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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學生站得畢恭畢正,腦袋垂得低低的,聽老教授怒吼……
不是他們手賤,不是他們喜歡把展臺當成許愿池,想要扔幾個硬幣進去,聽里面的聲音叮當作響。
實在是……往里面扔硬幣之后,總能有一段時間的好心情。扔得多一些,持續時間長一些;
扔得少一些,持續時間短一些。而如果扔的是罕見的硬幣,比如各種外國貨,心情就會越發舒暢:
感覺,像是展柜里面的硬幣,很歡迎自己多幾個朋友一樣?
“好了好了,不要罵他們了。”兩個特事局小哥提著測量儀走了過來,繞著展柜測量一圈,再把探頭伸進展柜和玻璃護欄的縫隙。
測量一遍扔在縫隙里的硬幣,忍不住挑起眉毛:
“這些硬幣挺不錯啊!扔進去沒兩天,就有了能量反應——而且還是很正面的能量反應!
定時定量扔進去一些,它們能把研究所里的氣息,調整得更加舒服的!”
說著就摸了個網兜,順手撈啊撈啊撈,撈起一堆硬幣飛快帶走,拿去研究所各個角落布陣。
老教授一抬頭,就看見學生們望著他嘿嘿地笑:不用放水晶,不用放朱砂,扔些硬幣就能有好報,多開心啊!
老板你還罵我們!
唉……這年頭,學生越來越難管了,都像沈樂那樣的多好啊……
沈樂并不知道老教授在嘀咕這些。他也并不稀罕周圍的氣場什么的……他自己往哪里一站,哪里就是氣場中心。
甚至,連隨身的五雷桃木劍,都掛在研究室外壁,貼近研究所中心的那一側,務必鎮壓一切邪祟:
我在這兒干活的時候,這個研究所給我安安靜靜的,不許鬧任何幺蛾子!
有桃木劍在,研究所里果然一切太平,沒有任何異狀——除了銅幣偶爾還是喜歡跳個舞之外。
沈樂得以專心致志,把他要修復的鐵盔放在提純裝置前面,操縱裝置,開始一點一點去除鐵銹,注入鐵盔本體。
感謝ct掃描和三維構圖,感謝之前做過的功課,他可以毫不遲疑地引導著提純法陣的力量,從鐵片的縫隙當中切進去:
哪怕忘了縫隙到底在哪里,左邊大屏幕打開,右邊架起他畫好的構圖,看一眼,也就能找到位置。
法陣光芒盈盈,如清水一般,流入鐵片的縫隙當中。一堆……一團……一坨爛鐵,在光芒拂動下,分解成一塊一塊的鐵片。
沈樂屏住呼吸,仔細引導金行力量,務必讓它不要填充鐵片上的孔洞,也不要填滿鐵片上凹凸的花紋:
能分開就行了,能落下來就行了……很好,落下來一片,又落下來一片,再落下來一片!
等等,孔洞當中,還有殘存的連接件嗎?那要特別小心地移動,不要把連接它們的東西,不管是麻繩還是皮索,還是別的什么給扯斷了!
一堆銅幣,他只花了一天時間,就完全拆分、除銹、修復到光潔如新。而這個鐵盔,沈樂光是把它們分開,就花了足足一天:
分開一片,就趕緊挪走一片,單獨拍照,稱重,測量大小,打包封存,貼上編號。
等到全部分開,再把鐵盔內部,看著像是皮質襯里、絲帛內襯、串聯繩索、疑似盔纓的東西,在顯微鏡下,用竹簽和細針一點點分離,挪開:
這些全都要拿去檢驗!
檢測它們的材質,檢測它們上面的殘留物品,檢測它們的年代——如果能檢測出來的話……
唉,這些東西,回頭請研究所的學生們吃個飯,給他們提供一些護身符之類的東西,發一筆津貼,然后把工作外包出去?
一樣一樣都要我自己做,太累了啊!
把鐵盔的每一片都除銹,拆開,編號,甚至給它們每一片都畫了張圖,研究了一下凹凸黯淡的銹跡下面,到底鏨了什么樣的花紋。
沈樂終于癱在工作臺前,把手里的圖紙拼來拼去,眉頭打成一個巨大的結。
原諒他的想象力不夠豐富,原諒他的基礎不夠扎實……他真的想不出來,這下面的花紋到底是啥啊!
