至少還有大半年嗎?”
朱常洛又感覺到一點點別扭了:皇帝在親近的太監、宮女面前也沒什么隱私。
他們雖然不會站一旁圍觀,但聽說可能提醒皇帝時間別玩得太長了,以免玩壞了身體。
傳聞以前檢驗一個人是不是真正的貴人,方法之一就是看看他/她在別人面前赤身露體會不會拘束。
朱常洛向中間兩個招了招手便先趕田義他們。
至少現在他還不習慣公然遛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