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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游已經看得呆了。隨手排布,就有七八種陣法,每一種都有不同效果——
話說這就是大佬嗎?
“您看怎樣方便,就怎樣好了!我都行,都行!”
老游這話發自內心。他是真的不敢挑,他也沒資格挑挑揀揀。
他是妖怪,而且是野生妖怪,妖怪里面最苦的那一類。
開靈智靠變異,積攢力量靠年歲,修煉靠本能——功法?什么功法?
他又不是哪家修道宗門家養的妖怪,有功法給它們修煉;
又不是住得靠近名山,有哪家高僧大德說法,能蹭過去聽聽,就算悟不出法訣,好歹能清洗妖氣;
也不是哪位大妖王的手下,能有大佬賞賜的法訣。什么?那位山君?
拜托,他是飛禽,只是住在山君的領地附近,要向山君低頭,喊山君一聲大王。認真說起來,誰也不是誰下屬,山君也沒有好處到他……
“我沒有什么特別的法訣……怎樣都行,怎樣都行。”他向沈樂努力賠笑:
“您看什么陣法做起來方便,就做什么陣法。只要能用,我不挑的。”
這也太卑微了……沈樂看得都有些過意不去。他把羊脂玉往回推了推:
“你自己多嘗試幾遍,看哪一種方案比較好,再來告訴我。不用著急,是你自己修煉,總要你自己覺得舒服才行。”
大佬也太平易近人了吧!
老游收回玉石,滿眼感激。沈樂已經劃開了手機界面:
“對了,那個梳子多少錢?我轉給你。”
“不用不用!”
老游火燙了一樣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雙手連腦袋一起亂搖,搖得快要抖成了羊癲瘋:
“那個是禮物!是禮物!您不嫌棄太便宜,愿意收下來,就很好了!我一共也沒花幾個錢……”
見沈樂不信地看著他,老游趕緊摸出手機,點開支付界面給沈樂看。區區一把梳子,因為氣息比較奇異,也就花了他一千積分……
換句話說,一萬塊錢。
就這點錢,實在不值得大佬說一個“還”字。
“這樣,您新做的這張床,我買下來可以嗎?”見大佬面露不虞,老游小心翼翼地探問:
“二萬五千,不,三萬積分?除了我家里,臨時住處,總也要放張床啥的……而且,我嘗試聚靈法陣,最好也要有張床……”
唉,討好大佬真難。
“兩萬四吧,這把梳子算你一千。”沈樂終于松口。老游大大松一口氣,趕緊給他轉賬,一邊轉,一邊承諾:
“最多三天,我就選好陣法,再來聯系您。至于新床榻的制作費用,您看,五萬積分可以嗎?”
唔……五萬是不是多了一點?
畢竟對方出木材,出玉石,自己只出個手工。哦,還不是自己出,是小墨斗在干活……
沈樂又想了想交易會上那件淡青長袍,想想如果改成定制款式,至少二十萬積分,又覺得五萬并不算多。
要做四張床,才能換一件他想要的,自帶恒溫、潔凈,帶防御力的法袍呢!
而且還要有客戶!
沒有客戶的話,天曉得要攢多久!
他輕輕點頭,揚長而去。老游大大松了一口氣,望著他的背影,整個人都癱下來:
謝天謝地,這位大宅主人,還是好說話的。先訂了張打坐用的床榻,拉好關系,以后,可以進一步抱大腿?
渡劫秘法什么的,也不是不能指望?
沈樂揣著新到手的兩萬四千積分,約等于24萬人民幣,施施然回家。一到家,就去找小墨斗:
“鄭墨啊,生意談下來了。你新做的那張床,人家買了,24萬人民幣!你想要什么,我給你買?”
想要什么?
小墨斗傳達過來一個疑惑的念頭。鉛墜滴溜溜打了幾個圈子,在木工工具們邊上劃了一圈,又劃了一圈……
我沒什么想要的啊!
沈樂瞬間有點愧疚。家里三個小家伙,哦,現在是四個了,小木偶日常興致勃勃翻淘寶,看上什么衣服,就讓他買買買,現在家里已經有十幾套了;
小油燈更不用說,用電大戶,哪怕前兩個月吃了兩次雷劫,電費都刷掉他幾千塊;
只有小墨斗,日常勤勤懇懇,努力干活。什么也不買,什么也不找他要,甚至他問要不要買根鋸條,小墨斗表示,自己修修就好……
這是多么勤勞樸素的一個好孩子啊!
越是好孩子,越是不能虧待。沈樂耐心和他商量:
“要不要買點新的工具?我記得有個德國牌子,他們家的電鉆特別好用,號稱從入行用到退休,都不用換的!
就是貴,特別特別貴,別人賣100塊一把的,他敢賣三千多……但是我現在買得起了!”
不要……我和它們沒法說話,指揮它們,它們也不聽……
沈樂想了想,也是無奈。小墨斗能指揮那一箱子木工工具,是因為那些工具和它被同一個主人造出來,又天長地久,在一起被使用;
然而,新買的工具?特別是新買的電動工具?
誰認識誰啊?
沒有靈性,互相不認識,沒有辦法指揮它們干活。那么,這些電動工具,買來干什么?
在家里占地方嗎?
或者他自己用?
自己用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就沒有不要打著“給小墨斗買”的旗號了……
“要不要買些新的鋸條?新打的刀刃,各種合金鋼的?”沈樂繼續給小墨斗出主意:
“舊的刀刃容易磨損,咱們買更好的?”