“想不出來嗎?”
白教授笑瞇瞇地看著沈樂。啊,只有這時候,他才能把對隔壁韓教授的羨慕稍微按下一點,感覺到心平氣和:
走出校門沒幾年的年輕研究者,不跟在導師后面,在某一個方向努力深耕的研究者,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到現在修了七八種文物的研究者……
他的根基,是真的不扎實啊!
根基不扎實,在一些特別需要基礎的地方,就容易搞不定……
“來來來,這幾本書,你拿去看一下。”老教授已經不再踮起腳,自己從書架上抱書了。
老胳膊老腿的,那么高的書架,大十六開、甚至大八開,能有半尺厚的圖冊,一個失手,能把他自己壓個好歹的。
放著沈樂在,讓他自己去拿啊!
他拿起一根教鞭,在書架上輕輕點了幾點。沈樂順著他的指點抬頭看去,伸手一招,一本又一本圖書就自動飛了出來,落進他手里。
白教授目不斜視,努力忽略各種超自然的表現,只是笑瞇瞇地指導:
“你把這幾本書,特別是上面的圖冊,仔細看一遍。萬變不離其宗,盔甲上的裝飾,總共也就是這幾個樣子,不會超出太多。
——嗯,如果有些歪斜偏離,那多半是工匠的手藝問題,也不要太過緊張……”
沈樂:“……”
這么多書!
這么多!
我全部看一遍,一個月夠不夠?
或者半個月?
但是有一說一,基礎還是要彌補的,該看的書還是要看的。沈樂懸浮著這批書,返回研究室,一頭扎了進去。
看書,冥想,看書,冥想,看書,冥想……
啊,雖然冥想非常有用,雖然能夠極大地提振他的精神,讓他能夠每天學習10個小時,也不覺得疲累,還能夠極大地提升專注力和記憶力……
但是,也架不住這么大量的知識,洪水一樣灌進來啊!
他感覺他的大腦皮層,被層層迭迭地繪上各種各樣圖畫,一幅又一幅,一幅又一幅……
再這樣下去,大腦皮層都要被畫穿了啊!
沈樂只看了兩天,就捧著不斷發熱的腦袋,哀鳴著倒在了桌面上。身邊香風拂動,一雙柔軟的袖子飄到身邊,輕輕給他按摩起了頭皮;
沈樂微微掀開一線眼簾,赫然看見更多的羅裙飄拂而出,站到那些書本面前。
一本一本掀開,一本一本仔細閱讀,面前飄動著沈樂手繪的圖案,不停比對:
這個……不行。
這個……也不行。
這個……還是不行,圖案相差太大了……
沈樂呻吟了一聲,堅持地爬了起來,繼續干活。羅裙們都那么努力了,他身為老板,不能太過偷懶啊!
他咬緊牙關,努力看書,努力對比。又掙扎了三天之后,左手一本書,右手一本書,面前滿滿拉了一簾子手繪圖案:
“好像,似乎,應該是這個、這個和這個……”
沈樂仔細比對著,在大堆圖案當中,挑中了三種不同的式樣。一個狻猊,一個猛虎,一個仿青銅器式樣的獸頭:
“所以,到底是哪個呢?”
老板,要不然你先開始修?修好一部分,也許它會主動告訴你?
沈樂抓抓頭發,嘆了口氣,無奈地接受了這個意見。他一片一片挪過鐵片,放在提取法陣前方,開始往里注入金行力量:
注入速度要慢,要勻,要給鐵片留下反應的時間:
是的,雖然聽起來像是個笑話,但是,對于這些有靈性的東西,沈樂的原則是,把金行力量交給它們,讓它們自己引導。
無論如何,他們應該……記得自己曾經的樣子?
