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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樂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氣。
然后,他整衣,肅容,放下手里抱著的兩個肩吞,把它們一左一右安置好,甚至把它們腦袋按了下去,不讓他們目中青光上揚;
做完這一切,才向房間最深處,那幅居中懸掛,下有鮮花素果供奉,和滿室唐卡格格不入的畫像,端正低下頭去。
身后,唐卡繪者朗嘎扎西,以及兩個特事局小哥,一起低頭肅立。
房間里一片安靜,只能聽到時鐘指針滴答滴答的聲音,和門外山頭呼嘯而過的長風。
靜了能有五六秒鐘,一直等到孩子們的笑語聲由遠及近,沈樂才長長透了口氣,輕聲道:
“你們——也供著他老人家的畫像?”
這一屋子唐卡,有大有小,有明艷有沉肅,有沈樂一望而知的釋迦摩尼畫像,也有他不太能辨認的某某金剛、某某度母畫像。
然而被供在中間尊位這一幅,沒有朱砂,沒有青金石,沒有任何貴重礦物、珍珠寶石點綴,只是普普通通的紙質印刷品。
其上面容莊重肅穆,卻又柔和慈靄,正是全中國人民都認得的——
主席畫像。
“是啊。”朗嘎扎西應聲回答,毫不遲疑。停一停,上前兩步,和沈樂并肩:
“我們這里,人人都記著他老人家的恩情。”
沈樂默然無語。他小的時候,堂屋正中,也貼著一張主席畫像,每次從外面回來,爺爺都要他在畫像面前站一站再走。
也曾經看到人家婚喪嫁娶,主人家不好受禮,就讓來客對著畫像行禮,主人家在旁邊答禮……
這樣的習俗,現在是越來越少了,一則世易時移,再則,現在的房屋結構,也基本上沒有了“堂屋”這種東西。
只是沈樂跟著導師下鄉,還是常常在一些農家的堂屋里看到主席畫像。
有的香煙不斷,有的落滿灰塵蛛網,也有的,在屋主離去之后仍然長久存在,卷曲剝落,或者殘損大半。
不管怎樣,它的存在,都代表著民眾的一份心意,一份敬愛。
沈樂再次低頭表達了一下敬意,這才把肩吞挪了個方向,小心地不讓綠光觸碰到畫像。
這一挪才發現,綠光所指,并不是畫像本身,而是畫像下方,一個端端正正放著的盒子……
這盒子顏色黯淡,受了不知多少年煙熏火燎,又積累了不知道多少油膩骯臟,在一盤果品,兩束鮮花的映照下,幾乎看不清楚表面。
沈樂默默運功雙目,才覺得眼前明亮,纖毫畢現。他細看那盒子,只見黑乎乎的表面之下,偶爾能見紋路,應該還是木紋;
盒面上線條盤結,線條回環之處,多有凸起,顏色也十分黯淡。
看上去,應該是各色寶石,成色不怎么好,也沒有細細切過,光芒并不璀璨,和沈樂在街頭地攤上看到的,糊弄游客的寶石也差不多。
再仔細看去,盒面上雕著一對白象,長鼻聳起,向中間的一朵蓮花上噴水。
蓮花的花瓣,哪怕蒙上了厚厚的油膩,也能看出一點輕盈之意,似乎是用珊瑚、碧璽或者某種類似的寶石雕刻;
而兩只白象一左一右,眼睛上各鑲嵌著一枚綠松石,正是綠光落下的位置。
“你……想要這個盒子?”
或許是沈樂的目光太有指向性,朗嘎扎西上前幾步,雙手捧起木盒。他走向沈樂,一步,兩步,每走一步,兩只肩吞的角度就偏移一點;
等他站到沈樂面前,那兩只肩吞,已經從和沈樂肩并肩站立,變成斜向45度角,目光灼灼,盯在白象身上。
而兩個特事局小哥互看一眼,都悄悄上前,做好了出手的準備——
倒不是為了搶盒子,或者為了制住朗嘎扎西什么的。主要是,擔心他看到兩個肩吞的異狀,尖叫一聲,直接昏倒……
這樣一個又能安心作畫,又肯給當地孩子補習的年輕人,萬一昏倒了,摔傷了,那豈不是太可惜了!
