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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顧玉林的擔保下,在送柜子過來的兩個工作人員催促下,提取玩偶柜、運回去修理的工作進行得很快。
當天辦完手續,當天回去,第二天一早,拉著家具的廂式貨車,就停到了大宅門口:
“輕拿輕放!輕拿輕放!小心抬穩了——尤其是這個玩偶屋,里面的玩偶最好不要傾倒出房間,不然會發生你不想看到的事情!”
兩個工作人員一左一右,抬著玩偶屋,小心翼翼地過一道門檻,再過一道門檻。一邊走,一邊努力控制自己臉上的肌肉:
這樣一棟大宅!
這樣一棟大宅!
一個人,單獨,住這樣一棟大宅!
壕無人性!!!
啊,這種宅子的主人,完全有資格宅在家里,日常把手工當成興趣吧……
抬進玩偶屋,又抬進三樣待修理的家具,沈樂放輕腳步,來回轉悠,仔細打量:
那三樣古董明清家具,修是肯定要修,但是也不用急著修。
有了打狼妖的獎勵,他手里暫時不缺錢,哪怕小油燈每個月吃到電表拉滿,也夠它吃一百個月。
這種純粹為了賺錢的工作,往后排就是了。反正,就算他修好了,最好的結果也就是賣出去,不能拿他修好的手藝來展示:
你看,我的水平已經這么高了,給我一個外聘專家身份吧!
倒是那個玩偶柜,為了老太太的身體健康,最好盡快修好。只不過,玩偶柜要修的部分,有點多啊……
沈樂繞著玩偶柜,連轉幾個圈子,又站到梯子上面去看柜頂,趴下來看柜子底部。越看越是皺眉,越看,越覺得這次工作量巨大:
整個玩偶柜,歷經歲月,表面已經油漆斑駁,木板凹凸不平,時不時能看到細細的裂紋,甚至油漆也有起泡的地方;
柜子本身也有點變形,柜門沒辦法嚴絲合縫關閉,甚至推一推,柜子就能輕輕晃動一下,很明顯,四個腳已經不太穩當。
這些都不算太麻煩,以沈樂的經驗,把它們處理到完好無損,也就是花時間、花精力的事兒。剩下的工作,那才麻煩:
展示柜外面,那個周旋轉折的樓梯,肉眼可見地出現了松動。
樓梯上的欄桿,固定框架,那個電梯廂,以及拉動電梯廂的裝置,每一個,都有點不大不小的問題。
時鐘好像又停了。電梯上上下下,整個滑輪組,鋼絲繩,以及電梯廂,都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顯然,是需要徹底大修、仔細調整一番了。
情況更糟糕的是展示柜里,那一個一個小房間,一組一組的玩偶。房間里灰塵落滿,蛛絲盤結,玩偶身上的衣服,或多或少,都有殘損。
還有玩偶邊上的小家具、小電器、小擺設,歷經歲月,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污漬、變形、損壞,每一樣,似乎都得拿出來修理。
“這是要考驗我的微雕手藝啊……”
沈樂掛起了痛苦面具。他研究生階段,搞的是古建筑修復,不是房梁就是柱子,不是墻壁就是斗拱。
偶爾雕個牛腿、雀替,刻個窗框什么的,已經算是小件了,根本用不著太過精細。
可是,現在要修的這個玩意兒……
玩偶最高的不過30厘米,最小的一個只有15厘米高,從頭到腳,從發絲到鞋子上的蕾絲,每一樣都是精精致致,就連扣子上都有雕花;
客廳里掛著一排畫框,方的、圓的、長方形的,大大小小,最大的也只有兩個指節長,上面的人影,眉目畢見,但是仔細看已經有些模糊褪色;
廚房里的鍋碗瓢盆就更加不得了了,一個一個也就比硬幣大點兒的小東西,鍋蓋是鍋蓋,鍋鏟是鍋鏟。
就連青花瓷的茶壺,和茶壺邊上圍著的茶杯,都看得清清楚楚。五個完整的茶杯,一個打碎的茶杯,茶壺的壺蓋還碎成兩半……
“這叫我怎么修啊!!!”
沈樂哀號。
偏偏又不能不修。沈樂開了靈眼去看,在自己家里,距離近了,比倉庫里看得更清楚:
每一個污穢,殘缺,損壞的地方,上面活潑流轉的氣息,都顯得滯澀糾結。就好像一個生病的人,經脈淤堵,氣血不通,那是肯定有問題的!
得修好!
得仔仔細細修好!
只有把每個損壞的地方都修好,重新拼裝起來,再調勻氣息,才能發揮它的作用!
才能讓這個奇異的玩偶屋,真正意義上的“活”過來!
