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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啊!”
“我也不知道他會這樣給我留消息啊!”
“我也不知道,他為什么這么高估我的實力——他都沒跟我說,這畫是要拆開的!!!”
合金大佬郁悶地在地上轉來轉去。沈樂心疼地盯著他腳下的地板,盤算著這地板什么時候又要修了——
這是他的工作室啊!
實驗室啊!
禍禍成這個樣子,回頭房間的潔凈度、平整度一下降,很多活兒就沒法干了……
話說,一樣是蹭地板了,您干脆給我摳個大的出來成么?不指望您摳棟別墅,摳個三室一廳出來也行啊!
但是很遺憾,合金大佬是不可能給他摳個三室一廳的——人家最多會掏一捆現金給他,讓他出去買個三室一廳。
沈樂只好主動把話題帶開:
“所以呢?所以他給你留了什么話?你又是什么時候收到的?后來呢?”
“后來……”
合金大佬蔫噠噠地坐了下來。他隨手摸了把鋼尺,“咔嚓”啃了一口,又在沈樂心疼的目光里訕訕放下來。
沈樂無力地揮揮手:
“啃吧啃吧,隨便啃。我再買一個……所以,后來呢?”
“后來我在銀山里吃了好久啊!那個倭寇妖怪打得我好痛,我當然要把損失吃回來,再吃夠了才行啊!”
合金大佬滿臉的理直氣壯。沈樂好奇:
“那你吃了多久?”
“這個……”
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更何況,合金大佬根本是鉆在山洞當中,什么四季輪轉,他連晝夜交替都沒有感覺。
吃,吃,吃,敞開肚皮吃,吃到體型從小小一只黃狗那么大,恢復到半丈高、三丈長,再膨脹到八尺高、五丈長。
他狠狠打個飽嗝,終于覺得吃夠了,從銀山上偷偷跑出來,漂洋過海,回去看自己朋友:
“然后,我就只收到了這么一幅畫,是他留給我的……讓我保護金珠,金珠可以離開的話,讓我保護她去那個秘境,和他在一起……”
“那么,他找到那個秘境了嗎?他得到長生了嗎?”
“我不知道。”合金大佬喪氣地趴倒在桌上。如果他現出原型,沈樂懷疑,他能四腳著地直接趴下來,再撓個坑埋了他自己:
“他去探索那個地方了,沒有回來,一直沒有回來……對外的消息是,韃靼人大軍壓境,他帶兵浴血奮戰,戰死沙場……朝廷最后安葬的,是他的衣冠冢……”
他哀傷地趴了下去:
“他留給我的就只有那幅畫……那幅畫……我猜不出來他說的是哪里,我拼命找,找不到,金珠也請人看了,也找不到……”
“那,金珠后來,沒有找到那塊地方嗎?”
“沒有……我一直陪著她,一直陪著她,陪到她漸漸老去,陪到她壽終正寢……我看著他們把她安葬,看著明朝派人來祭奠她,可那再也不是他了……”
而那位牽掛著金珠的,從少年起就愛慕著她的男人,到底是走在她的前面,還是陷身于秘境之中,沒法出去也不知道她的消息……
合金大佬不知道,金珠也不知道,沒人知道。
也許,前方的探索人員,在找到這個秘境的同時,能夠解開這個秘密?
雖然,這秘密對于過世幾百年的人來說,已經不重要了。只有曾經認識他,曾經經歷過這段歲月的妖怪,還在懷念著他的朋友……
沈樂長長地嘆了口氣。他站起來,安慰地拍拍合金大佬,順手把他推開:
“好啦,至少你現在知道那個秘密了,還有人幫你去找了。——來,讓一下,我把這褙紙上的缺損部分補好。我終于知道怎么補了!”
他刷刷幾下將磨墨揮毫,筆走龍蛇。一字字細細描摹,下筆卻是毫不猶豫。
合金大佬兩手按著桌面,伸長脖子,用力觀看:
“哎,你確定你補的是對的?可不要寫錯了啊,寫錯一個字,我們在陣法里面,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補得沒錯啊。一個細細的,很小很小的聲音,替沈樂回答。合金大佬微微吃了一驚,左右張望:
“誰?誰在說話?”
我啊……
那張畫啊!
你面前的畫啊!
你沒看到嗎?
這么大一張呢!
房間里,好幾個聲音七嘴八舌地回答。有的清脆,有的從容,有的沉穩,有的迫不及待。
最著急的還要數小油燈,從房頂上飄下一團銀光,貼著畫面急速低飛,繞來繞去。沈樂不得不拿起亞力克大尺,橫著把它拍出去:
“離遠一點兒!你嚇到它了!”