幸好朗嘎扎西沒有要昏過去的意思。他仔細觀察了一下那兩個肩吞,臉色微變,卻只是把盒子抱得更緊了一點。
牢牢捧著盒子,像是捧住一個護身符,從此不會被任何東西傷害,也不必有任何畏懼:
“這個盒子是家里的老物件了……如果您想要的只是綠松石,能給我點時間,讓我只把綠松石拆下來嗎?”
沈樂默默。又不是他想要,是兩個肩吞想要……確認它們要的只是綠松石?而不是這個盒子里的其他東西?
“你等一等啊,我確認一下……”
他抱著兩個肩吞上前一步,再上前一步。臂彎中,兩只獅子同時顫動起來,很是急切的樣子。
沈樂把肩吞貼到盒子前方,兩只獅子咆哮一聲,同時傾斜過去,每只缺失的眼睛,都拼命往一枚綠松石上面貼……
“應該要的只是綠松石吧。”沈樂微微松了口氣。下一刻,他臉色微變,死了命地勒住兩只肩吞,把它們往回拖:
“回來!回來!我還沒跟主人談好!我還沒付錢!等我拿到這兩枚綠松石,再給你們鑲眼睛!!!”
這一次,不單是兩個特事局小哥,站在正面的朗嘎扎西,就連房門口偷偷探進腦袋的小孩子,都看到了兩只肩吞在大聲咆哮,猛力掙扎:
“老師你們在看什么?小獅子嗎?我可以摸摸嗎?”
“這個不可以哦。”朗嘎扎西剛剛從眩暈當中回過神,趕緊三步并作兩步,把那孩子推出門去:
“和大家說一聲,老師要招待客人,你們先自己看書——來,這里有份卷子,大家自己做一下……”
沈樂在心底默默地給孩子們說了一聲道歉,趕緊快手快腳,把兩只肩吞裝進匣子里,塞入行李箱,拉上拉鏈、落下鎖頭。
等朗嘎扎西回來,他已經摸出了一只游標卡尺,又摸出手機,點開付款界面:
“您剛剛也看到了,我想為這兩只肩吞尋找失去的眼睛,走了很久的路,才找到您這里。如果您方便的話,可以把它轉讓給我們嗎?”
“當然可以。”朗嘎扎西從容微笑起來。他淡定地捧起盒子,干脆放到沈樂面前,轉身去取工具:
“對待遠道而來的客人,慷慨大方,是每個人應該做的——再說,我之前就說過了,感興趣的話,市價賣給你們!”
他找到一個素面的木盒,往里面鋪上紅絲絨,墊好四周。這才返身回來,打開盒蓋,小心翼翼往外捧東西:
盒蓋一開,一片光華燦爛。金銀紅藍,各色光輝照耀眼目。從杯口大小,到指頭大小,各式各樣的像章堆了半個盒子。
朗嘎扎西輕聲解釋:
“這些都是我家里人,家里親戚戴過的……現在老人走掉了,沒人戴了,我們就好好地保存起來……”
他不讓別人碰,一枚一枚自己拿起來,放在絲絨襯墊上。鋪一層,墊一層襯墊,再鋪一層。
三層像章拿完,又捧起一個紅布包,仔細放到素面木盒里,關上盒蓋,奉到畫像前面。停一停,這才拿起小鑿子,在白象眼部輕輕撬動:
第一鑿,打滑。第二鑿,還是打滑。第三鑿,如果不是沈樂及時拉住了他的手,鑿子能夠滑落下去,直接插到他腿上:
“啊這……不好意思啊,我木工手藝有點生疏,好久沒有動手了……要不然……”
你們來?
