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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長?”
老海龜愣了一愣。沈樂從貝殼里冒出半個腦袋,向守廟人使了一個眼色,又埋下去做自己的事兒;
而貝殼旁邊的守廟人,鏡頭后面的特事局成員們,卻已經提起了十二萬分的注意力。
在沒有測謊設備,沒有測謊儀對應數據的情況下,要判斷出老海龜是不是說謊,是不是博物館事故的罪魁禍首,就靠他們了!
“那艘船的船長……”老海龜陷入了漫長的沉默,層層迭迭皺皮覆蓋的眼睛,微微上翻,像是在記憶中搜尋著什么。
好半天,他長長噓一口氣:
“……我不認識。”
不認識,你帶羅盤來見誰?
這一下,連裝作干活的沈樂,都從貝殼里再次冒了出來,死死盯著他看。老海龜恍若無覺,哀傷嘆息:
“但是,我認識那支艦隊的頭領。或者是,我認識那伙海盜的頭領……我和他認識很多年了……”
守廟人微微點頭。媽祖力量籠罩下,她可以感受到老海龜心念純一,沒有搖擺,沒有偽飾。
所以,老海龜說的是真話,至少這一句話,是真話。
“他叫什么?是羅盤主人嗎?”
博物館里,旁聽沈樂聊天的修復人員們,同時興奮起來。
第一手資料!
第一手的!
哪怕是妖怪說的,按照他給的信息,回頭倒推去找呢,也比在沉船里瞎子摸象方便多了!
一群人瞪大眼睛,豎起耳朵。最邊上兩個學生,一左一右,已經打開了百度,儼然是準備當場就查資料。
然后,他們聽到老海龜的聲音,慢悠悠地,帶著一點點懷念和悵惘:
“他叫……天保仔……”
那是最初的名字,也是那個孩子,從幼童,到少年,到成年,再到赴死,和他不止一次的相見中,使用過的唯一的名字。
“唉……”
屏幕后面響起長一聲短一聲的嘆息。天保仔這個名字,現代少見,在古代可太常見了,隨隨便便一抓一大把。
就像沈從文的《邊城》里,兩個男主角,就一個叫天保,一個叫儺送。一本中篇就有一個,現實中,天曉得有多少。
“行啦,海盜,海盜頭目,叫天保仔的,年代確定,線索已經很多了。不要抱怨,趕緊查!”
“不會吧,那個年代,真有個叫天保仔的海盜!大海盜!老板你來看……”
“我們不會運氣這么好吧!隨便一艘船,和名人座艦,這是兩回事啊!如果能證明是張保仔的座艦,撥款能拿到巨大一筆!”
學生們轟然沸騰。稍微議論了一下,又趕緊安靜下來,豎起耳朵聽海灘上的對話:
“話說這羅盤拿到手里,那股陰氣和怨念,差點沒把我熏死——這怨氣你感覺到嗎?你知不知道它為啥這么大怨念?”
“陰氣?怨念?”
老海龜無所謂地擺了擺左前肢。它的貝殼上流過一道月光,聲音淡定:
“海里的陰氣太多了。水越深,淤泥越厚,陰氣就越多。沉船的話陰氣就更多了,哪條沉船沒有一群淹死鬼呢?”
也就是海洋太大了,凈化能力也強,不會像河里一樣,時不時地會冒出替死鬼來?
沈樂默默想著,望了守廟人一眼,得到了守廟人一個肯定的點頭。他繼續追問老海龜:
“那怨氣呢?”
“怨氣也沒多少啊!這么點怨氣,根本不算什么……不就是被官家人逼得活不下去了嗎?
我早就告訴他,不要走那條路……走那條路的都死了!我看見的太多了!只有跑,及時跑掉才能活……”
“水滸這本書,好就好在投降……”博物館里,幾個查到了人物資料的研究生,小小聲念叨:
“所以就應該走李俊那條路嘛……你看一百零八將快死光了,只有李俊他們幾個跑掉的活了……”
“你說,老海龜會不會見過李俊?”
“不好說……看他活了多久了……如果活到一千五百年以上,那沒準還真見過?”
“醒醒啊,水滸傳是!不是歷史!”
沈樂如果知道他們在嘀咕什么,沒準真的會拿這個問題去問老海龜。
遺憾的是他不知道,所以,他就悠悠閑閑地,繼續往下問:
“那……你把羅盤帶到博物館附近的時候,你感覺到沉船的怨念了嗎?”
“啊?沒有。”老海龜愕然搖頭。他仔細想了想,又想了想,探頭向博物館張望一會兒,還是繼續搖頭:
“那個沉船,我在附近待了很久了,我甚至在上面做了窩!它都沒什么反應!它被拉走的時候都沒反應——
要是有怨念的話,被驚動,被拉走的時候,早就有了!——你們甚至還是整條船拖走的!”
