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萬人是什么概念,就這么說吧,整個世界最大的幾座城市,排名第一的是金陵,第二的便是長安,在新咸陽這個史詩奇觀沒建成之前,基本上金陵城就是第一大城市了。
而金陵城的人口是多少呢?一百八十二萬常住。在這個時代那已經算是超級城市了。
平日里有個節日什么的,往外冒出來個二三十萬人,放眼望去就是人山人海,而如今百萬人正首尾相連朝這個地方集中而來。
當夏林知道這個消息之后,那真是嚇屁了,景泰帝更是連發二十三道金牌要求沿途的城鎮保障這些移民的基礎生活。
好在這些移民并非是災民和饑民,他們大多都是被劉黑闥的人連哄帶騙才走上這條背井離鄉之路的,所以他們的危害程度并沒有那么大,可這樣的行動依舊是非常可怕的,如果沿途出了任何亂子,基本上就等于是一場人為制造的民變。
所以沿途不光要物資保障還要有安全保障,這可是相當花費人力物力的一件事情,而這些錢誰來掏?
再去榨獨孤家這顯然不合情理,規則之內辦事是需要規則的,不然大家都沒法玩,造船已經壓榨人家一筆了,如今在這種沒有任何好處的事情上再去訛詐獨孤家,那別說情理了,就連法理都不容。
法理不容就已經站不住腳,說不過去了。
所以這筆錢景泰帝要掏一部分,然后江南道肯定是要掏一部分的,但這就算是額外支出了,也就是說這會產生一個巨大的難以彌補的窟窿,到時候多少是要出點問題的。
“這百萬人你最好能給我吃下去。”
景泰帝指著夏林怒斥道:“你手底下的人辦事都這樣實誠的么?十萬二十萬的也就罷了,這上來就是百萬人,這算個什么事?好,你說這些人要去當移民,他們吃什么喝什么?上島去當野人嗎?有時候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有沒有腦子,你這天下第一聰明人里頭到底有多少水份!”
“你急什么急?”
“不急?那是百萬人,活人!他們本來在山東好好的,現在全被拉到了這里來,你說過來就過來吧,可是他們的目的地是哪?是那個全國上下不到五百萬人倭國,你不會不明白一個貧瘠之地突然多出了這么多人會是個什么結果吧?我與我父親用了三十年好不容易讓天下沒再出現易子而食了,如今倒是好,全毀在你手上了。”
“你他娘的冷靜一點!”
夏林這會兒也在這里急得團團轉:“退回一點人怎么樣?”
“民變。”
“全部上島?”
“吃人。”
“那留下一部分人在這里?”
“民變加吃人。”
“哎呀……”
而就在這會兒,外頭突然有馬蹄聲響,夏林伸出腦袋看了一眼,就見院墻之外招展著獨孤家的旗幟。
“好家伙。”夏林嘀咕了一聲:“讓這豺狗給嗅到了血腥味。”
果不其然,沒多一會兒,數個獨孤家的超級大掌柜,也就是職業經理人走了進來,走在最后的便是搖晃著扇子的獨孤家。
“聽聞兩位搬了百萬人過來填倭國。依我看,這個事可就難辦了。”
剛被坑過的豆芽子這會兒仰著下巴就走了進來,她顯然也沒把這天下最有權勢地位的兩個人放在眼里,只是輕搖紙扇說道:“不知兩位有何招數啊?”
夏林抱著胳膊:“怎么?你也想來分一杯羹?”
“哎呀,看夏帥說的什么話,我是個商人,咱們在商言商,當下聽聞貴國正在籌劃戰爭,現在突然多出了這百萬人的窟窿,恐怕不好平吧?讓我猜猜,輕則朝堂動蕩,重則民心不穩。畢竟景泰一朝以仁德立國,是吧?拓跋兄。”
“你看看你看看!”景泰帝指著豆芽子對夏林說道:“現在好了吧!”
