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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樂站在狹窄的房間里,心潮澎湃。
國家的進步,并非一蹴而就,都是一點一滴的積累。
“驅除韃虜,恢復中華”,簡簡單單幾個字,在史書上只是淡淡一筆,甚至都不會重復考。
但是,就這一步,需要有人率先闡發,有人奔走呼號,有人出版書籍、報刊,有人到學校里、到各種集會上反復演講。
開啟民智,形成共識,漸漸催發為浪潮,促成此起彼伏的起義、革命,流血犧牲,終于,一聲霹靂,天下皆驚。
國家從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掙脫出來,踏入現代社會的每一步,都是數不盡的仁人志士,拋頭顱,灑熱血,無數犧牲換來的啊!
房間里這對小夫妻,丈夫已經踏出了第一步,已經開始主動接受新思想,宣傳新思想;
而妻子佩蘭,這套妝奩的主人,她的人生經歷,又會走向何方呢?
她會和丈夫并肩作戰,成為先驅中的一員嗎?
會因為志不同、道不合,或者其他原因,被她的丈夫拋下嗎?
又或者……
沈樂靜靜地看著。光影流年颼颼飛轉,小夫妻的感情,也是越來越好。
漸漸地,佩蘭在丈夫的鼓勵下放了小腳,走路的時候,步子邁得大了一些,臉上也多了笑容;
她和堂嫂、小姑一起,進了丈夫辦的女學堂,聽丈夫講解國學,也聽丈夫講新思想,講禮教對婦女的壓迫與束縛,講西方的男女平等情況;
她甚至在丈夫的鼓勵之下,走出家門,進入女子師范學堂讀書,成了師范學堂的第一屆學生。
小夫妻兩個白天各自出門讀書,晚上回來交換所學,辨析新思想,互相激勵,期待能一起為國奉獻。
窗下相偎相依,窗外梅影搖曳,這樣幸福的日子,仿佛能一直走到永遠。
沈樂默默注視著他們的身影,直到面前光影消失,一把小木梳、三只小圓盒,安安靜靜躺在他膝上。他挨個兒拂過每一根梳齒,長嘆一聲:
“白發齊眉……唉……”
那個年代的夫妻,那個年代的革命者。有多少人,能夠真正走到白發齊眉?
一時間,沈樂居然升起了畏懼、煩躁的情緒,不想再找妝奩盒剩下的部件,也不想繼續修復。
我不想看了,他對自己說,我不想看見后面的悲劇——
好不容易過上了幸福的生活,非要把自己折騰到那個年代,去看悲劇現場,何苦?
但是脂粉盒似乎并不贊同他的想法。三個小盒子安靜了一會兒,一起嗡嗡鳴動,掀開盒蓋。
明明里面空空蕩蕩,什么脂粉都沒有,沈樂卻聞到一股柔膩的香味。
香味初時清幽,漸漸地越來越盛,無孔不入,往他身上纏來。沈樂動了動手掌,感覺指尖有點障礙,像是被什么東西纏住——
捻了捻,滑溜溜的,極其纖細,若有若無。想要把它抓起來,指尖卻沒有著力點,只能暗暗揣測:
紅繩?
青絲?
是小木梳也出手了嗎?
也在跟著表達意見,要求他幫忙找齊所有的同伴?
“你們過分了啊。”沈樂沉下臉,把木梳、圓盒擺到身前桌子上。
他閉目運了一遍功法,身上熱流盤旋,那些香味、纏繞感自然而然,就被彈得遠了一些。
沈樂將熱流運到手掌,在全身上下啪啪啪啪,拍打、拂拭了一遍。
一遍拍完,頓時感覺整個人清爽了許多,香氣也好,別的東西也好,完全挨不上身。
嘿,你們看到了沒有?
這點影響,我隨便出手,就可以完全擺脫的,你們根本纏不上我!
沈樂先做給小家伙們看了一遍,讓它們看到自己持有優勢力量,這才開始訓話。
嗯,這些小家伙,有沒有開靈智不知道,能不能聽得懂他的話也不知道。但是,他身為主人,態度還是要擺出來,訓話還是要訓的!
“想找回你們的伙伴,那是你們求我幫忙,不是我欠你們的!想要我幫忙就好好溝通,不帶這樣作祟的!”
這也就是我,我有足夠的力量,可以掙脫你們的影響。
如果換成一個普通人,甚至一個膽子小的普通人,莫名其妙被你們涂一臉大白,莫名其妙被你們梳出一頭白發,那還不得嚇死了?!
木梳輕輕震動,圓盒盒蓋相互碰撞,像是聽懂了,又像是沒有聽懂,總之,沈樂沒有聽到和小油燈、小墨斗一樣,類似人類說話的的語言。
它們唯一的溝通方式,就是灑出一大片顏色,在空中盤旋轉折。漸漸地,凝成一根箭頭,指向遠方。
北方嗎?
沈樂用手機指南針對照了兩遍,仍然不太肯定。他把幾件小家伙搬到另外一個房間,朝向也改了一改,桌子由坐北朝南,改到坐西朝東。
把這些盒子、梳子打亂方位,隨便調整兩輪,雙手抱胸:
“你們想要我去哪里?哪里有你們的伙伴?指路吧!”
