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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五百年修行的山君,會不會為了渡劫秘術南下,誰也不好說——誰也不敢下準確判斷,從而擔起責任。
或許不會南下,畢竟天上的衛星,地上的火箭彈、導彈,都不是吃素的;
也或許會南下,畢竟劫數臨頭的時候,哪怕有可能被打死,也要拼一拼了。
所以,情報人員也只能含糊不清地表示:
“目前只能說有可能。畢竟,春雷行動之后,基本上所有大妖都和我們達成共識,只要進入人類社會,就要遵守人類的法律和規則。”
“不管怎樣,還是加強監控吧。另外,把消息傳給沈先生,請他提高警惕。”
沈樂提高警惕的方法就是——盡量不出門。
第一不出門,第二拜托大樟樹隨時預警,第三,讓小油燈順著電線,每天巡邏:
“可以走到外面一點!這條街,以變壓器為界限,你可以隨便走,不許出變壓器!”
沈樂拎著小油燈的本體,在南華街上來來回回,走到天香樓,過橋到圓通禪寺,再沿著河岸另一邊走到老街盡頭:
“但是不許在外面吃啊!聽到沒有?想吃東西了,回家來吃,吃多少我都付錢!電表外面,一口也不許吃!”
小油燈閃了一閃,表示知道。老板娘看他如臨大敵的樣子,忍不住笑起來:
“沈先生,不用這么緊張。咱們珠溪鎮,也不是隨隨便便,誰都能來騷擾的。越是強者,越是不敢來”
為什么?
因為你嗎?
還是……
沈樂心中一動,想起他第一次去天香樓吃羊肉面的時候,自帶雨工,讓老板娘做了吃的“那位大人”。
他試探著往天上指了指,老板娘微笑點頭,豎起一根手指壓在唇上:
“噓……”
有大佬做靠山嗎?
那很好啊!
沈樂一下子放松了肩膀,微笑起來。他從老板娘那里抱過小木偶,帶著她回家,放在桌子上讓她自己玩兒。
再一看除銹液,溶液已經由無色透明變成淺黃色,氣泡由多變少,有一個沒一個地輕輕冒著。很好,到這一步,就是浸泡完成了!
沈樂撈出鐵絲沖干凈,用紙吸干水,滿意地看見鐵絲表面呈灰白色,有大量易脫落的鐵銹。他試探著用小刀輕輕刮了兩下……
“咔嚓。”
鐵絲斷了。
這破玩意兒是救不回來了吧?
果然是救不回來了吧?!
就算勉強除完銹,估計也只能收獲兩截斷鐵絲,沒準是五六截、七八截斷鐵絲。
哪怕硬著頭皮把它焊起來,也未必能承擔支撐玩偶的重責大任;
一定要提高強度,說不定還要再加點兒鐵,回爐重打……
至于回爐重打以后,還能保留多少妖氣,不好說。
至少,以沈樂有限的知識,高溫,烈焰,除妖驅鬼,非常有效。
早些年還有這樣的傳聞:
“某軍營附近常有鬼哭,調來60迫狂轟一頓,干干凈凈,什么異象都沒有了……”
所以我早就應該把它扔了對吧?
沈樂黑著臉拎起兩截鐵絲,晃悠兩下,手往垃圾桶方向一扔,又縮了回去;
默默找了張紙,連鐵絲帶鐵銹,一起包好,單獨放回托盤上。
唉,如果買來的漆包鋁線不好用,沒法完美引導力量,還得硬著頭皮用這根鐵絲。
到時候,該焊就得焊,該打鐵,也得硬著頭皮請人打。在此之前,這些珍貴的鐵絲,還是暫時保存著吧!
幸好其他的修復工作都比較順利。公主裙損壞的地方不多,沈樂硬著頭皮,用最細的縫衣針和細線,一顆顆把米珠縫到衣擺上,基本上就算是修好了;
再等魚鰾膠干透,打磨掉多出來的膠水,重新涂一遍桐油。正好皮筋套裝也到了,照著視頻教導,開始穿皮筋:
“沈樂沈樂!右手縮回去了!縮回去了!”