他無奈地看向沈樂。沈樂卻是臉色凝重,接過木盒,輕輕撫摸:
“不是你手藝生疏,是這個盒子,不肯把東西給我們……它有什么心愿沒有完成?之前裝在盒子里的,是什么東西?”
“你怎么知道?”*3
朗嘎扎西和兩個特事局小哥同時發問。沈樂輕輕搖了搖頭:
他怎么說?
說自己感覺到了,盒子上有一股抗拒的力量,還有一股力量,和先前拿出來的紅布包聯系在一起,一直不肯分開?
“這樣,你拿著盒子,往外走幾步。”沈樂索性轉身,把盒子塞給那個本地小哥。
本地小哥雙手抱著盒子,向外一步,兩步,三步,越走,手里的木盒越重,越走,越像是有一股沉重的力量,纏在他身上,把他往后拖:
“真的……這盒子拿不出去。”他驚異地往回走,越走越輕,越走越快。
眾人挨個嘗試一次,內地來援建的小哥甚至比他少走了一步,就已經沉得完全受不了;
朗嘎扎西表現最好,能夠抱著盒子一直走到門邊,卻也明顯地感受到了阻力。他快步回來,無奈地看向沈樂:
“這個……”
不是我不肯給您,是我搞不定這玩意啊!
“所以,這里面……到底是什么?有我們能幫上忙的嗎?”
沈樂指向那個素面木盒。朗嘎扎西想了想,打開木盒,雙手恭恭敬敬地捧出紅布包,仍舊放在畫像前。
沈樂幾人走上前去,在他身后站成一圈,看著他一點一點打開布包,露出……
半截鉛筆,一根坑坑洼洼的短棍,一個爛掉的茶缸,以及……一頂磨得絲絲縷縷,頂部磨穿的軍帽。
軍帽頂部,半枚分明已經銹跡斑駁,卻還能看到殘存紅色的五星,在眾人眼里熠熠生輝。
“這是我阿爺交給我的。”朗嘎扎西低聲道。他虛撫著軍帽上的半枚紅五星,聲音里滿是懷念:
“我太爺爺……那時候,給金珠瑪米帶過路,送過糧食……
我太爺爺說,他們那時候很苦很苦,冰天雪地,翻最高的山過來,最好的獵人都不敢爬的山……”
沈樂微微閉了一下雙眼。身后,兩個特事局小哥窸窸窣窣,挺直身體,恭敬低頭。
“所以,這幾樣東西是……”
“是金珠瑪米的。除了第一批進來的,后面還有很多人進來,剿匪,戰斗,很長時間……
他們去最偏僻的地方,去最危險的地方,有人掉進冰縫里,有人一頭倒在路上,有人坐在那里就沒了氣息……這個就是……”
是烈士的遺物么?沈樂的呼吸越發粗重了些。他輕聲詢問:
“烈士遺骸,找到了嗎?”
“太爺爺交給阿爺的時候沒有。”朗嘎扎西非常肯定地回答:
“阿爺交給我的時候,也沒有。”
至于再往后,他就不知道了。他只是一個普通民眾,能力有限,而且,在這幾件遺物當中,并沒有留下烈士的名字……
那大概是沒有找到了。物件有靈,如果已經找到,如果已經歸葬,如果親人來上過香,大概這個木盒不會如此耿耿于懷,不肯讓他們碰。
沈樂身后,兩個特事局小哥已經摸出手機,開始飛快搜索。沒多久,內地來的那個上前一步,戳戳沈樂,把手機展示到他面前:
果然沒有。24年的時候,還有無名烈士墓被發掘出來,經過詳細的鑒定和對比,確認烈士身份,找到他們的親人。
新聞里面說,應該還有一些無名烈士墓,散落在各處,沒有確認身份……
“我知道了。是要把他找回來嗎?這個任務,交給我!”