胭脂色的箭頭再一次升起。這次,依然筆直向著北方,角度分毫不差。
“看來,要找別的組件的話,得往北走了……”
方向有了,沈樂卻不太想去。他往椅背上一靠,口氣懶洋洋的,不甚情愿:
“所以我為什么要去找?你們有什么能力,能做出什么貢獻,值得我走這一趟?”
倒不是他非要和這些小家伙談貢獻,只是剛才郁悶了一下,想到清末到建國那段歷史,心情十分不美麗。
這種時候,木梳、瓷盒們還要嚷嚷著尋找伙伴,沈樂不教訓他們一遍,念頭不甚通達……
箭頭在空中轉了兩圈,很是茫然的樣子。
沈樂眼睜睜地看著它拉長、打結、再打結,像是要畫出圖畫,或者寫出文字,又不會畫、不會寫的樣子。
幾個瓷盒開開合合,開開合合,原地轉圈、跳躍,半晌都沒能表達出有效意見;
好一會兒,小木梳一躍而起,跳到沈樂頭上,開始一下一下替他梳頭,梳得他頭皮發熱。
“……這是在討好我?你就會這招?”沈樂默然。左看右看,走到鏡臺前面,彎腰看自己鏡里的長相:
還好還好,沒有像上次一樣,變出一張可怕的鬼臉。小木梳很殷勤地梳來梳去,梳了二三十下,終于被沈樂抓了下來:
“行了行了,我想想吧。這幾天好好待著,不許鬧啊!”
瓷盒咔噠兩下,盒蓋歸位,假裝是幾只特別普通的盒子。沈樂甩手離去,想要休息幾天,再考慮要不要找東西的想法。
誰知道,還沒熬到第二天早上,當天晚上,小伶就跑過來抱著他的大腿,上上下下打秋千:
沈樂,你幫我個忙好不好?
“怎么?”
你幫我化妝啦!小木偶一張俏臉仰了起來,粲然生光,眼角那一滴胭脂淚痕,美得驚心動魄:
每天都是這一張臉,好煩的!你幫我換個妝容啦!你看視頻里那些美女,每天都是不一樣的臉,我也要換嘛!
沈樂當場捂住腦袋,兩只大拇指按著太陽穴,順時針慢慢揉動。換臉?你要換臉?
“小伶啊,你這張臉,是顏料畫上去的。”沈樂耐著性子給小木偶講道理:
“畫上去以后就固定了,洗不掉的!”
可……可是那些小姐姐的妝面,每天都不一樣的……
“人家的妝面,是用粉餅、胭脂、眉筆、眼影口紅畫上去的,和你不一樣!”沈樂越發頭疼:
“人家的妝面,用清水洗,最多用卸妝水洗,就能直接洗掉的!你的要動刀子刮,你想我在你臉上動刀子嗎?”
可,可是……
小木偶扭扭捏捏地晃動著身子。沈樂耐心等待了一會兒,就聽她冒出一句:
那就讓它們給我化妝好不好?
“誰們?”
就,就那邊那幾個——
小伶原地轉了半個圈子,指向右邊廂房,正是小木梳和幾個瓷盒安置的房間。
沈樂微微愕然,抱著她走過去,一進門,小木偶就從他臂彎撲了下去:
化妝!
化妝!
給我化妝!
我要暗黑哥特風的!!!
你到底偷看了多少視頻啊,怎么連暗黑哥特風都知道了……
沈樂這時候的心情,就好像看到自家抱著平板不撒手,嘴里天天各種奇怪詞語的孩子似的,又是頭疼,又是無奈。
幸好小伶不用讀書,不用考試。要不然,小伶天天在課堂上看手機,成績一落千丈,他還真不知道怎么辦——
收手機?
砸了手機?
把孩子打一頓?
好像都沒什么用的樣子……
沈樂一個念頭還沒轉彎,面前三個盒蓋,同時打開。
一片粉白光影,一片胭紅光影,和一片灰黑光影飄然而出,在空中混合了一下,落在小木偶臉上。
瞬間,沈樂眼睜睜地看著小木偶的妝容換了一個樣子,從原來的嬌俏活潑,立刻變成了陰森恐怖的暗黑哥特風。
好、好吧,這是說服我不成,去抱小木偶大腿了是吧?
學會曲線救國了?
小木偶開開心心,原地旋了個圈子,扒上沈樂膝蓋:
好了!明天再換明天的!
這妝容到底哪里好了……
沈樂默默吐槽著,抱起小木偶,轉身往回走。一路走,一路聽她抱怨:
可惜能用的顏料太少了……它們說,如果能有多一點顏料,可以畫出很多很多的樣子!
“什么顏料?要天然顏料么?要我親手磨出來的么?”
什么都行!說到這里,小伶頓了一頓,又有點兒不好意思:
沈樂,幫我買套彩妝好不好?我這個月的工資用完了!你先幫我墊一下,給我買套好不好?
沈樂能說不能么?
能說么?
問題是……“一套彩妝”,這玩意有多少種?
要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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