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宗耀明第55章、晉商代言人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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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晉商代言人


更新時間:2024年05月13日  作者:冬三十娘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冬三十娘 | 光宗耀明 


作為如今管錦衣衛事的提督,王之楨還是第一次向嗣君面稟。

見司禮監幾位大珰都在,王之楨先大禮叩見了朱常洛,然后迅速稟報了駱思恭從山海關派人快馬傳回的消息。

把過程說完,就是現在的情況。

“百戶駱思恭報來,毆死欽差鎮守高淮及隨從的百姓俱已看押。駱思恭奉旨,已接管了鎮守府,查得府中已藏稅銀二十萬九千三百四十七兩。另據報,高淮還遣了人赴遼東各地督稅,遣了一個名叫葉相國的秀才去朝鮮。高淮的兄長高仲幸免于難,他已招了,高淮是矯旨行事,陛下沒下過這道旨意。”

“好膽!”

陳矩在生氣,田義卻很凝重。

“殿下,此事一出,礦監稅使雖已下旨撤回,只怕京里和地方又會紛紛劾奏,呈請嚴查嚴懲,甚至禍及諸地鎮守及外派內臣。”

朱常洛握緊了拳頭坐在椅子上。

文臣于朝爭權、鄉紳于野奪利,兼并田地,豁免賦役,還要將應該漸漸增長的財稅收入以“定額祖制”、“與民休息”的名義放入他們的囊中。

勛戚既被壓制、猜忌,一代一代下來就再無志氣和能力。以京營兵卒為家仆,寄祿、冒領俸糧之外,就做些撈錢、花錢的事。

武將出生入死打了勝仗,轉眼就要面臨閑置、問罪;戰場幸存的老兵,也打算將他們就養在京營,養廢了。

太監外派出去,同樣大多都是貪財跋扈。他們仗的,又都是皇帝給的偏袒,皇帝想要錢的心思。

他是嗣君,那一個閣臣和九卿雖非鐵板一塊,卻人人都不愿立刻向他毫無保留地表露忠心。

嚴嵩之后,一味諂媚皇帝是奸臣風評;張居正之后,勇于任事謀國是權臣做派。

此時此刻,朱常洛已經接觸到的人里,反倒只有田義、陳矩、成敬三個大太監能有些幫助。

是他們能力最強嗎?也只是因為天然站在皇權這邊罷了,而且恰好本身有些風骨。

這就是已經爛透了、泥潭一般的大明。

從朱翊鈞給的壓抑之中透過氣來,又是整個天下給他的壓抑。

“王之楨。”朱常洛看向了他,“山海關的事,你怎么看?去年臨清火燒稅署的事,你怎么看?”

“殿下……”

王之楨的心狂跳,看了看嗣君的眼神。

平靜,漠然。

像是要主宰什么的樣子。

他咬了咬牙,大聲說道:“高淮死不足惜!但他只被撤了督稅差遣,陛下此前加的其他差遣未撤,高淮便仍是欽差鎮守。民變背后有無指示,臣以為當徹查!去年臨清大案,也應當徹查!”

“怎么查?動誰?”

“殿下息怒!”田義跪了下來,“不可冒然徹查!高淮既然膽敢矯旨,激起民變便是自己取死。臨清查下去,事涉漕運、鈔關、山東大族;山海關查下去,事涉邊將、撫按、虜酋!”

“山東大族,衍圣公?虜酋,是建州女真,還是東遷汗庭?”

“殿下!登基在即,大統為重。諸多情弊,只能緩緩圖之!”

當日朱常洛召問馬堂,他們都在場。

礦監稅使之事的背后有多復雜,誰又不清楚?

剛才向嗣君解釋什么叫漕河兌運輪派,又牽涉到多少江南富庶府縣官紳大族的利益?

朱常洛站了起來,輕聲說出讓他們覺得如同平地驚雷的話。

“這大明江山,只怕真得重新打一遍了。”

“殿下……”田義欲言又止。

“孤自然會緩緩圖之。”朱常洛看了看他,又看向王之楨,“你祖父是王襄毅?”