沈樂飛快地看向守廟人,守廟人眉目舒展,向他輕輕點頭。沈樂微微舒了一口氣:
這態度,老海龜說的應該是真話?
他真的不是故意用羅盤激起沉船怨念的?他并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
那就好,那他們的交易,就還能繼續下去。否則,他拼著信譽受損,也只能干掉老海龜了……
老海龜并沒有注意到沈樂的心思。他說著說著又不開心起來,沿著貝殼爬了一圈,氣哼哼地看著博物館:
“你們這些人類太過分了!我用了一兩百年的窩,說拆就拆,都不和我打一聲招呼!
你們拆遷還要付拆遷費呢!把我的窩拆走了,一顆珍珠,一塊珊瑚都不給我!”
啊這……
沈樂都有些尷尬。媽祖廟的守廟人倒是淡定的很,微微笑起來:
“拆遷費不太好說。但是,你可以指定幾個地方,我們過去造珊瑚礁——我們現在,人造珊瑚礁的本事已經很不錯了。
還有,你也可以指定幾片沙灘,有人破壞的話,隨時給我們打電話!”
在南海造礁、造島,勘察工作就曠日持久。能有個老海龜免費勘察,多好一件事兒!
造礁期間,老海龜還能免費護持,等造完了,人類在島上生活,老海龜在旁邊的珊瑚礁生活,合則兩利!
以及,我國的幾種海龜,產卵地都被大面積破壞,到了不保護不行的地步了。
靠人力保護總歸有限,有個成妖的老海龜盯著,對大家都好,不是嗎?
老海龜眼睛一亮,去和守廟人嘀嘀咕咕,商量具體細節去了。
只剩下沈樂在貝殼里爬來爬去,努力干活,把珍珠的位置調整了一遍又一遍。
調整完了,摸出手機一看,微信里翻翻滾滾,私聊里找他的,群聊里艾特他的,一大片消息:
“問他這船上丟下的東西,一路上都在哪里!”
“問他能不能給我們帶路!”
“問他那個船主的詳細情況!越詳細越好!”
“問他有沒有收藏船主的其他物品!帶字兒的更好!我們用經費找他買!!!”
沈樂看著這些要求都頭疼。所以,現在考古學,又要開出一個新的分支,直接問妖怪詳情,然后寫到自己的考古報告上去了嗎?
妖怪收藏的很多東西,其物理化學性質,都不符合長期收藏、長期埋藏特征的,你們要怎么和考古專家們解釋呢?
他一邊調整珍珠的位置,一邊隨口和老海龜聊天。聊著聊著,老海龜嘴里飄出來的一句話,差點讓他打了個趔趄:
“說起來,最近這段時間,附近確實升騰起來一大片怨氣。所以我要快點定制一個貝殼床……
沒有貝殼床的過濾,我的孩子,天曉得什么時候就會長歪了!”
“什么!!!”沈樂的聲音裂了。這艘沉船打撈出水的地方,距離博物館不算遠啊!
不到100公里啊!
漁民進出港,貨船來往,這是必經之路啊!升起來一大片怨氣,連老海龜都會覺得難頂的,漁民怎么頂得住!
“給我們圈個地方,我們盡快派人去看。”守廟人臉色也嚴肅起來。
“這個貝殼床,沈先生你要多久才能做好?三天夠嗎?那么,這三天時間,您帶我們去看一下情況?”
她急匆匆地和老海龜商談起來。
很快,在沈樂按照老海龜的要求,“就第一個方案,再擺一遍讓我感受一下”的時候,雙方就達成了協議:
老海龜給特事局的人引路,去指定區域進行勘察;
特事局支付若干修煉用藥物作為報酬,同時,在老海龜指定的三處地點,人工制造珊瑚礁;
老海龜承諾,在海面上遇到失事漁民,盡力救援……
第二天一大早,沈樂還在博物館的工作室里,小心翼翼地雕鑿貝殼,把珍珠往里嵌入,特事局人員就帶著測量儀器上了船。
勘察船迎風而行,按照老海龜指出的方向全速出海,當天中午,消息就不斷傳來:
“這片海域,確實發生了陰氣異常涌出的情況!”
“我們正在放下設備,進行海底勘測……目前看來,海底的陰氣,比海面上濃重的多,大約是海面上10倍到50倍。”
“我們找到了陰氣涌出的位置……似乎是個洞眼或者裂縫,里面陰氣濃度在一千倍以上……”
“老海龜帶著儀器下去了……”
“起霧了……可能要晚一天回來……”
“我們在哪里……”
“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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