他慢慢吞吞地往里注入力量,看著這些鐵片一點一點收縮銹痕,一點一點變得光潔、明亮,看著十分堅硬的樣子。
至于上面缺損的一塊一塊,至于那坑坑洼洼的孔洞,至于那些已經消失掉、只剩下殘跡的鎏銀……
不好意思,沒了就沒了,鐵片似乎也救不回來這玩意兒。
沈樂揮舞著法陣儀器——可惜不能做成棍形,不能把它當精神注入棒用——給所有的鐵片都注入了金行力量,讓它們變得堅硬光潔;
然后,在旁邊扎架子,團石膏,抹石膏,做出一個略具五官的人頭模型。
把3D打印復制出來的鐵片,一個一個串起來,做成頭盔,按在石膏人頭上面:
“大小看著差不多了……只要把鐵片整形,錘打成原本的形狀,差不多就能套在上面了。問題是……”
怎么錘打?
我不擅長這個啊!
幸好研究所及時提供了幫助。幾個教授小心地觀察了沈樂提供的鐵片,特別是他注入過金行力量的那些:
“嗯……雖然鐵器一般來說,質地比較硬、脆,但是,被你這樣處理過以后,它的柔韌性大大增加。
……所以,應該可以用處理青銅器的方法,對它進行整形?”
“鈑金?”
沈樂只能想到這個詞。處理青銅器什么的,他沒有上手過,但是,看青銅器方向的老師,和師兄師弟們處理過:
“這個比較難的就是,要根據青銅器的弧度、變形的大小,制作相應的鉛砧、木砧等器具,墊在變形部位;
再使用木槌、鉛槌和橡膠槌,順著它變形的方向,一點一點敲擊還原……”
沈樂一邊嘀咕,一邊整張臉苦了下來。他搞不定這些啊!
他搞不定!
這種整形方式,在青銅器修復當中,被稱為“收拋活”,分為“拋、借、收、點、鏨”五種方式。
具體哪種情況用哪一種工藝,鉛砧和木砧要怎么制作,錘打的方向,力量的大小、角度,他完全沒有經驗!
這種技巧,一天兩天講不清楚,就算是他們青銅器方向的師兄師弟,從練手開始,到可以獨立操作,沒一年半載也辦不到!
難道他去找個4S店,現拖一套鈑金工具過來?
“沒事,沒事,做工具還是很方便的。”老教授笑瞇瞇地安慰他。
沈樂早就提供了所有鐵片的3D掃描件,根據這些鐵片的弧度,做些鉛砧和木砧,對研究所那是手到擒來:
雖然敦煌這邊的研究工作,青銅器不是主流方向,但是,誰不會兩下子呢?
“給我們兩天。——兩天!絕對能做成!”
付出的代價,無非是學生們雞飛狗跳罷了。兩天之后,所有的工具,全都被送到了沈樂這邊的研究室,老教授隔著顯示屏指點:
“來,我們先用給你練手的銅片實驗一下。把1號銅片放到1號木砧上,不對,翻個面——很好,這樣就可以了。
挪,挪,再挪一下,很好,就是這里。手拿著銅片不要放開,銅片虛放在木砧上,若即若離,敲打的時候主要靠震力……”
沈樂被他指點得一個頭兩個大。第一下,沒敲變形;
第二下,銅片直接落到木砧上了,費了一點力氣才摳出來;
第三下,他終于掌握到了“虛放在木砧上,若即若離”的要訣,可以開始練習控制右手錘子。
但是,錘子落點歪了一歪,在銅片上多打出了一個坑……
“錘打要果斷,不要畏畏縮縮的!”隔壁的老教授還在指導:
“你越是沒有把握,下錘的時候,越是控制不住落點!”
沈樂深深吸了口氣。握緊錘柄,放松,再握緊,再放松一點。高高舉起錘子,看準落點,奮力一砸:
“別——”
晚了。這一下砸得太狠,銅片已經被砸了個洞……
他乒乒乓乓,一口氣砸了三天,都沒有摸到給青銅器整型的邊兒——眼看著,至少要在這里練上半年。
眼看沈樂越來越焦躁,手下的錯誤越來越多,老教授無奈嘆了口氣,開口勸他:
“要不然,我們來幫你做?只是一塊鐵片的話,穿上隔離裝備,應該不會造成傷害的?”
還是我來吧!身邊,小墨斗一躍而出,揮舞鉛墜。
它邊上,兩個羊角錘一蹦一跳,躍躍欲試:
不就是給鐵片修改形狀嗎?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