沈樂扭頭一看,小伶撲在玩偶軀干右邊,死命拽住皮筋。皮筋另一頭,已經快縮回軀干的洞里去了……
“沈樂!左手長右手短,歪了!”
沈樂再扭頭一看,小伶拽著新玩偶的右臂,全身后仰,猛力往后拔。
玩偶左臂抻出來,右臂緊緊地縮著,明顯是皮筋兩邊長短不一,導致雙臂不對稱,而小伶正在努力糾正這個缺憾……
“沈樂!腿也歪了,腿也歪了!”
沈樂放開手。小小的玩偶立刻向一邊倒下去,明顯是兩條腿的皮筋不對稱,導致無法站穩了。
“唉,這就是視頻里說的癱瘓娃娃吧……”
沈樂哀嘆著回頭看視頻,照著視頻調整皮筋長度。再調,三調,來回幾次,女孩玩偶終于穩穩當當站了起來。
沈樂再給她穿上衣服,穿上小襪子小鞋子,擺好姿勢。滿意地點點頭,調出照片,加以比對:
“修得很好嘛!完美!——嗯,接下來,就是要調整她的氣息了……”
他低頭運功片刻,睜開靈眼。靈眼下,小木偶的整體結構,如同一個立體的虛擬框架,歷歷在目:
“魚鰾膠補上去的部分,氣息流通不暢,需要調整一下……”
“加上去的漆包線,皮筋,都要讓氣息浸染流通起來……唉,隔著木頭調整氣息,真麻煩啊,下次要記得在拼裝之前就把構件調整好……”
“這漆包線太難弄了!不用大漆,用化學漆,浸染力量簡直是折磨啊!!!”
沈樂來來回回,折騰半天,終于把小玩偶的氣息調整完成。
全身氣息均勻穩定,上下周流,看著賞心悅目,比原來滯澀不通的樣子舒服多了!
嗯,這樣子的話,小玩偶能不能活了啊?
沈樂試探著放手退后。退開三步,女孩玩偶果然自己抬手,抬腿,轉了個圈,站在桌子上左顧右盼。
好一會兒,她噠噠噠噠地走了起來,沿著桌子一路往前,走到桌邊探頭看了看,退回,停下,不動了……
很好!
已經會觀察周圍,會往后退,誕生了初步的靈智。不是上次那種,一直撞墻一直撞墻,走到沒力氣了才會停下……
“嗯,你聽得懂我的話了嗎?關于你的來歷,你的過往,你有什么話要和我說嗎?”
他伸手撫摸了一下面前的玩偶。下一刻,一道亮光閃過,震耳欲聾的鞭炮聲,立刻吵得沈樂捂住了耳朵:
“哪家放這么響鞭炮啊!現在不是禁止了嘛!”
“興興!”一個不那么熟悉的聲音在背后喊著。沈樂,或者沈樂附身的那個年輕人,頭也不抬地回了一聲:
“媽!”
啊,原來小玩偶,或者玩偶柜,又開始給他傳遞記憶了……
沈樂抬起頭,左顧右盼。發現這一段記憶,應該是比上一次過去了好幾年:
父親的腰彎了許多,母親鬢邊也多了白發。墻上鄭重地掛了個鏡框,鏡框里,是熟悉的報頭,熟悉的頭像,和熟悉的字跡:
那是,報道1949年10月1日,開國大典的新聞!
其實也沒有過去多少年,上一段記憶,還在建國之前,這會兒也就剛開國沒兩年。
但是,建國之前那段時間,物價飆升,社會混亂,實在是難。也難怪,青年的父母,都顯而易見地蒼老了下去……
“興興你怎么還在這里啊!”母親的喊聲,已經打斷了沈樂的回憶。當母親的拎著個雞毛撣子,快步走來,伸手拽他:
“快,隔壁王阿媽家,接新娘子的人要來了,你趕快過去啊!”