他掏出手機,開始拍照。拍了兩張,忽然覺得不對:
“不,等等,玩偶們你們在干什么?!”
沈樂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眼睛。
他記得清清楚楚,置物架第一層,也就是玩偶柜左邊第一層那個房間,放著兩個玩偶,一男一女。
男的穿著套法蘭絨睡衣,靠在沙發上,回頭向床。女的側臥在床上,純白真絲睡衣輕輕飛揚,仿佛剛剛睡醒,支起腦袋看向男子。
整個氣氛,慵懶而溫馨,分明是一個再愜意不過的家居畫面。
可是現在,他看到了什么?!
男的還是那套法蘭絨睡衣,但是從沙發上掉到了地上,攤手攤腳,平平地躺著,腦袋不正常地歪向一邊,鮮紅水色從他身下暈開;
女的仰面朝天,上半個身子倒掛在床下。更可怕的是,鮮紅液體從她的脖子上滴滴答答,流到床下,已經積成小小的一灘。
搞什么?
是我看錯了,還是我記錯了?
沈樂趕緊切出剛拍的照片。幸好他有記錄,也幸好拍照,留存影像記錄,是所有文物修復工作的第一步:
只有留存下完整的記錄,才能最好地保留它的原貌。等到動手修復的時候,心里才能有數,不會修得荒腔走板,原本是個牛頭,修完變成一個羊頭……
對照一下,男女主人的姿勢,之前確實是他記憶中沒錯。
所以,這兩個玩偶,到底在折騰什么?
這就是工作人員所說的異狀嗎?!
哪怕滿腹疑問,沈樂也不可能把里面的玩偶拿出來,挨個搖活了問話。更何況,就算他問了,玩偶也未必能回答……
沈樂只好老老實實,做一個文物工作者該做的事,繼續拍攝。正面,側面,后面,頂上,柜腳;
玻璃柜門的把手,下面兩扇木頭柜門的把手,柜子四角金屬裝飾件的花型……
等到全部拍完,打開玻璃柜門,開始一個格子一個格子、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拍照記錄。
拍完以后,伸進去一把尺子,挨個測量桌子、沙發、床、壁爐,每樣家具的位置,一個個做好記錄;
然后把手機裝在自拍桿上,再努力伸進去,拍下俯視位的圖像;
緊接著,攤開稿紙,點點畫畫,畫好這個房間里,所有家具、擺設、人形的位置。
畫到兩個人偶的時候,筆停了一下,咬牙切齒,又畫了一張。前一張是溫馨版的,后一張,是死亡版的……
“你們就給我找事吧!找事吧你們!——這紅水是怎么來的?血嗎?!你們敢死,我就敢把你們搖活了,讓你們自己洗衣服洗地板!!!”
一邊發狠,一邊將一樣一樣家具擺設拿出來,放在備好的托盤里,按照事先繪畫、記錄下的位置擺好。
拿到兩個玩偶的時候,手上頓了一頓,在玩偶柜的隔板上擦了擦:
“咦?沒有?!”
手上干干凈凈,啥都沒有。紅顏色也好,水漬的觸感也好,血腥氣或者其他氣體也好,都沒有……
行吧,至少不用洗了……
沈樂嘆了口氣。回頭再看,八個格子,連同外面的樓梯上,所有的玩偶全變了樣子:
歪在搖椅上的老太太,臉朝下撲在地面上,一動不動;
站在外面樓梯上,作勢敲門的男人,不知什么時候從樓梯上掉到了地上,身體東一塊,西一塊;
最慘的是跳舞的小女孩,從兒童房跑到了廚房,而且頭在地板上,手腳在鍋里,身體在案板上……
你們到底在搞什么啊你們!
沈樂長長地哀嘆了一聲。他挨個兒把家具和玩偶撿了出來,一個房間放一個托盤,仔細整理好;
然后,左看右看,開始撓頭:
放不下了。
完全放不下了。
他的工作室,已經滿滿當當,騰不出任何地盤給他干活了!
三間東廂房,本來就是主人的書房和畫室,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家具,能給他提供的騰挪空間很小,只有一張大桌子算是工作臺;
要裝個強力工業吸塵器,吸掉工作中出現的粉塵,看看兩三百年的老房子,看看碎冰紋、梅花紋的窗框,怎么也下不了手……
地板是木頭的,門窗是木頭的,無論怎么打掃、怎么關門關窗,都沒有辦法提供完全潔凈無塵的條件;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他在東廂房里的工作間,已經越來越沒法滿足他的需求:
得換地方了!
必須得換地方了!
至于怎么換地方么……
沈樂在大宅東路西路,前后三進,連帶仆人房。里里外外轉了三圈,然后摸出手機,理直氣壯,打給顧玉林。
有人脈不用,那就太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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