沈樂信心滿滿地向軍帽鞠了一躬。他戴上手套口罩,伸手捧起軍帽,仔細觀察:
頂部沒有別的文字,內襯也沒有。內部帽沿……頭發和帽子接觸的地方……縫了一圈麻布上去,遮住幾個破洞。
麻布上面,汗漬、油漬當中,有幾個用鋼筆書寫的,至今歷歷分明的小字:
“生的偉大”
“死的光榮”
沈樂捧著軍帽閉了一下眼。他沒有嘗試拆開軍帽,而是展開精神力,滲入內部,嘗試查看內襯里面,有沒有更多的字跡。
絲絲縷縷,一條條經緯線,仔仔細細捋過去,還是無奈停手:
沒有。
什么都沒有。
帽子就是帽子,上面沒有寫名字,也沒有寫日期,沒有畫地圖,半點都沒有……
“我再看看其他的東西?”
他征詢地望向朗嘎扎西。朗嘎扎西點頭退開一步,讓沈樂從容翻取這些物件。鉛筆,短短半截,不到半根手指長,沒有其他痕跡;
茶缸,連表面的字跡都爛完了;
那個手柄……沈樂拿在手里左看右看,一時居然看不出是用什么做的,更不用說判斷它到底是干什么的……
“這是牧民用的鞭子柄。”朗嘎扎西似乎看出他的迷惑,在邊上指點:
“當中是一根木棍,用繩子纏在上面,纏得緊緊的,防止滑手。里面包裹羊皮,外面,應該是牦牛長毛編成的繩子?”
這樣的嗎?
沈樂握住那根短棍,在空中來回甩動兩下,果然模擬出了甩鞭子的觸感。
翻過來仔細看,短棍一頭平順光滑,另一頭傾斜而粗糙,邊緣有斷裂痕跡,可能是被用來抵擋刀子,被切掉一大半,剩下的部分被掰斷?
再滲入精神力,去觀察棍子內部,觀察表面上的皮繩。木棍表面,羊皮上,都沒有任何字跡,只有一道一道切痕。
切得很用力,很深,穿過繩索縫隙,直接深入木棍內部。一道道切痕幾乎平行,看上去,不是倉促間用來格擋,而是留下痕跡的人有意為之。
這些切口,是用來記錄什么?
日期?
地形?
還是……
沈樂默默揣測一遍,還是找不到頭緒。他無奈嘆口氣,把所有物件用紅布裹住,放進鑲了綠松石的盒子里,連盒子抱到懷中:
“我嘗試一下別的辦法……你們稍微退開一點,不要驚擾我?”
兩個特事局小哥立刻拉著朗嘎扎西后退。朗嘎扎西只要在房間里,能夠看到沈樂和他手里的盒子,便也毫不抗拒,很順從地站到角落。
沈樂左右望望,拖過一個蒲團放在畫像前方,抱著盒子,深深鞠躬:
“我知道您老人家是無神論者……您大概是不會有‘在天有靈’這種存在的……但是,如果有萬分之一的可能,還請您保佑我……”
保佑我不被打擾,保佑我能夠順利和這些遺物建立聯系,保佑我能夠順著遺物的共鳴……找到我想要尋找的存在……
他坐倒在蒲團上,閉上雙眼,安靜調息。房間里果香輕柔,和礦物顏料的濃烈味道,隔壁傳來的濃厚藏香味道,凝結成獨特而讓人安心的氣息;
在這樣氣息的環繞當中,冥想世界里,星星點點的光芒亮了起來:
首先是被他放在箱子里的肩吞,激烈地閃耀著,跳動著,急不可耐;
然后是兩個特事局小哥,和他們攜帶的儀器,散發著明亮而穩定的光芒;
朗嘎扎西身上的光要微弱許多,卻和房間里的唐卡們,組成了另外一種不可忽視的氣場;
再然后,就是沈樂懷里的木盒……
這個木盒本身,存在一種奇異的力量。兩側的白象純凈、圣潔而包容,能夠涵養內中的氣息,卻不會傷害它、干擾它;