“媽,接新娘子的人要來了,我過去干什么啊……”
沈樂,或者說提供他記憶的陳海興,無奈地嘆了口氣。手上仍然不停,快手快腳,給手里的一只小玩偶穿上裙子,再穿襪穿鞋。
“你啊,調到外地去,一年也難得回來一趟,回來一天到晚就忙你這個柜子。”當母親的頭痛地嘆了口氣:
“人家結婚,會有一群女孩子過來,你也去看看呀!早點談一個,早點結婚!一天到晚忙這個柜子有什么意思……”
“我喜歡啊!”陳海興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他退后幾步,檢查一下手里的玩偶,舒爽地嘆了口氣。
終于完成了!
柜子本體,柜子外面盤旋的樓梯,樓梯外面的電梯,全部做完。到現在,柜子最上面的兩個格子,也已經裝得滿滿當當:
一個格子里,放著雙人床,沙發,全套臥室家具,一對男女笑意盈盈,在沙發上并肩而坐;
另一個格子是書房,一個年輕男子端坐在書桌前,扭頭看向外面。陳海興把小玩偶放進格子里,比了一比,大小正好。
“瑩瑩,瑩瑩!”他笑了起來,大聲喊著:
“快點過來!”
“干嘛呀哥!”一個小姑娘噔噔噔跑進來。一邊說話,一邊還在扭頭向外張望:
“我要去看新娘子啦!”
她長大了許多,從三四歲嬌嬌軟軟,隨手就能抱起來的幼童,長成了七八歲的小女孩。個頭抽條了一大截,已經到了哥哥胸口。
齊耳短發,臉頰紅撲撲的。沈樂仔細打量她片刻,從那個尖尖的小下巴,還能依稀看得出當年幼童時的模樣。
唇邊帶笑,口吻親昵。與其說是抱怨,不如說,是在和疼愛她的親哥哥撒嬌。
當哥哥的也沒有什么不快。沈樂就看著自己附身的青年男子半轉過身,手里新做好的玩偶,猛然亮到妹妹眼皮底下:
“你看!哥哥做好啦!照著你的樣子做的!你看,像不像?”
“哎呀嚇我一跳!”瑩瑩整個人往后一跳。她上下打量了眼小玩偶,哼了一聲,不感興趣地扭過頭去:
“哥!我是大姑娘啦!我已經不玩洋娃娃了!——我去看新娘子啦!”
說完扭頭就走,直接奔出門外。留下陳海興愣愣地站在原地,目送著妹妹遠去的背影。
手中的小玩偶,不知什么時候,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看著瑩瑩飛奔出去的身影,陳海興怔怔地站在原地,良久無言。就連沈樂,都覺得心頭沉甸甸的:
四年,四年時間,磨煉手藝,設計圖紙,想方設法地利用空余時間。
做了這樣一個精致的玩偶柜,滿滿兩格子玩偶和玩偶家具,甚至,那些家具,還都是具體而微的榫卯結構。
本來以為她會發自內心地喜歡,會開開心心地抱住兄長,歡呼雀躍;
會挨個兒拿起玩偶,擺來擺去,擺出各種花樣,為哥哥講她小腦瓜里想出來的各種故事;
會拿著這些玩偶,在朋友里到處炫耀,請一群小朋友到家里來玩,看她們羨慕的眼神,然后當晚在飯桌上嘰嘰咕咕,講足一個鐘頭;
會纏著自己,扭來扭去,逼著自己許下承諾:用這樣那樣的玩偶,這樣那樣的家具,填滿玩偶柜的每一個格子!
可是,妹妹說的卻是,“我是大姑娘了,我不要玩洋娃娃了……”
聽到這句話,就連他,都覺得被人當胸一拳,打得半天透不過氣來。
當哥哥的,那個親手做了這么多玩具的哥哥,得有多難過啊……
貓咪小時候也做過這種蠢事……
貓咪十歲生日的時候,爸爸媽媽給貓咪在家里辦生日宴,請了小朋友上門來玩
然后貓咪對爸爸媽媽說,“希望你們不要出現,讓我痛痛快快地玩……”
爸爸媽媽很不高興……
嗚嗚嗚嗚……
爸爸對不起,媽媽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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