沒看那幅畫都瑟瑟發抖了嗎?如果不是四面都被鎮尺壓著,它簡直要自己縮起來,卷成一卷了!
啊……哦……沈樂你不喜歡我了……
小油燈哀傷地轉了兩圈,用一種刻意放慢的,感覺在cos《天鵝之死》的節奏,一點點向下沉去,沉入地面,消失不見。
沈樂好氣又好笑,索性扭頭不理他,向合金大佬說明:
“這畫的靈性已經強了很多了,它能夠給我指引,判斷我寫上去的東西對或者不對。迄今為止,我寫上去的,它都說沒問題。”
“那就好。”合金大佬長長地吁了口氣。他閉嘴站在旁邊,心急火燎地盯著褙紙,等待沈樂一筆一筆往上寫。
剛寫完,他迫不及待地搬了個凳子站到上面,咔咔拍照,咔咔給前線人員發過去:
“陣法通行說明補全了!沈樂補的,你們當心一點,研究好再前進,有問題速度退出來啊!實在不行,叫我過去!”
前方給他發了一個“大拇指”的表情。沈樂好奇:
“不是都有無人機趟雷了嗎?”
“無人機也不是什么都能扛的啊!”合金大佬滿臉悲催:
“陣法這種東西,各種各樣的功能都有啊!來個問心陣什么的,勾引心魔什么的,無人機也好,機器人也好,它都預警不了啊!”
沈樂:“……”
你說得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
他默默等褙紙干透,上墻掙平、刷漿糊、裱畫、一步一步做下去。活兒還沒干完,合金大佬就接了個緊急電話:
“大佬,我們打開秘境了!——現在的問題是,陣法不太好走,照著說明都走不過去……您看,您能不能來一下?”
合金大佬:“沈樂,你要不要一起過去看下?”
沈樂嚴詞拒絕,絕不肯挪動一步。看著合金大佬一步一回頭,走出大門,飛快關門返回:
干活干活!
就差最后一步了!
覆褙,把檀木畫軸拆開,金箔地圖卷巴卷巴重新塞進去,裝天地桿,穿繩系帶——完成!
往墻上一掛,多漂亮的一幅畫啊!
沈樂拖了把椅子坐下,仰望畫圖,微微而笑。雖然這幅畫看上去還是舊舊的、黃黃的,和記憶中看到的嶄新樣子不能比;
雖然這幅畫從設色到構圖再到筆法,看不出什么特別美的地方,用張老師的話說,是“三流畫匠拙劣模仿徐渭的結果”;
雖然這幅畫不完全是靠他能力修復,嚴格來說,是在張老師的指導下,一個口令,一個動作……
但是,這幅畫看上去,就流轉著一片讓人舒服的氣場。畫心中央,少年男女相對的那一片,淡淡的粉紅色悄然氤氳,是他們的初心和愛戀;
畫面上方,那一片重重青山,和青山更遠處的綿延草場,氤氳著更加厚重,更加廣博的氣度。
那是他們在漫長的歲月中,相知,相信,相望,為彼此打算,卻始終不曾逾越;
那是男子連年征戰,東至半島,西至河套,掃蕩大敵,連戰皆捷的鐵血生涯;
那是女子身不由己,嫁了數任丈夫,從一個只身出嫁的少女,到一個手握數萬精兵,一座城池的草原女首領,波瀾壯闊的人生;
那是他們隔著邊關,遙遙相望,草原上三十年不起烽煙,和平而繁榮的歲月!
沈樂長長地吁了口氣,心情燦爛。畫圖上,一片片靈性騰起、旋轉,終于,第一次完全融合在一起,射出大片彩光:
啊……這里真美啊……
一個輕輕的、細細的聲音,響在沈樂心底。
非男非女,非老非少,然而又清透,又遼遠的聲音,飄飄渺渺地響了起來:
他說,希望有一天,草原上可以不用再打仗,永遠永遠不用再打仗,大家開開心心,唱歌跳舞……
她說,希望有一天,草原上的女孩兒,都不用被逼迫著嫁人,不用被逼著嫁給自己的繼子、自己的繼子的繼子……
這一天,終于到了,我終于看到了……
沈樂:“……”
所以我這段時間,辛辛苦苦搞修復的時候,你都在看什么?
都在和小油燈,小木偶,小墨斗他們,一起看新聞、看電視劇、看長短視頻嗎?
您有這個認識世界的時間,您能撥冗先告訴我,您畫的地方到底是哪里嗎?
“所以,你畫的是哪里?”
啊……這個我就真不知道了……
畫卷悠悠閑閑地,說著讓沈樂頭暈的話:
畢竟,畫我的那個人,也沒到現場去過嘛……不過,如果你帶我過去,也許我能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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