白象中間的蓮花,粉色的花瓣和琥珀色的蓮蓬,在冥想世界當中,光芒格外清晰。
沈樂甚至能夠“看”見,蓮蓬輕輕托舉著那幾件遺物,花瓣裹在上面,不讓它們的光芒消失;
而白象源源不斷地噴出凈水,滋養蓮花,也通過蓮花滋養那幾件物品……
“感謝你們……感謝你們做的一切……現在我已經來了,交給我吧,讓我和它們溝通一下……請幫助我,找到你們的伙伴,找到你們的主人……”
沈樂在心底默默念著。掌心熱流源源不斷,匯入木盒,也通過木盒匯入里面的遺物。
漸漸地,半截鞭柄在他的冥想當中,一點一點亮了起來,鞭柄上的刻痕發出光芒,灼灼跳動:
沈樂仿佛看見了一雙手,一只握住鞭柄,一只握住短刀,用力刻下去。每刻一刀,就是一聲嘆息,輕輕念叨一個名字。
這上面刻下的痕跡……是……犧牲的戰士嗎……條件有限,不能帶走,就用這種方式記錄他們,刻在鞭柄上,也刻在心上?
“那么,還有半截呢?在哪里?你能和它共鳴嗎?能指給我看嗎?”
沈樂在心底一遍一遍重復。半截鞭柄沒有任何反饋,只是越來越亮,亮度很快就超過了身邊的肩吞。
須臾,那半枚紅五星也跟著亮了起來,輕輕震鳴,不斷跳動:
在沈樂的感知當中,它自行旋轉了一個方向,把缺損的半邊轉向西方,略略偏北一些。
很快,鞭柄也跟著旋轉起來,缺損的那一塊,也指向了紅五星相同的方向。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在那個方向。”沈樂輕輕點頭,提供了更多的力量過去:
“來,告訴我,還有多遠,你們尋找的東西,到底在哪個方向?”
冥想世界里,極其遙遠的地方,亮起了一顆星子。沈樂輕輕吸了口氣,趕緊溝通銅片:
“來個地圖!拜托,來個地圖!讓我看看到底是在哪兒……”
地圖很快就出來了。沈樂幾乎是用精神力,在上面一寸一寸地摸著、數著,好半天,還是沒有頭緒:
巨大的昆侖山脈,高寒荒僻的無人區。河流是沒有的,湖泊是零零星星的,山峰是一座迭著一座的。
但凡數錯了,就得從頭再來,就得在高原的戈壁上,不曉得多跑多少冤枉路……
“我們……”
沈樂睜開眼睛,轉向兩個特事局小哥,臉上笑得很尷尬,很難看:
“可能要多繞上千公里路……能再麻煩您二位一陣子嗎?”
“義不容辭!”
本地小哥毫不猶豫地回答。內地過來支援的小哥上前一步,淡定加了一句:
“您還不是體制內的呢,就為這些事情奔波勞碌,我們干這個不是應該的?——給我們一天時間,整頓裝備,然后就出發!”
一天時間,換車,加油,添加高原裝備。第二天,沈樂抱著綠松石木盒,向昆侖山南麓,那綿延無盡的雪峰前行而去。
沿著國道狂奔兩天,又在當地兜來兜去,轉了七八個圈子以后,沈樂終于在一片看著毫無特征,長滿駱駝刺的荒灘戈壁上停住腳步:
“就是這里了。大地告訴我,這下面應該埋著遺骨……你們要不要通知上面?接下來的工作,有專業人士出面比較好……”
他手中,綠松石木盒不斷震顫,鞭柄跳起又落下,落下又跳起,砸得盒蓋啪啪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