“你急個屁。”
夏林沖他翻了個白眼,然后對豆芽子說:“既然你今日連大掌柜都帶來了,分明就是過來想吃肉的,說條件吧。”
豆芽子扇動著扇子,鼻翼張了張,得意洋洋的看著夏林道:“當下貴國人力物力都沒有了富余,再下去恐怕就是要動儲備了。不過想必兩位都知道儲備一動,那便是傷筋動骨,不過若是不動的話,恐怕也填不滿這個窟窿。我是個商人啊,不參與政治,我們在商言商。一塊豬肉若是價值一兩銀子,那么運到倭國去也要漲到三兩銀子,成本這個事情兩位都明白吧?”
“直說。”
“我這不是在給兩位算賬嘛,一塊豬肉尚且如此,那一個人呢?我在來的路上已經為諸位核算了一下成本。這一百萬人的成本大概是三千三百萬兩,攤平到每個人身上便是三十三兩白銀。每耽誤七日,成本上揚兩成。因為考慮到疾病、食物、交通、住宿、衣物、取暖等等,保守兩成。”
“哎呀……不知道貴國拖不拖的住這個底呢?”
這賬目一出來,景泰帝差點都急眼了,他跺著腳喊道:“你看看你!你看看你呀!”
夏林嗤笑一聲:“你還挺良心,我算的是五千萬兩。”
“這么多?”
夏林無奈的一笑:“你別忘了這一路下來沿途官員還要吃多少呢。”
“哦……對對對。五千萬兩。”
“夏林!你哪頭的!?”
“自然是公道那頭的。”豆芽子端起茶水優雅的喝了一口:“你以為我不會二次核算嗎?他給出五千萬兩是合理的,要我核算可能要翻一倍。既然如此,我就賣你夏道生一個面子,核算五千萬兩。那兩位,這五千萬兩如何拿出來呢?啊呀,好難猜呢。”
夏林這會兒已經默默的開始擼袖子了,景泰帝連忙上前:“莫要動手……莫要動手呀,冷靜一些!”
“你還要打我不成?錢是在我荷包里的,你要么就下令絞殺獨孤的商號,要么就老實的坐在這聽我給你算賬。”豆芽子好不容易抓到的機會,她顯然不會這樣輕易放過:“五千萬兩銀子的基本支出,包括的是這批勞動力的衣食住行對吧?”
“對。”
“好,那我給你出了。”豆芽子豎起三根手指:“但是嘛,那邊的金銀礦,我要占三成股。五千萬兩燃眉之急占你們三成不算什么吧?”
“你!”
夏林突然笑了起來,這人在無語的時候是真的會笑出聲來的:“你怎么不說把獨家開采權給你呢?”
“也行,但我也得有命拿。若真是那樣,想必不光您夏大帥不會放過我,恐怕就連李唐皇帝陛下也不會放過我吧。”豆芽子朝夏林勾了勾手指頭:“夏帥,您意下如何?”
“一成半。”夏林直接給砍了個對折:“但我允許你獨家經營后續的海運,還有周圍的基礎建設項目優先讓給獨孤家。”
“兩成。”
“一成半。”夏林死死的守在這條紅線之上:“多一厘,咱們就免談,我直接去找別家合作。”
“別家?別家可拿不出五千萬兩的現錢,唯獨能拿出來的只有我。”獨孤寒晃著腦袋:“兩成。”
“一成半!”夏林眉頭緩緩皺了起來:“兩成你也沒法活著吞下去。”
聽到這句話獨孤寒眉頭一展,然后就見她眼珠子滴溜溜的開始轉了起來,她何等的聰慧,夏林這句話雖然沒有說的太明白,但她一下子就知道了那地界的金銀礦儲量是何等的巨大。
獨孤家都吃不下兩成的儲量,那基本上就穩當了。
“倒也行,一成半就一成半,不過先說好,我不信任你了,我需要他來作保。”豆芽子指著景泰帝:“以他的名譽作保。”
嘿,這可真的是一步好棋,景泰帝是帝國的面子,他的名譽極為重要,甚至可以說比其他一切東西都要重要,如果他親自出面作保的話,夏林基本上就沒法去動獨孤寒了。
這會兒就有人說了,皇帝出爾反爾的事多了去了,能做數么?