不要……用著費勁,我指揮不了……
啊這……
外來的刀刃都指揮不動了嗎……
也是,金屬質地堅硬,氣息難以滲透,確實有點難為了小墨斗。沈樂絞盡腦汁,提出第三個建議:
“那……要不要買點新的木頭?黃楊木,紫檀木什么的,各種特別好的木頭?可以讓你們用更長時間!我現在有錢買好木頭了!”
不用……很麻煩……木頭不用太好的……
那就只能買些磨刀石了……
沈樂無奈嘆氣。他下單了一組磨刀石,從最粗的400目家用磨刀石,到最細的15000目超鋒利磨刀石,帶架子,帶定位器,帶磨刀油。
全部完成,才為自己下單了一臺顯微鏡,準備開搞梳子的修復工作:
看論文上的內容,要修復大漆家具,首先要搞明白,上面用的大漆是什么品種。
在實驗室里,會把家具斷面,放在顯微鏡下觀察,然后在斷口略微取樣,去做元素分析,來確定當年用的原料。
那種金相顯微鏡、電子顯微鏡,什么X光照射之類,他是搞不定了,但是,普通顯微鏡也不算貴,他現在還是買得起的——
買買買!
買最好的!
至于他仍然搞不定的東西,就只有拜托特殊事務部門幫忙,借他們的實驗室,或者,借哪個大學、博物館、研究所的實驗室了……
唉,想當年,考進文物修復專業,以為會和《我在故宮修文物》那樣,一輩子沉浸在藝術當中。
考進去了才知道,這專業與其說是藝術方向,不如說是材料方向……
所有的論文,所有分量足的、影響因子高的論文,包括研究生學位論文在內,全都是材料學方向。
生化環材,四大天坑,他一頭就跳進去了啊!
沈樂為自己的專業哀傷了一下,捧起已經歸屬于他的梳子,細細觀察。這一次,他看到了更多的細節:
梳背上黑漆溫潤厚重,經過了不知多少歲月,仍然沒有開裂的跡象,顯然當時用的漆料極好,上漆的工匠手藝也相當不錯,極其耐心;
黑漆表面,攢出的一朵一朵螺鈿花朵,螺鈿平整細膩,邊緣流暢,應該是經過了耐心的切割打磨;
梳背頂端磕碰掉了一塊,螺鈿花朵消失了一半,沒有露出木胎;
末端手握的地方也有些磕碰,最深的一處傷痕,隱隱能看見黑漆底下,有點不一樣的顏色。
能修。
沒露木胎,修起來方便,一層一層填上大漆就好了。
只是那根斷裂的梳齒,不知道應該怎么修,感覺怎么修都不太對勁。或許,就這樣保存著殘損的痕跡,也是一種修復方法?
不過,除了木梳本身,沈樂更感興趣的,是這木梳上纏繞的氣息。
那種明麗輕盈,又沉穩厚重的光芒,他從來沒有在別的物件上看到過。這把木梳,經歷了怎樣的歲月,又凝結了怎樣的故事呢?
沈樂慢慢閉上眼睛。體內熱流一點一點轉動,沿著經脈流遍全身,又從掌心涌出,慢慢沁入木梳。
從表面的黑漆,螺鈿,一層一層向內深入。恍惚間,沈樂像是感覺到了木梳上的大漆,一層一層,一層一層刷上去,一層一層凝固的過程:
“真有意思,內力,或者說這種力量,還能用來探查啊?那我是不是不用拿顯微鏡探查了?”
這個念頭在沈樂心中一轉,隨即消逝。熱流繼續深入,恍惚間,沈樂感覺自己的心神不斷延伸,不斷延伸,從木梳開始,飛向遠方:
在某座老屋的門楣上,高懸著一面鏡子,鏡子背面喜鵲登梅圖案活靈活現;
在某個房間的抽屜里,亂七八糟,躺著幾把粗細不等的梳子、篦子,光澤黯舊,和一大堆絨布頭花、發圈什么的堆在一起;
在某個地攤上,胡亂擺著大大小小幾個圓瓷盒子,盒子里仿佛還有點兒粉末膏脂,卻已經干涸到沒法使用;
最遠最遠的地方,似乎有個黑沉沉的木箱子,在心神當中微微閃過。
沈樂再想仔細觀察,心神忽然一懈,眼前的畫面,又回到了工作室當中。
沒了?
沒了!
沈樂握住木梳,恍惚了好一會兒,才從那遙望千里的感覺當中回過神來。他重新定心凝神,看向手里的木梳,觀感已經全然不同:
“原來,你還有那么多伙伴啊……”
就像玩偶柜里,有七八個、十來個大小玩偶,以及琳瑯滿目的微縮家具;
就像小墨斗身邊,有一大堆各種各樣的木工工具,許多都是木工師傅親手定制,外面根本買不到;
這把木梳,當年應該也不是單獨一把,而是一套妝奩當中的一件。
仔細想,這種黑漆螺鈿木梳,現代工業加持下的價格,可以做到百把塊一把,甚至便宜的幾十塊一把也有,可當年做這一把梳子,絕對是大工程!
既然是大工程,那怎么可能只做一把梳子?
極大概率,是定制一整套妝奩,贈送給某個姑娘。甚至很可能,這是她的嫁妝之一,凝聚了家人的祝福和企盼……
“你是想找回你的伙伴嗎?”
沈樂輕輕摩挲著手中的木梳。木梳無聲無息,躺在他手心,卻有一種溫潤的感覺沁入指尖。
這把木梳,作為獨立個體評價,它的氣息不夠強,遠遠不夠;但是,把它看成一套妝奩中的一件,集齊整套以后,它們的強度……
應該能達到,或者超過,玩偶柜的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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