“是。”王之楨心中忐忑不已。

“你祖父是張文毅的舅舅。”

“是……”

“王、張兩家皆是邊貿富商。”朱常洛看著他,“你也力主徹查山海關民變?”

王之楨的汗都流了下來:“臣既掌錦衣衛事,自當拱衛天家!欽差遇襲身死,豈能不徹查?”

“好,那你就去山海關查!”朱常洛看著他,“查出的結果,伱報到孤面前。錦衣衛是不是仍舊一心拱衛天家,孤會看著。”

成敬心有所悟,深深地看了王之楨一眼,又看了看朱常洛。

這一次,田義沒有再勸說。

只是等王之楨離開后,他才說道:“讓他只查山海關民變,他自然是能不驚動太多人,查出個結果來。但是殿下……”

朱常洛搖了搖頭:“孤給過他機會了,是不是個機靈能用的,就看他自己。讓他親自去查,有些人也自然以為孤并不是有心鬧大。”

這都因為王之楨的特殊身份。

他們王家,是晉商出身。他的爺爺王崇古,是嘉靖年間的邊鎮名臣,隆慶年間總督過宣大,推動了封俺答為順義王,開了邊鎮馬市,從兵部尚書的位置上退休。

王崇古的外甥張四維,更是后張居正時代的第一個內閣首輔。

雖然只在內閣呆了一年,但張居正生前的諸多改革措施就是在這期間被廢止。

現在王之楨以提督之職管錦衣衛事,以王崇古、張四維所積累的官場人脈,當真以為王之楨就是憑忠于皇帝、能力足夠?

親近張居正的錦衣衛指揮使劉守有之后,再沒有一個官職是錦衣衛指揮使也實掌錦衣衛事的錦衣衛緹帥。

沒有各方關系的平衡,王之楨在這個位置上也坐不穩。

此前沈一貫、蕭大亨想把鄭氏一案擴大化,若不是陳矩在其中親自攔著,王之楨說不定就會幫沈一貫一二,提供一些信息。

但朱常洛并不因此就覺得王之楨不能用,他背后的晉商集團,和浙黨在有些事上利益一致,但又各有側重。

如果他機靈,那就可以團結來用。

朱常洛也并不只寄希望于他的機靈。

說白了,誰占上風,誰能團結的人就更多。

“研磨!”朱常洛走向書房,“登基詔書,大政綱領,那又有何難處?孤親自來寫,你們再潤色!”

這才是朱常洛的老本行。

政策方針,方向和目標,他早就不知寫過多少篇。

哪些地方虛言挈領,哪些地方實事提綱,他早就想過不知多少回。

無非遣詞造句方面,還要更熟悉這個時代表達的人來潤色打磨。

田義和陳矩站在一旁,看著朱常洛筆走龍蛇。

他們兩個互相看了一眼,神色中驚訝又震撼。

別具一格的紀要方式和整理分析方式已經讓他們大開眼界過了,但那只是思維和做事技巧上的不同。

但現在不一樣。

嗣君像是胸中自有一篇大明中興韜略,對萬歷一朝多揚其長、照顧著皇帝的臉面;對新朝則俱言弊病,列舉了諸項大事。

“殿下……似這等語句,臣不知該如何潤色……”

“那就交給沈一貫他們。”朱常洛頭都不抬。

“……如此一來,他們便知這是殿下的意思。”

“他們早知晚知,總會知曉。”朱常洛寫完一頁紙,干脆地放開到一旁,“今日稱孤,轉眼稱朕。孤才疏學淺,但盼著大明興盛,哪怕言辭粗陋、好高騖遠,那又如何?此乃大義!”

看上去迷迷瞪瞪是一種策略,血氣方剛的嗣君有一腔熱忱又是另一種策略。

“……那便不如不潤色。”

“那成何體統?他們會潤色的。”朱常洛嘴角含笑,“把這麻煩再踢回去,接下來便是孤看他們有沒有曲解其義!”

成敬也笑了起來:“殿下,好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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