能的,兄弟,包能的。結合當下的整體大環境來看,景泰帝在當下的正統序列里是要高于三娘的,而作為一個正統帝國的皇帝,他的首要任務就是恢復洛水的信譽度,因為當下大魏的寶鈔,也就是鈔票錨定的并非是金銀而是國家信譽。
一旦景泰帝的信譽崩盤,那么接下來的就會是滾雪球一般的金融崩潰,那對整個大魏來說就是一場絕對不劃算的買賣。
豆芽子當下寧可信任景泰帝也不會去信任枕邊人,因為她比誰都清楚,在國家利益面前,她這位枕邊人手段鐵腕的很。
那既然如此,她不如給自己深度綁定在國家利益之上,投鼠忌器知道吧,叫這位鐵腕的元帥一根筋變成兩頭堵。
“你們兩口子一個眼神里都有八百五十個心眼子哦,會玩。”
景泰帝冷笑,然后長嘆一聲:“行,朕來作保便是了。”
“同樣,我還需要夏帥以新軍、破虜軍統帥的名義來維護我后續的商隊和商人不會受到任何人和勢力的威脅。”
夏林再次笑了出聲來,他指了指豆芽子:“有你的。”
“沒有人會在同一個地方栽倒兩次,不是嗎?夏帥。”
“行。”夏林點了點頭:“就如你說的。”
“好的,蓋章吧,兩位。大將軍印和傳國玉璽都拿出來吧。”
早已經準備好的合約就鋪在了他二人的面前,豆芽子的小心謹慎已經達到了極點,任何一個口子和漏洞都沒有留下,顯然就是有備而來。
說實話,五千萬兩銀子,她真的是賺海了,保守估計三年左右就能回本,剩下的就是純賺。
不得不說她作為投機者真的是天賦點拉滿了,難怪這么一個在外界說來不男不女的怪東西能夠執掌獨孤家十幾年無人能撼動。
以后的什么猶太財閥什么巴菲特跟她比起來簡直就如一粒浮游見青天,就連夏林都驚愕于她的投資嗅覺。
自己是知道地理懂歷史還有作弊器,可她有啥?難不成她有系統是吧?所作所為的都不過是系統的任務罷了。
合約簽署之后,她立刻叫手底下的大掌柜進行備案然后昭告商界,然后便是坐鎮在此地,開始運籌帷幄。
獨孤家的效率極高,這也是世家的優勢之一,它們雖然不是好東西,但在組織架構上卻也有著天然的優越性,甚至于他們的動作是可以先于朝廷的動作,整個部署一氣呵成然后一張巨大的網絡就開始朝著四面八方延展而去。
不夸張的說在豆芽子下發命令的時候,夏林感覺她如果沒有走商路的話,去打仗也絕對是頂級的好手,那命令的清晰度和完整度,絕對叫人嘆為觀止。
“你說她說的這么快,下頭的人能記住么?”景泰帝在豆芽子發長命令的空檔側過頭問夏林道:“這也太厲害了,你找的這個娘們有兩把刷子。”
“記不住的,他們有自己的速記之法。至于她,何止是兩把刷子。”
夏林輕哼一聲,多少是顯得有些不滿了。
“你們不要在那里說我壞話,我耳朵好著呢。”豆芽子抬頭看向他二人:“你們當感謝我能救你們的燃眉之急。”
“是是是,我謝謝你十八輩祖宗。”
難得見夏林能吃下這么大的委屈,景泰帝高興極了,甚至一時之間都忘記了自己是哪邊的,坐在那整那包公斷案的一出:“朕以為,這天下之事,所謂孤陰不長孤陽不生,循環往復方為王道。”
“你少給我拽詞。”夏林深吸一口氣:“我現在血壓都快爆了。”
“那晚上你把她拽到屋子里狠狠沖撞之,叫你跟爺作對!叫阿爺!快點!”
夏林回過頭看向景泰帝:“你是不是想突染惡疾移送京中去?”
“開個玩笑罷了,莫要當真嘛。”
當然,晚上夏林也是這么干的,那屬實是有點報私仇的意思在里頭,反正第二天豆芽子說話都是啞的,就連發布命令都只能說一句喝三口水。
“可以啊。”景泰帝抱著胳膊站在那:“寶刀不老。”
“那是,你開玩笑呢,我這段時間特別注意鍛煉。前兩年有個天竺的和尚傳授了我一套瑜伽之術,這些日子我才開始練。”
“整給我。”景泰帝朝夏林張開手:“別不識抬舉。”